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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现在要讲汉朝的武功,因为匈奴是汉朝一个大敌,就从他讲起。我在第一篇第六章第一节里,不是说过当时的匈奴,都是些“分散溪谷”的小部落,只有河套里的一个部落,稍为绝大么?这个部落便是秦汉时候的匈奴。当秦始皇时候,匈奴的单于唤做头曼。秦始皇叫蒙恬去斥逐他,头曼不能抵抗,只得弃河套北徙。到秦朝灭亡,戍边的人都跑掉了,匈奴复渡河而南,仍旧占据了河套。这时候,匈奴国里又出了个冒顿单于,东击破东胡,西走月氐,南并白羊、楼烦二王,又北服丁令等小国,这个丁令,在贝加尔湖附近。贝加尔湖,当时唤做北海,就并有如今的内外蒙古和西伯利亚的南部了。老上单于时,又征服西域。
他这时候,便把从前“分散溪谷”的小部落都并而为一。匈奴的统一事业到此时才算完成。所以《史记》上说:
自淳维以至头曼,《史记》:“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曰淳维。”《索隐》引乐彦《括地谱》:“夏桀无道,汤放之鸣条,三年而死。其子獯粥,妻桀之众妾,避居北野,随畜移徙,中国谓之匈奴。”这种话,靠得住与否,可以暂时不必管他。千有余岁,时大时小,别散分离,尚矣。……然至冒顿而匈奴最强大,尽服从北夷,而南与中国为敌国。
然而他的人数毕竟不多。《史记》上先说“控弦之士三十余万”,又说“自左右贤王以下,至当户,大者万骑,小者数千,凡二十四长,立号曰万骑”。则匈奴控弦之士,实在还不足二十四万。既然“士力能弯弓,尽为甲骑”。那么,控弦之士之数,一定等于全国壮丁之数。老弱的数目,算他加两倍,妇女的数目,算他和男子相等,也还不过百五十万。(控弦之士)×2=老弱男子之数;控弦之士+老弱=男子之数;(男子之数)×2=匈奴全人数。所以贾生说“匈奴之众,不过汉一大县”。他所以强盛全由于:(一)游牧部落性质勇悍;(二)处塞北瘠薄之地,当然要向南方丰富之地发展。这是中国历史上北狄之患公共的原因。
这时候,他所占据的地方,是“诸左方王将居东方,直上谷,如今直隶的蔚县。以东接秽貉、朝鲜。右方王将居西方,直上郡,如今陕西的肤施县。以西接月氏、氐、羌。而单于之庭,直代、如今山西的代县。云中”。如今山西的大同县。
匈奴和汉朝的兵衅,起于前二○○年。以前只算得盗边,这一次才是正式的交战。韩王信既降匈奴,就引导他入寇,参看第二章第三节。高祖自将击之,被围于平城,在如今大同县。七日乃解。于是用刘敬的计策:(一)奉宗室女翁主为单于阏氏,(二)岁奉匈奴絮、缯、酒、食物各有数,(三)约为兄弟,以和亲。刘敬是个战国的策士,战国以前,本国人本和戎狄杂居的,用这种“婚姻”、“赂遗”的政策,以求一时之安或为欲取姑与之计的,是很多。刘敬还是这种旧眼光。然而这时候的匈奴,已经变做大国,不是前此杂居内地的小部落,暂时敷衍,将来就可以不战而屈的。所以他这种政策毕竟无效。从此以后,经过老上冒顿的儿子,前一七四年立。和军臣老上的儿子,前一六一年立。二世,都和汉时战时和,到伊稚斜军臣的兄弟,前一二六年立。手里,形势就一变了。
武帝和匈奴启衅,事在前一三三年,用大行王恢的计策,叫马邑人聂壹,阳为卖马邑城诱匈奴单于入塞,伏兵三十余万于其旁,要想捉住他。单于还没入塞,计策倒泄漏了。从此以后两国就开了兵衅。其中最有关系的有三次。(一)是前一二七年,卫青取河南地,开朔方郡,恢复秦始皇时的旧界。(二)是前一一九年,因为伊稚斜单于用汉降人赵信的计策,益北绝漠,要想诱汉兵到那里,趁他疲极而取之。汉朝便发了十万骑,——这是官发的,又有私员从马,凡十四万匹,运粮重的还在外。——叫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各分一半去打他。卫青出定襄,如今的和林格尔县。打败了单于的兵,追到寘颜山赵信城。赵信所造的。霍去病出代如今山西的代县。二千余里,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临瀚海而还。寘颜山,赵信城,狼居胥山,姑衍,瀚海,都应该在漠北,不能确指其处。从此匈奴远遁,漠南无王庭。(三)是前一二一年,匈奴西边的浑邪王杀休屠王降汉,汉朝就开了河西四郡。酒泉,如今甘肃的高台县。武威,如今甘肃的武威县。敦煌,如今甘肃的敦煌县。张掖,如今甘肃的张掖县。从此以后,汉朝同西域交通的路开,匈奴却断了右臂了。参看下节。这都是武帝时候的事情。
