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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之面色温和，“您可真淡定。”
微怔，老爷子抬眸认真睨他，“您说什么？”
“只有真正了解自己病情的人才能做到如此淡定。”顾之站在他身边，与他对视，“可以给您把把脉吗？”
“不能。”老爷子语气坚定，知道他懂脉理。
顾之说，“我只是断定一下自己的猜测。”
“……”老太爷不解，“讲明白点。”
他却沉默了。
吹了吹碗里的茶水，老太爷声音严厉，“说。”
“您……”顾之凝视着他，“您是不是肺癌晚期？”他的声音很轻，询问的句式，却是肯定的语气。
老太爷心中一凛！
他缓缓地转眸，浑浊的眸子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这件事情只有他自己和远在美国的私人医生知道，他怎么……？
“您的气色并不好，有回光反照之相，这并不是好的预兆。”顾之垂眸敛目，声音沉重，“我需要为您把脉才能确定些什么。”
“你想确定什么？”他的心颤抖了一下，目光锁定面前这个天才医生。
“确定……您还能活多久。”顾之并不看他，很坦诚地说。
第1303章 遗言式的告别（）
老太爷胸口微微起伏了一下，他垂眸喝了口水，“你很厉害。”放下杯子，他竟然伸出了右手。
顾之从容将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四目相对着。
沉默而严谨。
十秒钟过去，这种对视仍在继续。
办公室里格外寂静。
时间过了十五秒的时候，老太爷敏锐捕捉到顾之眸子里闪过些什么，他轻叹一口气，将手收了回来，“你不要让小誉知道。”
“那您今天来是做什么的呢？”顾之看向他，淡定地询问，“交待他些什么，他会洞察不出来？这种遗言似的告别……”很明显，他今天来并不是找自己啊。
老太爷敛了眉目，遗言似的告别？
他心一沉，忽然有些难过。
难道连顾之也看出来了吗？他是来告别的？
缓缓地环视着四周熟悉的布置，老太爷心头酸涩难当，他闭上了眼睛。
顾之恭敬地站在他身边，在沉默中气氛变得很凝重。
现在的每一秒对于面前这个老人来讲都是在倒计时。
“如果……”顾之的声音里充满了遗憾，他毫不隐瞒地说，“如果您不吃那些特效药，我或许有办法延长您的寿命，虽然是肺癌晚期，但我有50％帮您治愈的希望。”
这样的话听在老爷子耳里已经激不起任何涟漪。
治愈的希望对于他来讲并不是那么重要。
他闭上眼，伸手递出了茶杯。
顾之双手接过，看到他靠入椅背，又过了一会儿，才叹道，“我都80岁了，已经算是高龄，有生必有死，一个人再成功，也不可能在这世上活一辈子，过余强求是没有意义的。”
那，他是在追求死亡吗？
得是内心多么强大的人，才能如此坦然面对死亡？
而且他的生命是在急剧地倒计时，每一秒，都是珍贵的。
“顾之，我也懂脉理，而且精通。”睁眼，老太爷眸光微转目光锁定他，几分得意地询问，“你信吗？”
顾之拧眉承接着他的目光，那他，也知道自己所剩时间不多了？
“三天。”他伸出三个手指头，“你说对了，顾之，我还能活三天。”
他看到老爷子唇角有微微扬起的笑意，顾之觉得心里堵得慌。
“……”
“出去吧。”老太爷伸手，平静地说，“把拐杖给我。”
由于震撼，顾之的反应慢了几秒。
“年轻人啊。”老太爷坐在沙发椅，用目光研究着他，“如果你经历了我所经历的，我想你也一定可以看淡生死。其实世界上的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死后变成一堆黄土，都不过是匆匆过客罢了。”
顾之认真听着，惊叹他的淡定，也学着和他一样淡定。
“拐杖给我。”
顾之把拐杖递给他，又听见他命令地说，“顾之啊，我把小誉交给你，他的健康他的生命，你都必须放在心上，哪怕发生了意外，不到80岁，他都不能死！你也不能死，你也必须活到80岁！”
“听见了吗？”老太爷严厉的目光落在他儒雅的脸庞。
顾之点头，“知道了。”
“你出去吧，见着小誉什么也不准说。”再次警告。
第1304章 为什么……您的眸子里会有惶恐？（）
“……”顾之心情非常沉重，他收回眸光，转身迈开了步伐。
门外，盛誉和苏笑笑看到顾之走出来，他和她没有询问什么，只是目光交汇到一起，顾之笑了笑，抬步往医务室走去。
盛誉则拉着苏笑笑走进办公室。
“坐，孩子们。”老太爷盯着朝自己走来的两个年轻人，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
盛誉和苏笑笑在他对面的沙发椅里坐下来，窗外雪花虽在飘飞，室内温度却刚刚好，老太爷摘下了礼帽，也解开了围巾。
“爷爷。”苏笑笑唇角上扬，声音甜美，“我和盛誉本来打算去金峪山庄给您拜年的，一早就接到柳妈电话了，您急急忙忙找我们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是很重要。”老爷子温和的目光落在对面一对年轻人身上，“你们坐过来，坐到爷爷身边来。”
