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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轻哼一声,皱着眉毛轻笑道:“自卫绾被罢去丞相之位后,窦婴与舅舅的运道,怕是也差不多到头了……”
他正要说下去,却又看来一旁望着他们莫名其妙的我,欲言又止,转色对着王孙道:“算了,这些事弯弯绕绕,以后再说。”
说完又瞥了我一眼,唇边露出一丝轻笑:“你府上有没有好的绣娘,教教这丫头,别一天毛毛躁躁的,一点也不像个女孩子。不绣鸳鸯也成,倒是绣些花草,于我带在身上也好。”
我赶忙傻笑:“您又说笑了,大老爷们儿带花干嘛?”
先生墨玉一般叫人猜不透的眼睛,怔怔地望着我,不言语,王孙猛地在后面,又轻轻拍了一把我的后脑勺。
先生走后,王孙与我,两人一马,彳亍在暮光斜曛的长街之上。
他心中有事,若有所思,自不愿与我言语。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经过今日这一路的奔波,似乎真的有些撑不住。像是害了病一般,精神恹恹的,浑身倒像是散架了一般。
马儿晃晃悠悠地驮着我们两个灰头土脸的人,走在夕阳西下的长安街上,街道上人影已然稀疏了些许,我们的影子被斜斜地拉长,一直延伸到路的尽头。
快要到了韩府的时候,日头已经落在了树梢。
我昏沉地坐在马,突然遥遥地便看见府前一个颀长清俊的身影伫立着。
马儿愈来愈近,那身影愈发清晰起来,我的心中也跟着狂想起来。
夕阳的余晖蒙在他的轮廓,他抬眸,眼中的星海明了,又灭。他低垂着眉眼,不知是在那里等候了多久。
他果然没有舍得就那样丢下我匆匆而去。
我又惊又喜,急忙撇开还在出神王孙,自顾自就从马上跳下来。
“阿青!”
落地的一瞬,只觉得脚一打软,趔蹶了一下,腹部一阵抽痛,险些摔倒在地上。
我听到了身后王孙惊呼一声,可根本顾不得他,飞快地朝着不远处一直默默地注视着我的阿青,飞奔过去,一头栽进了他的怀中。
“阿青,还好你没有走,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要我的……”
他沉默了许久,一言不发。我茫然地抬起头来,看到他肃穆的眼睛遥遥地望着身后远处,骑着马缓缓向我们走来的王孙。
“阿青……”我忍不住又出生唤他。
他慢慢的低下头来,望着我充满希冀的眼睛,轻轻地开口:“还记得刚到平阳时候,在翡澜阁门外的石桥上,我曾许诺你,若是还在你身边,这辈子都抱你下马……”
他的声音轻轻浅浅,听不出情绪,怀抱却冰冷一片,伸手轻轻的箍住我的双肩,把我硬生生掰离他的胸膛,一双眼眸也不似往日闪烁着星辰,那里漆黑一片,让我什么也捕捉不到。
“或许,现在是不用了吧……”
“阿青……”我开口正要解释,却又被他轻声打断。
“方才负气而去,可心中却还是放你不下,便又傻傻的回来了……”他的眸子沉沉地望着我,一片死寂,没有往昔的光彩:“可是韩府的人告诉我,你跟着韩大人出去了……我在门前这等了半天……现下看来,或许真是我多虑了……”
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一句让我暖,一句让我寒。
他的双手从我的肩上滑落,见我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眸子一沉,转身便走。
待我回过神来正要唤他,却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身体真像是散架了一样,腹中一阵隐痛,让我呼唤就卡在了嗓子眼。
可见他已头也不回地渐行渐远,赶忙三步并两步地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几乎是用一种带着哭腔的祈求的语气在哀求他:“阿青,你听我说,方才是因为王孙他……”
“阿鸾!”身后传来王孙的一声急促的呼喊。
我胸中恼火,他明知道我心中最最放不下的便是阿青,可他又不看好我的痴情。此时喝住我,定是又想来坏我的好事。于是我看都不看他,只朝着他吼道:“你给我闭嘴!”
转头便拽着阿青的衣袖,楚楚可怜地祈求道:“阿青,我想通了。你让我去哪里我便去哪里,我这就跟你回侯府去,向公主赔罪,公主怎么罚我,我都认了,本来也都是我的错,我……”
“阿鸾,不是……你先听我说!”身后又传来王孙的一声。
我听见他跳下了马背的声音,大步像我踱步而来,一手搭在我的肩上,似乎想要制止我。
“韩王孙!你到底要干嘛!”我恼羞成怒,一下挣脱他手,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股凛然的气势似乎把他也惊到了,睁大眼睛望着我半晌愣是没说出一句话。
我见他没下文了,便又只管死死拽住阿青的衣袖不让他离去,眸子中却燃了火一般,朝着王孙吼道:“你能不能消失?你不觉得你杵在这里,气氛很尴尬吗?”
