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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知道这世上最困难的事就是与人打交道,尤其是在求人办事的时候。你得硬着头皮,腆着脸对所有的人笑,即使面对的是别人的冷屁股,也要想尽办法让他转过去,把热脸转过来对着你。
这些我一点都不擅长,也一向不屑去擅长,因为一直觉得是男人就要我行我素,把面子顶在头顶上,谁碰跟谁翻脸。
但是自从着手办理车行的开业前事宜以来,我渐渐发现在很多地方,面子是必须放进口袋里的,因为还有许多比面子重要得多的事,比如毅力,比如责任。』像是打了一场几经翻滚的仗,夏宇终于在两个月后办好了开业所需的所有手续,谢天在城中选择的门面也已经装修完毕,于是挑了个日子准备正式开业。
车行的开张,无非是放鞭炮请喝开业酒之类,当然还要在屋顶高高挂起一辆火红的新车,讨个喜庆的彩头。前来道贺的都是亲戚朋友,还有谢天车行的一干同事,夏宇忙里忙外,轻车熟路地前后打点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在人群中很是显眼。
吃完午饭人也就陆续散去了,原先车行的同事也要赶回城郊的店里——谢天好像只给了他们半天的假期。工读生留在了夏宇这儿,因为这边店离家近,而且夏宇也的确需要个熟手在身边。
真正的改观,就从这个时候正式开始了。夏宇站在车行门口,新点上一支烟,呼出的烟雾和白气混在一起,入冬后的阳光远远地照在身上,有一种融融的微暖。
“老板,我来晚了啊。”一个声音从身后传过来,不算特别的嗓音,但听就知道是谢天。
“你也难得会错过吃饭的时候。”夏宇笑着转过头,突然发现那家伙一贯的西服装扮不见了,而是穿了身随意的夹克和做旧的牛仔裤,头发也没上定型水,散散地铺了一前额。
“这干吗?”古怪地上下打量他一番,夏宇的嘴角下意识地上扬。
“啊,什么?哦,你说衣服啊。”谢天大大咧咧地走过来,毫不客气地接过他递来的烟,“我在这里是打工的嘛,西装是老板的行头。”
“你确定你不是有了中年危机,所以学人家装嫩?”夏宇笑得更开了,不过说实在的,谢天这身装扮看起来还真是年轻了许多。
“是啊是啊,你说什么都行啊。”谢天也不辩驳,笑呵呵地把烟点着。
这反应让夏宇更觉得他古怪,斜着眼睛看了他半天,但是因为车行很快就来了生意,也就没有时间再多想多问。
车行开张的第一天就在几单修车的小业务中结束了,放工的时候夏宇给所有的五个员工都发了红包,当然也少不了谢天那份。
“晚上回你家吃饭?”双手攀在卷帘门上,谢天探头冲着还在车行的办公室里锁抽屉的夏宇问道。
“怎么原来你的红包是白拿的啊?”夏宇从卷帘门下面钻出来,单手拉住门上的把手,眼睛里是明摆的调侃和戏谑。
谢天看着他,抿了抿嘴,一瞬间有一种下意识地冲动,朝着他的方向凑过去,却又很快回过神来,顺势拉下了卷帘门,没让自己嘴唇真的碰上他的。
并没有发现任何反常的夏宇就着他的动作松开手,让谢天踩住门把固定在地面上,自己则掏出钥匙锁上了门。
谢天绕过夏宇先行走下门口的两级台阶,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再吐出来,不着痕迹地长舒一口气。
“想吃什么?”转过头,他掏出另一支递给夏宇。
“你真请客啊?”夏宇显然有些吃惊,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接过他递过来的烟,“怎么怎么?变成打工的之后反而出手这么大方?”