伊稚斜之后,又六传而至壶衍鞮单于。伊稚斜子乌维单于,前一一四年立。前一○七年卒,子詹师卢主,年少,号为儿单于,前一○二年卒,季父句黎湖单于立。前一○一年卒,弟且鞮侯单于立。前一○一年卒,子狐鹿姑单于立。前八五年卒,子壹衍鞮单于立。出兵攻乌孙。这时候乌孙已尚了中国的公主。前七三年,宣帝本始元年。中国发五将军,又叫校尉常惠,护乌孙兵,去攻匈奴,匈奴闻汉兵出,驱其畜产远遁。所以五将军无所得。常惠的兵从西方入,却斩首三万九千余级,获马、牛、羊、驴、骡、橐驼七十余万头。这个自然是个虚数,然而为数必也不少。匈奴怨恨乌孙,这一年冬天,单于自将去攻他,归途又遇见大雪,士卒冻死了十分之九。于是丁令乘弱攻其北,乌桓入其东,乌孙击其西,杀伤不少。加以饿死,人民去掉十分之三,畜产去掉十分之五,匈奴竟变做一个弱国了。然而还没肯服中国。直到前六○年,虚闾权渠单于死,壶衍鞮单于的兄弟,前六八年立。握衍朐鞮单于立,国中又起了内乱。五单于争立,后来都并于呼韩邪单于。而呼韩邪的兄呼屠吾斯,又自立做郅支骨都侯单于,杀败了呼韩邪。于是前五二年,汉宣帝甘露二年。呼韩邪款五原塞。如今绥远道的五原县。明年,就入朝于汉。郅支单于见汉朝帮助呼韩邪,料想敌他不过,恰好这时候,康居见下章。给乌孙所攻,来迎接他去并力抵敌乌孙。郅支大喜,便住到康居国里去。前三六年——元帝的建昭三年,西域都护甘延寿,副都护陈汤,矫诏发诸国兵,把他攻杀了,传首京师。前汉时代的匈奴,到这时候便算给中国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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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西域()
汉时所谓“西域”,其意义有广狭两种。初时所谓“西域”,是专指如今的天山南路,所谓“南北有大山,中央有河”。南山,是如今新疆和青海、西藏的界山;北山,是如今的天山山脉;河,就是塔里木河。这是狭义。但是后来交通的范围广了,也没有更加分别,把从此以西北的地方,也一概称为“西域”。这“西域”二字,便变成广义了。
狭义的西域,有小国三十六,后稍分至五十余。其种有“塞”,有“氐”、“羌”。氐、羌是“行国”,塞种是“居国”。诸国大概户数不过数百,口数不过千余或数千。最大的龟兹,户数六九七○,口数八一三一七,胜兵数二一七六。最小的乌贪訾离,户数四一,口数二三一,胜兵数五七。不过是一个小部落,实在不足称为国家。其中较大而传国较久的,只有焉耆、如今新疆的焉耆县。龟兹、如今新疆的库车县。疏勒、如今新疆的疏勒县。莎车、如今新疆的莎车县。于阗如今新疆的于阗县。五国。汉时当交通孔道的,有车师、北道,如今新疆的吐鲁番县。楼兰南道,如今已沦为白龙堆沙漠。二国。余均无足齿数。从此以西北,却有几个大国。
原来葱岭以西,是白种人的根据地。现在欧亚两洲的界线,在地理上并不足为东西洋民族的界线;东西洋民族分布的界线,还要推葱岭、帕米尔一带大山。试观葱岭帕米尔以西诸国,和欧洲的历史关系深,和中国的历史关系浅可知。白种有名的古国,要推波斯。后来为马其顿所灭。亚历山大死后,部将塞留哥(Seleucus)据叙利亚(Syria)之地自立,是为条支。后来其东方又分裂而为帕提亚(Parthia)、巴克特利亚(Bactlia)两国,便是安息和大夏。大夏之东,也是希腊人所分布之地。西域人呼为Ionian,就是Yavanas的转音,这是大宛。大宛之北为康居,再西北就是奄蔡了。奄蔡,就是元史上的阿速,到将来再讲。安息是如今的波斯。大夏在阿母、西尔两河之间。大宛在其东,大约在如今的吹河流域。其北就是康居,康居的地理,《元史译文证补》把他考得很清楚的。原文甚长,不能备录,可以翻出一参考。奄蔡,也见《元史译文证补》。据近世史家所考究,蒲萄、苜蓿,亦系希腊语Botrus、Medike的译音(参看近人《饮冰室丛著·张博望班定远合传》)。这一节又须参考西史。这都是阿利安族。《汉书》上总叙他道:“自宛以西,至安息,虽颇异言,然大同,自相晓知也。其人皆深目高鼻,多须髯。善市贾,争分铢之利。贵女子,女子所言,丈夫乃决正。”又颜师古说:乌孙“青眼赤须,状类猕猴”。据近代人所研究,这种形状很像德意志人。《元史译文证补》卷二十七。这些国的种族属于阿利安大约可无疑义了。
此外又有所谓“塞种”,大约是白种中的“塞米的族Semites”。其居地,本来在如今的伊犁河流域。后来为大月氏所破,才分散。《汉书》上说:“昔匈奴破大月氏,大月氏西居大夏,而塞王南居罽宾。如今印度的克什米尔。塞种分散,往往为数国。自疏勒以西,休循、捐毒之属,皆故塞种也。”此外又有乌戈山离,“其草木、畜产、五谷、果菜、食饮、宫室、市列、钱货、兵器、金珠之属,皆与罽宾同。”难兜国,亦“种五谷,葡萄诸果,与诸国同属罽宾”,大约亦系塞种。《汉书》上明指为氏羌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