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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负责整理车库的阿姨交给他的文件袋打开并且看过里面所有的东西之后,夏宇觉得自己非常需要一支烟。他似乎是在一夜之间拥有了一切——车库、车库里剩下的三辆车,还有随着这些莫名其妙就归之于他名下的财产而来的乱作一团的思绪。
当然,还有锁在家里抽屉中的十几万元的存折。
夏宇呼出一口气,手不自觉地摸上外衣的口袋。谢天在这个时候递过来一支烟,点着的,他立刻接过来深深地吸了一口。
阿姨还在絮絮叨叨地念着她从单辉去世之后就一直为了这些东西到处找夏宇的经过,她为了这些东西,延迟了六个月去儿子身边安享晚年。
“不过现在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最终,她像是自己也念得烦了,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存折交给夏宇,“我明天就打电话让儿子来接我,以后就不能来这里打扫了。这是小辉一次性付给我的三年的工资,我按月支的,剩下的都在这里。”
“这些阿姨你留在身上吧,当是零花钱也好。”夏宇没有接,换作单辉自然更不会接。
阿姨还想推辞,却好像明白夏宇与单辉一样的脾气,把存折捏在手上摆弄了一阵,最后重新装回去。
“那,那我回去了,这是车库的钥匙,还有一把你知道在哪里。”阿姨把钥匙交到夏宇手里,又跟他寒暄了几句,最后提上自己的一只小包离开了。车库里于是只剩下夏宇和谢天两个人,交替地吞吐着青白的烟雾。
良久,谢天先熄了烟头,拿起之前被夏宇丢在床上的文件袋塞进他怀里:“不早了,先回去再说,车行那边还等着你收工呢。”
夏宇拿住文件袋,默默地点了点头,跟着他走出去,把烟头按在了铁门边的石灰墙上,拿出钥匙锁了门。
谢天已经在车里等着他了,看见他过来,替他打开了车门。
一路无话。
夏宇有很多问题要想,一直望着车窗外的街灯。谢天则专心地开车,却时不时地从后视镜里看向沉思中的夏宇。
路边上被铲成一堆堆的积雪经过一天的沉淀开始融出雪水,流到路面上的部分被晚间的冷空气一冻,形成了薄厚不均的冰面。空气很凉、很清,漫天的尘埃似乎都被雪花擦洗得干干净净,所有的景物都显得比平时清晰。
拐进车行所在的那条街之前,他们遇上了红灯。谢天把车档扳到空档,乘空点了一支烟。
“给。”抽了没两口,灯变了,谢天换档之前把烟递给了夏宇。
夏宇接过来,却没有吸,捏在手里看那红色的烟头一点一点往上烧,手一抖,抖下一截烟灰。
“我不明白。”夏宇突然开口,声音不高,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谢天听。
谢天没有说话,静候他的下文,更加频繁地从后视镜里看他的侧脸。
“那是他全部的财产……给我……究竟算什么意思?”夏宇突然转过来看着他,很烦躁地询问。
谢天看看他,直到把车停进车行门口的车位里才抛出一句话:“或许什么意思也没有,只是想给你。”
夏宇顿了一下,直直地盯着谢天,像在领会他那句话的意思,又像在揣测……他眼里飘忽闪烁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他不知是不能理解还是揣摩不透,有些负气地叼上烟,下车重重地甩上车门。谢天看着他的背影,也定在车座里良久,最后下了车从行李箱里拎出那桶润滑油。
避过与伙计们的寒暄,谢天径自把润滑油拎进里间的办公室。那个时候夏宇正叼着烟窝在办公桌前的椅子里,双脚高高地翘在桌面上。
走过去轻拍了一下他的小腿,谢天等他把腿从桌面上拿下去之后就一屁股坐了上去,大大方方地把润滑油搁在了他的面前。
“干吗?”夏宇总算像是暂停了一下对那些烦心事的思考,把烟从嘴里拿了下来夹在指缝里问。
“礼物,明天你不是过生日?”谢天把双手抱在胸前,调整了一下姿势正对他。
“你专门拿润滑油当生日礼物送人。”抿了抿嘴,夏宇唇边似乎有了一丝笑意。
“反正你也想要不是吗?正好拿回去保养你那辆车。”谢天挑眉。
“啊,那谢谢。”夏宇真的是笑了一下,一勾手把油桶搂进怀里。
“不用,但是要记得请吃饭。”谢天反而没笑,摆出一副正经脸直盯着他的眼睛,上身不自觉地往前倾了倾,脸朝着夏宇的凑过去,凑的很近。
那一瞬间,夏宇居然觉得谢天是想吻他。
他惊讶于自己的这种感觉,下意识地垂下眼帘,把先前夹在指缝里的烟又送回嘴里。
有些尴尬的沉默,谢天极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咙,硬生生地站了起来,搔了搔头皮:“呃,那个,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事要做。”接着便不再逗留,转身走了出去。
默默地,夏宇依旧低垂着眼帘看向自己的鞋尖,良久,像是突然窜起了一阵无名火,用力将未抽完的半支烟按进桌上烟灰缸,喃喃道:“都他妈什么毛病!”
