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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娥皇起身,目光最后掠过徐夫人和小乔一眼,微笑转身被钟媪送了出去。片刻后钟媪回来,徐夫人睁目问道:“走了?”
“说再去拜望下夫人。”
徐夫人道:“她礼数一向足。”语气淡淡。随即又问:“东屋那边,这两天都在做什么?”
钟媪道:“夫人这几日一直于房内卧病。打发了姜媪来过,说怕将病气延于老夫人,不敢前来服侍。”
徐夫人出神片刻,道:“她既卧病在床,家中一应中馈恐怕也难顾及周到。你去传我的话,叫她分些事出来,叫孙媳妇帮她处置。族里祭田农庄诸事,你也叫账房讲于孙媳妇听。”
小乔微微一惊。急忙站了起来,正要开口推辞,徐夫人看向她微笑道:“你进门将近一年,各处渐渐熟悉了。如今也不是要你全部接事。家里一堆的糊涂账,我年纪大不想管了。你婆母精力不济,你帮她些忙也是应该。若有不知,问钟媪便是。”
小乔只得道:“我必尽心尽力,不敢辜负祖母厚爱。”又向钟媪道谢:“我年轻不懂事,会有许多不周之处,请阿姆不吝指教。”
钟媪含笑点头:“女君言重。婢定尽力。”
……
苏娥皇来到东屋,静静立于门外。等了片刻,姜媪身边伴着个仆妇从里头出来了,冷淡地道:“夫人不欲见你。叫你速去。这里也非你久留之地。”
苏娥皇道:“多谢阿媪代传话。夫人教诲,一字一句,我必铭记在心,不敢相忘。”说罢转身,如同来时那样,不疾不徐而去。出魏府大门,候着的苏信飞奔而来,问道:“姑母,人可见了?如何说?”
苏娥皇方才面上一直带着的笑容终于消去,冷冷地道:“我本盼你能在鹿骊大会上崭露头角,你却替我丢人现眼!你道里头的人还能如何说?”
苏信面露羞惭,垂头丧气不敢应。
苏娥皇瞥他一眼,神色稍缓,又道:“罢了!事既出,再怪你也无用。我方才也是扯下脸面不要,替你在她们跟前说了好话,代你陪不是。好在还有些早年交情在,事便就此揭过了,你不必再担心。”
苏信当日并不知道和自己同为敌手的那个白袍小将便是魏劭内弟。这几日惶恐不安。忽然听她这么说,想必事情确实是揭了过去,大喜,忙躬身赔笑:“多谢姑母。我就知道姑母一向疼爱于我。往后侄儿再不敢如此鲁莽。”
苏娥皇面上方露出些笑意,哼了声:“知道姑母疼你就好。走吧。”
苏信忙命马车驾来。自己亲引苏娥皇到了马车前,给她打起了轻纱:“姑母请上坐。”
苏娥皇登上马车之前,转头望了最后一眼在身后紧闭的魏府大门。回身后,神色已经平静无波,弯腰坐进了马车。悦耳叮当声中,马车渐渐离去。
……
小乔在钟媪随同下去了东屋。
朱氏本在房里正与姜媪鄙薄着方被自己赶走的苏娥皇,忽然听到她二人来了,急忙上床躺了下去,拉被盖到脖颈,面朝里一动不动。等小乔上前向她问安过了,才有气没力地转过头问她何事。钟媪便将徐夫人的意思说了。朱氏大吃一惊,一下从枕上坐了起来。半晌才勉强地应了下来。
等小乔和钟媪一走,朱氏便克制不住,又气又羞愧,将桌、案之上一应器具扫落在地。
众仆妇见她发飙,房内稀里哗啦不断,都不敢靠近。最后还是姜媪进来,再三地劝,朱氏方慢慢地停住,手撑额头,白着脸道:“那老妇非但替我儿子娶了仇家女,如今眼里更越发只有乔女了。她在,这魏家往后恐怕再无我的容身之处了!”
