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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人一直沉默着,并没有发现我的异常。
他与王孙之间的感情真切,此时的悲痛定是比我还要深刻。可是他却只是不发一言,像是依然接受了他离去的事实了。
他是他的十哥,他们相识总角,一直相互陪伴扶持,在家国天下前豪情壮志,在国仇家恨前同仇敌忾,感情笃定,定是旁人多比不得。
士为知己者死。
而他的知己者,已经赫然远去了。
仿佛日夜凝视的群星闪耀中的一抹闪烁,那瞬光芒沉寂了下去,没有人发觉,也没有人记得,自然更是没有人能体会他的伤悲。
想必他心中着实伤悲吧。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只能选择隐忍的沉默。
幸好我是女子。
我忽然想起那日,我追随王孙一路来到这片草原上。
他曾自己幽幽叹道,此生只愿常伴君侧,纵是身前遭万人唾弃,生后为史书苛责,也丝毫不惧。
为何如此,他的心愿竟然也不能如愿呢?
而这一切,却都是因为我。
因为一厢情愿的执念,因为我一意孤行地勉强。
“靖王爷……”我忽然开口,身边闻声转过脸来,一双沉寂的目光望着我。
“如果不是我的执拗,如果我开始接受您的安排……”我只觉得我字字泣血,胸口一阵钝痛,眼泪悄无声息,潸然而下:“王爷,这是老天对我地惩罚吗?是我害死王孙的,是我……”
他沉默了许久,抬手一把将我拉近他坚实的胸怀中,须臾才开口:“就是没有你,他们也能找出千百种借口来治他的罪。这件事都怪我,怪我一时大意,思虑错了。是我最后害了他。”
我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襟,头痛欲裂,意识甚至有些混沌了,喉咙哽咽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日你们遇险,我原本以为是因为围场上的事情,王孙那样迅速地收拾了残局,实则拂逆了太皇太后的意思。我以为那天的人是她老人家派来的。可我日防夜防,也万万没有想到,那些人竟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我也知道是谁了。
须臾,他哀伤地轻叹一声:“是我没有保护好他。我也没有保护好你。”
说罢抬袖,轻轻抚了抚我凌乱的额发:“你知道自己浑身都湿透了吗?怎么把自己搞得这样狼狈?”
我脑子不清醒,身体也着实乏力,只能靠在他的怀里,他的胸怀很温暖,胸音笃笃,让我忽然想到了那个人。
他也曾经这样轻轻地帮我拂好凌乱的额发,他也是这样温柔死与我说话,他也曾说他要照顾我,一辈子。
我眼角又滚烫了一片,轻声道:“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在乎这些吗?”
他温柔地抚了抚我的额发,轻声在我耳边呢喃道:“你还有我。若我连你都照顾不好,王孙就更要恨我了。”
他如此一句,又在我心上撕开了一道鲜血淋漓的伤疤。
他却在此时,轻轻扶起我的快要散架的身体,轻轻捧起捧起我的脸,凝视着我满脸的泪水,幽幽地开口:“之前在甘泉宫中,我与你说的不清不楚。现在,我当着王孙的面,郑重地再问你一次……”
他柔软的指腹轻轻拭去我脸颊上的泪痕,目光再一次与我相接:“我想代王孙照顾你,等你长大了,就嫁给我可好?”
我怔怔地望着他,许久不发一言。忽然抬手轻轻掰开他捧着我脸颊的手指,转过脸去,躲避了他凝视的目光,迟疑了片刻,忐忑地轻哼了一声:“好啊……”
多么熟悉的一句回答。
当建章宫前,我红着脸向他告白,问他,我长大了以后,可不可以嫁给你?
他也是说,好啊。
好啊……
如出一辙的语气,一字不差。
我终于体会到了,他那时的心情了。
草原上的风真烈啊,只是初秋的风罢了,为何会如此萧索,似乎想要带走我所有的温度一样。
我只觉得自己浑身滚烫,可却越来越冷,不禁抬起手来拽紧自己的领口,才发觉自己的身体竟已经不禁颤抖了起来。
身边的人似乎并没有察觉道我的异样,悄然凑了过来,轻轻拥住我的身体,带进他宽阔又温暖的怀中:“你可是当真的吗?”
我感觉自己的血脉都结冰了,脑海了全都是那个人的眉眼神态,一举一动。
他说,阿鸾,我会守着你一辈子的。
他说,阿鸾,这辈子只要我在,都抱你下马。
他说,阿鸾,我这样的笨,你可会怪我?