盛誉和苏笑笑疑惑地对视一眼，然后起身一左一右坐在老爷子身边。
“爷爷。”苏笑笑忍不住又唤了声。
“嗯。”老爷子长满皱纹的手握住他和她的手，然后慎重地将两只手交叠在一块儿。
这让两人都疑惑不已，爷爷这是怎么了？
“小誉，笑笑，爷爷有一个愿望啊。”老太爷左右各看了他们一眼，脸上虽然挂着慈祥的笑容，却不难听出语气里的那份凝重，“爷爷希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们都能恩爱如初，都能一辈子携手到白头，一辈子相濡以沫。”
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本来就很好啊，不是吗？
“能做到吗？”老太爷转眸问盛誉，“我把笑笑交给你，你能一辈子爱她，保护她，照顾好她吗？”
“爷爷……”盛誉眉尖紧拧着，想了想，他声音清冽，“爷爷，我们的父辈是不是有恩怨？为什么……您的眸子里会有惶恐？”
老太爷敛下情绪，忍着胸口处一抽一抽的疼，“你能答应爷爷吗？”
“我想知道真相。”盛誉看着他，动情而坚定地说，“我觉得我们有权力知道，不管事实是什么，这都不会改变我对笑笑的爱，我爱她，可以用我的命去爱，但是我想知道，我心里有很多很多的疑惑，我不想动用手段去调查，因为那是家，不是仇人，但我很想知道。”
“小誉，如果知道了以后会让人痛苦，还非要知道不可吗？”老太爷反问。
盛誉沉默了几秒。
叹息着，老爷子声音沉重，“小誉，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过去的事情翻篇，我要你们往后一直幸福下去，包括叶芙和柳妈，也都必须毫无芥蒂地相处下去，这是爷爷此生唯一的心愿，此生唯一。”
“您又要去欧洲了？”盛誉不可置信地凝视着他。
为什么他感觉到了一种离别在即？
老太爷叹息地闭了闭眼，“这是爷爷心愿，答应爷爷，过去的事情永不追究，和笑笑幸福地生活下去，保护好她，爱她，照顾她，不然爷爷死不瞑目！”
两年轻人心里一咯噔，为什么要说得这么严重？
“能做到吗？！”看向盛誉，老爷子目光中满是严厉。
第1305章 血脉相连的正常感应（）
这种本来就已经做到的时候，再被爷爷强调，难免让人心生猜疑。
盛誉虽然不知道爷爷为什么选择在正月初一这天特意来公司讲这些，但听到死不瞑目四个字时，他知道等待自己的答案只剩下三个字，“能做到。”
“爷爷最信任你了。”老爷子拍拍他的手背，语气缓和了些，转眸看向苏笑笑，他又说道，“笑笑，爷爷也希望你可以一辈子陪伴在小誉的身边，因为……你和小誉是同类人，只有你才懂他，只有你给他的爱才是最适合他的。”
苏笑笑心头酸涩难当，怎么有种交待遗言的感觉？
为什么突然要交待这些？
她真的很难过，忽然有一种不安的预感。
“若不是你出现了，小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结婚。”老太爷有时候很感激上苍，“所以谢谢你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成为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爷爷，我不会离开盛誉的。”在爷爷的掌心，苏笑笑紧握着盛誉宽大的手掌，她唇角上扬，“我会爱他，照顾好他，我不会任性，我会努力地去缓和他跟他妈妈之间的关系，我会是一个好孙媳妇，好儿媳妇，请爷爷放心。”
老太爷对她很满意，深深地凝视着她，他的心针扎般痛疼着！
不愧是盛家的人，生来便是如此知书达理的。
只可惜，这孩子命不好啊。
“好了，笑笑你先出去吧，爷爷有些话想单独跟小誉说说。”老太爷慈祥地笑了笑，解释道，“是关于公司的。”
苏笑笑将手从他们掌心抽出来，她站起身，“好，爷爷，您留下来吃中餐吧，我去吩咐威斯准备。”说完，她转身离开了。
只是带着满肚子的疑惑，爷爷他怎么了？
他要去欧洲了？
再也不回来了吗？
在欧洲养老归终？
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吗？明天就要走了吗？
走廊里，脚步一滞，苏笑笑扶着墙壁，她忽然觉得很难过。
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是血脉相连的一种正常感应。
哒地一声，苏笑笑抬眸看到医务室门打开，顾之从里头走了出来，顾之见着她也是微微一愣。
四目相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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