第六章
这年的冬天是近几年来少见的一个寒冬,城里的头场雪刚下过不到两天,寒流就再度带来了一场。雪片大不过豆,却纷纷扬扬地把这个南方城市裹了个彻底,满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雪海,只偶尔有点点杂色穿插其中,但点缀得恰倒好处。
环城公路自然是免不了银妆素裹一番,虽然路面上的积雪已经被交通和环卫部门连夜铲成了绵长的战壕,但路灯和栏杆顶上的厚厚一层却保存完好,看起来很像圣诞老人衣帽的摺边。城北高速公路以西的公共墓园应该算是这片纯白的画卷中最完美的地方了,原本单一的泥灰和青绿色调在融融白雪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寂静,而且还很令人讶异地凭添了几分生气。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会让人选择在这个季节前来扫墓,但是无论如何这里都不是一个用来赏雪的地方,所以公墓管理员在看见那男人提着烧酒走进墓园的时候禁不住问了一句:“扫墓啊?”
男人点头,同时向管理员敬了支烟,自己也顺便点着了一支,接着默默绕过墓园门前的牌坊,拾级而上。
“十区……十区……”沿着墓地边缘的标排和个个相挨的墓碑找过去,那人又上了几级台阶,终于在右手边找到了自己要找的墓区。
默数着墓碑的排号,他在第八排中间稍左的一块墓碑前停下,俯身用戴着手套的左手轻轻拂掉了沾在碑身刻字上的浮雪。
单辉。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名字上方本该放置照片的方框空着,让这两个字看来孤单,却又有种难言的孤傲。
那男人脸上的神色静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嘴里叼着的香烟细细地腾着烟雾,绕开他的双眼。良久,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埋怨似的自语:“唉,就是你,何苦逼我逼得那么紧……”
无奈地扬眉,他俯身掸开了墓碑前方地面上的积雪,懒懒地坐下去,就着自己的烟头重又点上一支烟,把过滤嘴对着墓碑搁在贡台上,脱掉手套从口袋里掏出一只二两五的烧酒杯,小心地斟满酒与香烟并排放好。
喘口气,他举起酒瓶灌了一口酒,让酒劲一下子冲红了双眼,满满的烦恼与无奈随之透过瞳仁浮上眼底——逼得太紧……他会被吓跑啊,难道说……他又得重头来过?
“突突、突突、突突突……”
左手按住车座,夏宇有些吃力地弯着腰用右手转动发动机的踏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火花塞。
“不打火,先把火花塞拆下来看。”很快得出了结论,他松开手站到一边,用抹布擦着手上的机油,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深吸一口,半天才吐出青烟。
工读生依言过去卸了车座,蹲下身去拆火花塞。夏宇喝了点水,走过去蹲他旁边看着,不时搭个手帮忙。他的嘴里还是叼着烟,红红的烟头随着呼吸一亮一亮,腾起一阵阵烟雾,呛得工读生有点睁不开眼。但他似乎是过于专心了,一点都没有发觉,直到工读生实在受不了地挤着眼睛轻咳起来,他才反应过来,站起身暂时掐掉烟。
“小宇,小宇,”门外在这时传来伙计小陶的声音,“小宇出来一下,又来两辆车。”
“呵,今天生意可真好,人手都有点不够了。”工读生闻言抬起眼睛看他,却见他只是扯了扯唇角,没说话,也没笑。
又把水杯拿过来喝了点水,夏宇把刚才掐掉的半支烟搁在桌面上,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墙上的小圆钟——十一点。垂下眼帘,他给水杯里添满了水,顿了一下之后又重新把那半支烟叼上、点着,然后才没什么精神地走了出去。
门口躺着两辆摔得快不成形的车,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勉强还分得清车头和车尾。左边一辆的前轮整个变了形,向外扭成个花生状,右边那个更惨,从中间断成两截,叶子板朝一边别了进去,在轮胎里卡出一道很深的印子。
“这干吗?”有点茫然,夏宇不明白这样的车还能拿来干什么用。
“哦,你就是老板啊?”拖着车来的小子看起来年纪不大,理着平顶的脑袋有点儿刺,一口北方口音,“这我哥们儿的车,昨儿晚上在那边高架摔瘫了,我老大让我就近拖来看看,看凑合着拼一辆成不。”
夏宇听他说完,看了他一眼,有点听不惯他说自己兄弟摔车的语气,但也没表现在脸上,而是蹲下身拨弄拨弄那堆机车的残骸。
“拼起来不如换辆新的了,也没剩几样还能用的东西,钱不少花,性能还不一定好。”小陶跟他一起拨弄了一阵,说出的话夏宇很同意。
“那我管不着,我老大只说看能不能拼,能拼就拼上,没让我问价。”刺儿头的小子说着点上一支烟,不耐烦似的抖着腿,“你要说拼不成我就走了,这天儿冷着呢。”
“那你就走吧,过一个星期来拿车,叫你老大准备五万块钱。”夏宇站起身把烟头吐在门边雪堆上,搓了搓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