阿鸾,阿鸾……
那簇我赖以生存,想要无限靠近的火焰,终于结成了冰。
我头痛欲裂,仿佛那扇记忆的门已经封死,再也透不出一丝光来。
我的意识也模糊了,只觉得身后似乎是一派的温暖,仿佛被朝阳熨帖着后背,急于驱散那梦魇一般的一抹身影,连忙抓住面前人手臂,不假思索地说:“王爷,我知道您家里已经有好几房夫人了。阿鸾会安分守己,绝不给您再添一丝麻烦的。我吃的不多,也会干活,还会……”
我说着说着,自己也愣住了。
身边的人沉默着望了我许久,才叹了一口气,轻声说“本王娶夫人是用来疼的……”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都说了些什么,仓皇地抬起头来,却只见他目光幽幽地望着我,透着失望的神色。
我微怔,胸中一片悸动。
他的目光凛然望着我:“我不想强人所难,你可想好了,若是决定,我今日就可以娶你过门。”
我脑海里一片混乱,感觉一阵剧痛在脑中炸响,眼前天旋地转,忙抬手抱住自己的额头。
身边的人见我的反应沉默了片刻,不禁苦笑了一声:“从未想过,我竟然会被你拒绝两次。我也是,竟和你一个小丫头当真了……”
须臾,他又望着那矮矮的衣冠冢轻叹道:“本王知道了,你的心里只装的下那个卫青。只要他以后能照顾好你,其实也都是一样的。”
如此一句,仿佛又在我的伤疤上撒上了盐。
我艰难地抬起头来,顺着他的目光,痴痴望着矮矮的黄土堆砌的衣冠冢,不由心如刀绞,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下。
我直到现在也无法相信,那是譬如朝阳一般璀璨的王孙,留在这世上的唯一一点念想了。
须臾,我抬起头来望着苍茫的夜色,星河漫漫,热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淌下来,轻声说:“我不会再和他在一起了。”
身边人侧目看我,似乎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不能对不起王孙……”我只觉得心上被划开狠狠的一刀血淋淋的口子,而我只能隐而不发,任由它慢慢在心底里溃烂:“是我的执念害死了王孙……”
他忽然一把箍住我的肩膀,硬生生将我拽了过去,险些就要把我原本就仿佛快要散架的身体拽得七零八落。
我的意识已经被这冷风吹得模糊了,面如死灰地望着他眸中的熊熊烈火,恍惚中听见他说:“我不是说过吗!害死王孙的不是你,是孤,是孤让他去找的……”
我只能隐约看见他脸上眼中尽是化不开的浓重的悲痛,可却又将一腔悲愤强忍着咽了下去,对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是孤让他去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情。都是孤的错。他带你出来,就是希望,你能和喜欢的卫青在一起。”
我只觉得浑身滚烫又冰冷,眼泪朦胧地望着他,头也越来越沉,意识也模糊里大半。
“是吗?”我苍白地一笑,强忍住心中的隐痛,头痛愈演愈烈,天地开始倾斜。
终于在彻底模糊了最后的意识之前,我用我仅存的力气,道出了那最最残忍的真相。
“可是,他喜欢的人,一直都不是我。”
话音刚落,眼前便陷入了浓重的黑暗,重重跌入了他的怀中去了。
若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残忍的梦,若我能再彻底失忆一次。
等光芒再来临时,噩梦是否就都会醒了?
让一切如初。
一切如初。
第83章 东篱()
东篱小筑,海棠花盛放了满园,姹紫嫣红,漫漫盛放,远远望去,倒像是与春日里无异。
妙龄少女手里提着竹叶编制的花篮,轻盈的身姿翩然立于露水之下。
只见她点着脚尖,努力地伸出手去够那盛放在高高枝头之上极其娇艳的一朵,脚尖踏在地面的水洼之上,“吧嗒”、“吧嗒”,水花溅湿了脚上绣着五色梅图样的步履,却始终因为身量不足,怎么也够不着她想要的那一只海棠花来。
身后的人原本坐在石桌捧着书卷研读,却似乎也被她在花下一通手忙脚乱的笨拙折腾烦了。
于是,将手中的书卷置于案头,轻轻起身来到她的身后。抬起袖来,纤瘦的手指一下就越过她的头顶,够到了那枝她折腾半晌却怎么也够不到的海棠。
只听“啪嗒”之声,瘦削的指尖猛然掐断了花枝,一阵露水伴随着抖落的海棠花满顷刻落下,全然浇了正扬起头来看那花枝的少女一脸。
她“哎呀”轻叫了一声,低下头去连忙闭眼,抬袖去擦自己脸上的水花。擦干净后,一脸愠怒地转过身来,原本想要责怪身后人的鲁莽。
却只见海棠花也落在他的肩头,乌黑的发梢上。他的嘴角上挂着难以揣测的笑意,一双眼睛明亮又深邃,恰好与她微愠的目光相遇,立刻熄去了其中原本闪烁的烟火。
他那样高大挺拔,遮住了背后的阳光,他的倒影连同花影一起,落在她明明灭灭的眼眸之中。
她的脸不知怎么有些滚烫了,才发觉自己竟这样呆呆地望着他如此之久,这下滚烫立马传到了耳根,连忙伸手便去抢那人手中的花枝。
谁想他轻轻一避,躲了开来,却又随手将花丢进了另一只手提的篮子里。唇边一抹浅笑,似乎也和她逗趣够了,转身回到了自己的石案前,捧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