……
当天小乔事忙起来。接了食、布两间库房的钥匙并账目。在管事仆妇陪伴下草草看了一圈出来,叫人先把账目送去自己房里。
她心里最记挂的还是徐夫人的病体。临傍晚又去北屋。服侍徐夫人用了饭后,再去小厨房里看药。
煎药的郭媪见她来了,忙迎,未等小乔开口,便道:“药快妥了。女君放心,我亲自看的火,一刻也不离。”
这个郭媪也是服侍徐夫人多年的老媪,很是忠心。因先前得过小乔特意叮嘱,春娘也以女君见她辛苦为由给她递过些赏钱,是以更加用心。药出来后,端了送进房里。徐夫人吃了药,坐片刻,药性发上来,躺下便沉沉睡了过去。
天擦黑时候,小乔回了西屋。魏劭还没回。
这一天事够多的。她腹中此刻也饥肠辘辘,自己去吃了饭,回房坐下便翻起了库房的出入账目。
如今纸张已经面世。但质地粗糙,不堪久用,文人墨客著书立言或寻常的记账,多还采用简册。光是食库,才三个月的账目,这里堆起来就有差不多一箩筐了。
小乔翻着一打打的简册,心想日后有机会,去找工匠造些经久耐用的好纸出来,取代这些简册记账才好,省得连搬动都要几人抬。
魏劭比平常稍晚一些回来。一进屋,见小乔坐于案后忙忙碌碌,连脑袋都被她面前堆起来的简册要给挡住了,微微一怔。到近前瞥了一眼。
朱氏识字不多。徐夫人这几年于这些琐碎之事早已不问。下头库房里的账目难免凌乱。小乔看的有些吃力。忽魏劭回了,抬头见他站在案前看着自己,便搁下笔起身迎他。
小乔服侍魏劭换外衣时,顺便提了句,白天徐夫人让自己帮朱氏分担家务的事。
“我也无这念头的。只是长辈吩咐,不得已为之。过些时候等婆母身体养好,我便听她差遣。”
魏劭唔了一声:“祖母既然吩咐了,你做便是。”
小乔笑了笑,问他得知还没吃饭,便转去用饭。到了饭堂,依旧是小乔陪在一旁服侍。
她脑子里还飞着方才那大笔的稀里糊涂账,眼神便有点发滞,心不在焉的样子。
魏劭吃了两口饭,看她一眼。忽然道:“你也一道用吧,不必等了。”
小乔回过神来,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夫君自管用吧。我方才饥饿,已经吃过了。”
魏劭再看她一眼,不再言语。闷头很快吃完饭回房,说自己去书房。
小乔送他到门口。
自从前次那个盒子事后,西屋他的那间书房,小乔便一步也没踏入过了。
魏劭跨出门槛,将将要去的样子,忽像是想了起来,转头问:“今日家里可来过人?”
小乔斜斜地靠于门框,和他四目对了一眼。
走廊上已经点起灯笼。一阵晚风恰从走廊口里涌来,拂掠着头顶那片照下的昏红灯光。魏劭的眸底之下,仿佛也蒙了层不定的暗翳。双目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小乔的唇角微微翘了翘:“不知夫君问的是何人?今日家里来过不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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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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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将她耳畔一缕垂漏下来的碎发丝儿给撩了起来,沾在白玉似的半边儿面颊上,唇角弯弯,透着股调皮的劲儿。
魏劭看着,忽然心里头一痒,便似被什么给轻轻挠痒了下似的。强忍着,神色变得更加一本正经:“你晓得我说谁的。”
“今日家里真来了不少人。我真不晓得夫君指谁。乐陵医、二姑奶奶、三姑婆、镇国公夫人打发来问病的,哦,对了,还有一位中山国来的夫人……”
小乔睁大了眼睛:“莫非你问的,就是中山国夫人?”
魏劭微微眯了眯眼,盯了她片刻。
“你从前可是听说过了什么?”他道。
“夫君觉得我听说了什么?”
面颊被发丝撩的有点痒痒,小乔抬手将发丝儿捋到了耳后,显得有点漫不经心。
魏劭一顿。
“能会有什么?”
他反问了一句。许是被她这言辞和态度给激的有点不高兴了。哼了一声,转身就往书房走去。
小乔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转身关了门,回到她那张堆满了简册的桌案之后,照白天钟媪指点的那样,继续慢慢地对着账目。
亥时正,魏劭从书房回来了,起先没管小乔,自己脱了衣裳便躺了下去。
小乔手头那卷简册上的账目剩下不多了,出于强迫症习惯,想对完了再睡。还没片刻,就听到帷帐里传来魏劭的声音:“不早了,祖母只叫你管事,没叫你半夜还点灯赶着对账!”
小乔暗自翻了个白眼。为免影响他休息。起身后去洗了洗手,回来熄灯上了床。
起先两人没说话,也各睡各的。魏劭翻了好几个的身。小乔只闭上眼睛不作声。
忽听他道:“我过两日就要出门了。”
小乔一怔,睁开眼。
“夫君要去哪里?”
“前次石邑一战陈翔走脱,逃去河东,向他故交曹瑾借兵买粮,妄图回攻并州。如今在上党一带。虽不足为患,但必除之。我亲自去。”
小乔心惊肉跳,一下从枕上坐了起来。
她记得前世里大乔说过,徐夫人病去时候,魏劭人并不在渔阳,外出打仗了。
她起先还庆幸,现世并非如此。因这些时日,魏劭一直在家。
这本也让小乔感到放心了些。
却没有想到,他忽然说要走了,而且这两天就走。
又多了一个和前世符合的情状!难道事情真的一步步要朝前世那个既定的果发展下去?
昏暗中,魏劭影影绰绰见她忽然坐了起来,便下榻亮灯。
“夫君能否不要去?”小乔慢慢抬眸望着他,问道。
她拥被坐于身旁,神色呆呆,两眼发直,仿佛被他的那句话给吓到了似的。
魏劭从没见她在己面前露出这样的神色。还问出如此幼稚的话。不知为何,非但不恼,心里反而慢慢涌出了一种怜惜的柔情。早上起便一直郁结到此刻的胸中那股闷气,仿佛也消去了些。
魏劭道:“恐怕……”
“夫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