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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我不能答应。”塔纳都斯回答：“人类生前的事情，不是我的管辖范畴。我也不是杀手。你对我所说的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
随后，她的笑意更浓了，尽管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皮笑肉不笑，她继续往下说，仿佛她已经忘记了塔纳都斯本人：“我知道，您不关心我的事情，所以我只对您说，就是因为您不关心，如果别人关心我的事情，我会不自在，您对我来说就是个好树洞。我被他们玩得只剩下一口气，我听见他们慌张地报告上面。上面来个官儿，看了我，说‘把她烧了吧’。于是烧了就烧了，他们在证明信上胡乱写个名字，就把我拉了出去，拉到了什么地方？不知道，反正是烧尸体的地方，一个火葬场。那里的工人中有个老光棍，看到我还有一口气，他就想方设法地，动用一点关系把我弄了出来，弄到医院里，我躺了几天，我没死。他想让我当他老婆，我给他洗衣做饭满足需求，三个多月，然后我觉得受不了，非偷不可的毛病又犯了，就又拿了他一点钱，跑出来了。我想把自己淹死在水里，但是我又没死，我想，我拖着这一条烂命做什么，我娘又不知道去哪里了？我跑出了那个国家，您知道吗？我有时候睡在桥洞下面，有时候也睡在吉普赛人的大篷车里，没有吃的的时候，我就什么都干，我什么都不坚持。反正我什么都没有，连这条烂命，这个身体都不是自己所把握的。唉唉，人不能与命争，民不能与官斗，这是真理。我现在就想要做一条好狗腿子，找个好主子，吃香喝辣，还有好汤！迪亚大人答应我，只要您帮我杀了人，我就能让您过去，这是主子的特别开恩。但是您不帮我杀人，一切免谈，我也就只好按照主子的命令行事了。随便您要带走谁，反正壁画没有完成，您是走不进去的。您比我强，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我对您说实话：大校，阁下，我不高兴让您靠近这里，我见了您心里就不舒服，您去什么地方都行，就是别出现在我眼前。您若是对我动震怒天意，我就用枪，用星爆阻拦您，反正都一样。您不介意同我成为奈落军医院的重伤病友，和我住相邻的病房的话，尽管来试试。您也能把我的肉身毁坏，您自己背个大处分，也不要紧。我本来就是鬼，做鬼，我不在乎。”
说完这话，她重新靠在铁栏门上，开始用力咳嗽，之后，她就一边给枪上膛，一边用嘶哑的嗓子哼着小调：
“那南风吹来清凉那夜莺啼声凄怆”
看到塔纳都斯有点垂头丧气，不知道怎么办，藏在阴影处的撒加整了一下帽子，眉开眼笑地走了上去，艾俄罗斯也跟了出来。塔纳都斯看到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耸了耸肩膀，老羞成怒：
“又是你，亚斯塔尔特家的次子。”他说：“你教出来的好徒弟！”
“塔纳都斯先生，徒弟不懂事，让您受惊了。”撒加笑意盎然，温柔体贴地道着歉。艾俄罗斯顿时明白了，撒加带着他负责脸。但是塔纳都斯终于知道他们几个人是在拖延时间，便头也不回地向教堂里走去。撒加立刻拦住了他。
“大校，很抱歉。”他笑着说：“下官正与在教堂中作画的希瑟小姐谈一项业务，您不能带走她，下官已经答应，帮助她完成壁画。虽然说，艺术是人类将自己的欲望表达出来的形式，但是希瑟小姐坚持作画的勇气真的是令人敬佩。”
“灵魂一无所有，你有什么可以带走的？”塔纳都斯有点疑惑地问。
“记忆呀，美好的爱情记忆。“撒加笑着说：“您不想听听这个美妙的故事？我相信您也许会被它所打动的。”
“没有也许。”塔纳都斯回答道。
“我们这边有三个人，大校。”艾俄罗斯一边说着，一边摆弄着手中的格洛克：“如果大校现在就去带走希瑟小姐的话，她的壁画就无法完成了，所以，只能委屈大校在这里等一等了。”
“为了私情吗？”塔纳都斯不屑地挑着嘴角，问。
第81章 柚子灯12（）
柚子灯12
“你的顾客？”
塔纳都斯的表情让人们知道他相当气愤，又有点不耐烦。他咬牙切齿，虽然在表面看起来，他的脸色只是气得发青，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变化。
“我不相信一个幽灵能够成为少将的贵客。”他低声说：“文卿少尉说过，打我这个大校和打一个少尉没有别的区别，所以，攻击你这个少将也没有什么分别吧？”