谢天半扯着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半天,接着一把揽过他的肩:“你就嘌我吧,请你吃饭还那么多话。”(注:“嘌”在这里是某南方地区方言,就是“损”的意思。)
夏宇嘿嘿地笑出来,被他揽着朝公车站走去,这才发现这“打工的”今天连车都没有开来。
当然谢天也实在不是什么出手太阔绰的人,所以他和夏宇两人没吃鲍鱼也没吃鱼翅,只是随便找了间离夏宇家不算太远的大排档,点了几斤海鲜和烧酒。
两个人吃吃聊聊,酒也下得挺快,到散桌付账的时候烧酒居然喝了整两斤。不过因为心情不错,酒多是多了点,但谁也没不省人事,勾肩搭背地从排挡一路走回夏宇家里,边走还边引亢高歌。
再接下来的事情,夏宇就记不太清楚了,他脑子里留有的最后印象,是开门的时候不小心撞翻了院门旁边洗车用的水桶,被谢天一把拽过去捂住了嘴,让他“嘘——”。
然后就是刚才,他被什么莫名其妙的声音吵醒——现在看来可能是父亲的半导体里播放的早间新闻——一睁眼就看见谢天的睡脸正对着自己。
他可真是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让了让,眨了半天眼睛才想起一点头天晚上的经过,猜想大概是因为喝多了,到家之后谢天也就没有走。
轻喘一口气,夏宇翻了个身,伸手到床头柜上摸来一支香烟,点着的同时侧头看了看谢天——头枕着胳膊依旧睡着,连呼吸的声音都小得几乎听不见。他刚在想原来这家伙的脸近看是长的这个样子,就看见谢天的鼻抽了抽,接着一皱眉睁开眼睛,睡眼惺忪地盯了他半天才开口:“给我一支。”
“你不是上了床不抽烟?”夏宇忍不住笑起来,但还是伸手到床头柜上摸了摸,却只摸到个空盒,于是把自己手里的递给他。
“那是晚上。”谢天接过来吸了一口,又还给他,“早上起来这支可不能省。”(汗,作者郑重提醒读者:吸烟有害健康。…=||)
夏宇不说话了,叼着烟只是笑,斜着眼睛看着谢天盯着他良久、然后不与他一般见识地起身、顶着一头乱发抓起之前扔在地上的长裤打开房门,突然觉得……那家伙穿在身上的大裤衩好像在哪里见过。
蓦的,他好像想起什么,下意识地掀开被子看进去——自己身上果然是跟那家伙穿的一式两样的裤衩——对了,是头天晚上他半昏半醒的时候拿了自己的给他换的。
扬扬眉,夏宇侧过身把吸完的烟头按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顺手拿过闹钟看了一眼:刚七点半。
车行九点才开门,而且离家也不远,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早起床,所以他往下挪了挪又钻进被子里,打算在谢天用完浴室之前再睡一会儿。
……
……
机车的引擎发出隆隆的轰响,身材瘦高的单辉载着夏宇从大于四十五度的陡坡上俯冲下来,“嘎”地一声停横在路边的老银杏树下。
“刚才那是你爸?”紧锁着的双眉意有所指地挑了一下。
“啊。”夏宇点头,从怀里摸出一支烟,点上之后先吸了一口,然后递了过去。
“好像年纪挺大的。”单辉接过烟叼在嘴里,没再还给他,从车前座上下来,让他跟自己换个位置。
“其实也还好,只是看起来比同年龄的人老点。”夏宇依言挪到前座,待单辉跨上后座之后踏了一只脚在车蹬上。
“那说明养你很辛苦。”单辉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听起来像是调侃,一抬手把之前提在自己手上的头盔套上夏宇的脑袋,扶正,再扣上下巴上的搭扣。
“这我当然知道啊,所以总想赚个十几二十万的给他,好让他颐养天年。”夏宇笑笑,像是自嘲——以他现在这么个混法,也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能赚够。
“会有办法的。”单辉隔着头盔拍拍他的脑袋,另一只手搭上他的腰,“开车。”
……
……
脑子里“嗡”的一响,夏宇反射性地睁开眼睛,心脏在被子的压迫下“扑通扑通”地响着,带起一阵阵热流直冲脑门。
看看四周,他发现自己还待在房间里、躺在床上,隐约还能听得见浴室里传来沙沙的水声,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做了梦。
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他掀开被子起身到床边的写字台抽屉里拿香烟,点着一支之后顺手翻出了那张据说是单辉交给父亲的存折,看着里面一行行增加的数额,默算那该是多少场车赛的赌额。
“小宇,我好了,你起来没有?”谢天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带着一身融融的水气。
“呃,嗯,起来了。”夏宇应了一声,有些慌张,推上抽屉的时候夹住了拇指的指甲。
“那快去洗澡吧,快八点了,你爸买了早饭。”谢天把换下来的裤衩搭在床尾旁边的椅子背上,拎起自己前一天穿的衬衫看了看,又送到鼻子前面闻了闻,最后抬头问夏宇:“那什么,能不能借我件干净的?”
夏宇回头,看见他湿着头发、光着上身、虽然穿了长裤裤管却卷起来大半截的模样,好笑之余从衣柜里翻出一件衬衫扔给他,自己则拿了另外一件走出房间。
房门关上的同时,谢天套上了左手的衣袖,接着是右手,然后拉好前襟,扣好每一粒扣子。再接着,他将衬衫的下摆塞进裤腰,俯身找出被踢进床下的鞋袜,穿好,又放下卷起的裤脚。
抬起头,谢天在夏宇刚才站着的桌前停住,顿了一阵,慢慢地拉开抽屉,看见里面那张暗红色的存折。他的手指开始轻轻敲打抽屉的边缘,抿起唇的同时不自觉地也敛起了呼吸。
良久,手指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微微地扬起眉毛,重新把抽屉推上。那一刻,他听见自己从心里叹出一口气。
『我的生日是农历小雪后的第三天,所以车行刚开张那会儿,我其实还不满二十一岁。
“真的很年轻。”每一个人问起我的年纪时都会这样说,时间长了,连我自己也这样觉得。
因此我曾一度觉得谢天很老,虽然我那个时候还并不知道他确切年龄,但我知道他至少比我大十岁。也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我始终也没把他当作朋友来看待过,即便他和我已经熟到连裤子都可以换穿的程度。』车行并不是一件很难做的营生,而且因为原本就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