王孙皱了皱眉望着我,似乎欲言又止,可是思忖了一番,还是开口说:“阿鸾……你的裙子上……”
原本恼羞成怒的我,被他这突如起来的一句弄得一怔:“我知道我很脏,但有些话我不能等到洗干净再说了”
“我不是说脏……我是说……血……”
我一愣,望向一旁的阿青,见他听了这话也轻轻皱眉,继而狐疑地低下头去,顺着王孙所指,望向我的裙摆,面色忽然有些不好。
我见他这表情,不由也低下去,扯着自己身后的裙摆看去。
这一看,着实让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我身后的裙摆上,不知何时氤氲出了大片的血迹,仿佛一朵朵盛开的莲花一般赫目。
我吓的手一下就松了,脸色刷白,本就有些打软的腿似乎更加软了几分,只觉得小腹之处的绞痛似乎比方才还要猛烈了。
莫不是方才从山坡上掉下去……或者是……是我得了什么怪病?
我正纠结着,一只手突然揽起我的腰,另一只手一把就稳稳地将我横抱起来。
我仓皇间遇上那双终于透出光亮来的漆黑的眸子,那眼神中的满是惊慌与担忧的神色,让我的鼻子一酸,忍不住搂住他的脖子,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哭喊道:“阿青,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似乎也十分慌张,抱着我手也在轻轻地颤抖,但仍故作镇定地在我耳边安慰道:“你不许胡说。”
说罢,他伸手轻轻摘下掩在我面上的绢帕,方才看到了我脸上的刮伤,眉间顷刻紧蹙,抬起头目光如利剑一般射向我身后的王孙:“这究竟是怎么了?”
“卫青,你听我给你解释!”
王孙正要说,却被我硬生生地打断。
我不理会他,心里早已被吓得一团乱麻,一把抱住阿青的脖子,泣不成声道:“若我要死了,你一定要原谅我。阿青,你原谅我好不好……”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该一时情急,说了那些话还负气而去,惹你伤心。”他的下巴轻轻地贴在我的额头上,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似乎他又变回了那个总是呵护着我的阿青:“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那你答应我的事情,件件还都作数吗?”我抬起头眼泪汪汪似望着他。
“自然作数……你若是好了,什么都作数”他焦急地望着我,眼神中的光芒似乎要把我吞噬一般。
“若是不好呢?”
“不许胡说……”
“喂,我说你们两个……”一旁怔怔地看着我和阿青上演生死离别的王孙,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什么……还要我去叫个大夫再瞧一下吗?”
“要!”
第54章 天癸()
天癸水至。
大夫是这样文绉绉地解释了我这个血流漂杵的毛病。
我望着大夫,涕泗横流,瘫软成一片,只管紧紧抓着大夫的衣袖,泣不成声地问道:“大夫,我这病还有救吗?我还没有嫁给阿青,我不能死。”
话音刚落,便听到他身后一屋的婢女姐姐们,掩面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大夫摇了摇头,估计是没见过像我这样口无遮拦、胡言乱语的女子,一把抽回手去,提着药箱子随口叮嘱了几句,便匆匆就要走。
我心里凉了半截,想着这下完了,便听到王孙声音从门外传来。
“怎么样大夫,到底是什么病?”
“倒不是什么病……”
“那是哪里受伤了吗?流了那么多血?”是阿青焦急的声音。
“这……实属是女儿家的常见事,老夫该嘱咐的都嘱咐了,二位大人,实在是无需惊慌。里头那些姑娘们自然知道要如何处理,老夫便先行一步了。”
“喂,大夫,您别走啊……”
后来我才知道,癸水着实不算是什么大毛病。但却是一件姑娘家应该十分害羞,要偷偷摸摸自行低调处理的事情。
而我当着王孙的面,嚎啕在阿青的怀中,哭声恫天,硬是演了一场生离死别的闹剧。
结果就是,现在整个韩府,都知道我来了癸水。
韩说耳聪目明,我还为稳住心神,他似乎便听闻了,一回府便径直到了我这里来。
看我拥在被褥之中,抱着自己的腿,羞愧得恨不得挖个洞把头埋进去的样子,便倚着门框笑道:“阿鸾,听说你被癸水吓到了?”
我怒目回过头去,如果我的眼神是刀子,早已齐刷刷地把韩说定在了门框之上了。
我别过脸去不说话,他便笑着凑了上来:“我哥也是,平时是个顶不操心的,就知道倒弄那些刀枪剑戟的,女儿家的事情竟一点也不清楚。如果当时换做我在,定能稳住局面,也不会搞得阖府上下都知道你来了癸水了。”
他的声音特别响亮,似乎就是为了调笑我,生怕别人听不到一般。
原本在旁照料我的两个婢女姐姐,见他这样大喇喇地就提及这些女儿家的私密之事,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娇羞着掩着面急忙退出了房间。
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