“哎，那是对我们而言，打一个大校和揍一个少尉没区别。”撒加神色悠闲地说：“但是对贵官而言有区别：区别就是选择和发了疯想要同归于尽的少尉一起在重伤员的病房里躺一个星期，还是一个人在重伤员的病房里躺一个星期。”
“言简意赅。”艾俄罗斯附和着，用上了膛的格洛克指向塔纳都斯的小腹：“希瑟小姐说，估计到今天黎明时候，她的画作就完成了我们要怎样才能让他偷一偷懒？或者，停止一下？别动，大校。”
“我想大校一定不想尝到星星在直肠里爆炸的滋味。”撒加恶劣地笑了起来，他为他的笑话而感到自鸣得意。塔纳都斯却没有笑，他表情阴鹜地注视着他们，说：
“你们仿佛忘了，你们曾经是人类。我很怀疑，如果你们真的是人类的话，你们是否会对神抱有一丝敬畏之心。”
“显而易见，不会。”
在艾俄罗斯尚未回答塔纳都斯的问题之前，撒加便抢着回答道。
塔纳都斯因为他的发言错愕了一下，稍后反问：“为什么？人类都是惧怕死亡的，难道你们不惧怕死亡？”
“不会就是不会，没有为什么。”撒加说：“无论怕不怕，人类都是要死的。何况，不是所有的人都惧怕死亡，惧怕死亡的人，是因为他们担心自己的葬礼不够风光，或者尸体过了很多年才被人发现若是有时间的话，我想邀请大校去青木原林海去游览一趟，那里塞满了自杀者。”
“这不是我希望听到的答案。”塔纳都斯说。
“但是我不想因为说出贵官希望听到的东西而欺骗贵官。”撒加同他一样坦率地回答道：“魔界军的行为准则是：同伴之间不能互相欺骗。”
“谁和你是同伴？”塔纳都斯反问道。
“既然贵官不承认我们是同伴，那我只好欺骗贵官了。”撒加笑着说：“可是，很抱歉，我已经告诉贵官：下官要骗您了。想必您心里一定不舒服吧？”
和一个曾经险些砍死主神的家伙讨论是否敬畏神的问题，的确是不会得到理想的答案。艾俄罗斯心说。
“是很不舒服。”塔纳都斯说完，看向空无一人的街道，好像有车辆经过的声音传了过来…………应该是夜间工作或者结束加班的人。撒加这才如梦初醒地，也可能是恶意满盈地笑着说：“哎，险些忘了我们不能这样做。”
“会有黑帮火拼的嫌疑。”艾俄罗斯点着头说。
“不，是三个穷凶极恶的匪徒打劫结束大学晚自习，独自回家的美青年。”撒加说：“这可有损形象，怎么办？艾俄罗斯。一旦有人英雄救美，那可就不好玩了。”
“是你忘记开启隐身模式还问我么？”艾俄罗斯故作烦难地说：“我现在用枪指着一个大校，而且是个会随时开溜的大校。我几乎可以肯定地说，他很可能会在我的话结束之后的一分钟之内溜走。因为我们可不是西西弗斯。”
“放心，这里可没有拯救美青年的阿瑞斯。”撒加做了个鬼脸，说。
“但是有来拯救美青年的普通人。”艾俄罗斯说。
“说的也是。”
撒加考虑了片刻，走到塔纳都斯面前，以讲和的态度说：“你能不能等到希瑟小姐结束工作走出来的时候再来？”
“抱歉，不行。”塔纳都斯说：“我并不乐意这样做，因为目标灵魂以自身的力量去做人类的工作的时候，灵魂本身就会受到重伤。我理解希瑟小姐的心情，不过我必须带走她。”
“哈，我想，她不会受伤的。”撒加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原来您是担心这个我已经做了一个道具，能够让她的灵魂拥有足够的力量去完成她没有完成的工作了。”
“道具？”塔纳都斯问。
“您不会认为我是那种收了钱不做事的人吧？”撒加反问道。
“道具，是那个柚子灯吗？”艾俄罗斯问。
“你说对了。”撒加微笑着说：“用魔界柚子的蜡质做成的蜡烛，它在燃烧时候放出的烟和能量可以被灵魂吸收。它可以修补一个被破坏的灵魂。我想这样足够了，大校。您可以通过教堂大门的锁孔向门中看上一眼。我们说得没错：教堂中的确有个天使。”
塔纳都斯迟疑了两秒钟，稍后，他向着教堂的大门方向走去。枝子嘟囔着：“好，看在师傅的命令上”给他闪开了一条通路。
来到窗前之后，他弯下腰，通过小窗窥探门中的情景。一辆汽车刚好从他们原来站着的地方开过去。
和撒加所说的是一样的：希瑟正在努力地作画。武相嬉皮笑脸全无正形地站在旁边，为她提着明晃晃的柚子灯，他的六片翅膀展开，末端散落出一些金色的，粉末状的能量。蜡烛的血红光芒在墙壁上映出一条从上至下的通路，柚子的清新的香味能够一直传到教堂外面来。稍后，塔纳都斯回过头来，说：
“那么，我接受你们的意见。”
“这算和解了。”撒加说：“还算不坏，对吧，艾俄罗斯？”
“我也认为这不坏。”
虽然这么说着，塔纳都斯却没有走，他继续注视着专注地描绘天使的希瑟。仿佛像是黑暗之中等待猎物的猎手。其他几个人也一直监督着他。一直到天色即将破晓的时候，柚子灯中的蜡烛只剩下了短短的一段，火焰即将淹没在烛泪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