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攸宁上了山之后，一口紧绷着的气，陡然松懈下来。
她跌坐在一汪潭水前，失魂落魄地捂着剧烈跳动的心口，嘴角弯起一丝惨笑。
然后她看到潭水中映出的自己，不禁暗骂一声，自己也太过无用。
还想什么呀。
卷耳伸手掬起一捧水，洒在自己的脸上。
冰凉的潭水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
她在潭边呆坐了许久，然后才缓缓起身，望向晗光上神的仙宫方向。
晗光双眸微阖，静坐在大殿之上，卷耳走进去的第一眼，便看到了他。
然而晗光仍旧纹丝不动。
卷耳似乎也不急，她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等着晗光开口。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晗光的眉头蹙了蹙，随即张开双眸，露出一双冷淡到极致的浅灰色的眼眸。
“你终于来了。”
卷耳似笑非笑，端起桌上的茶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浅饮了一口之后，又轻轻放下。
随即看向坐在上首的晗光，“我来这里，自然是来像晗光上神道谢的。”
“若不是晗光上神的话，当年我估计早就在恶鬼岭下灰飞烟灭了，哪还有机会投胎转世，飞升成仙呢。”
晗光眉头微蹙。
“晗光上神不用担忧，我此次前来也并没有想做什么，不过我现在已经恢复了前世的记忆，自然不能什么也不作为不是？”
攸宁像是自嘲一般嗤笑了一声，“一来自是为了感谢晗光上神，当年也算是对卷耳的再造之恩了吧。”
“攸宁……”
“晗光上神叫错了，我现在名唤卷耳，是司命星君座下的二弟子。”
晗光看着卷耳，不再言语。
卷耳的双眸一片澄澈，却叫人看不见底。
“这其二，自然是为了给我娘讨个说法。”卷耳啧了一声，挑挑眉头，“也不能算是讨说法吧，毕竟我也不能对你做什么，而你轻而易举就能杀了我不是。”
卷耳缓缓站起身来，面上的笑意缓缓褪去，眉目之间，染了几丝似怨非怨的苍凉。
“我原本从来没有想过要来找你。”
晗光眸色浅淡，一瞬不动地盯着卷耳看。
“即便是我娘为了你落到最后那样的地步，我也从来没有想要来找你。”
卷耳笑得极浅。
“因为即便是没有你，我也能救回我娘……你既然觉得我们是你的耻辱，我自然不会来寻你自讨没趣。”
晗光的眸子动了动，似是想要开口，却始终坐着没动。
“但是，现在我后悔了，我替我娘不值。”
卷耳见他的模样，不禁嘲讽一笑：“知道我娘为什么给我取那个名字吗？”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晗光：“君子攸宁。”
“有君子居住，才能心底安宁……”
“她天天盼着你，想着你，希望你能回头看一看她。”
卷耳轻启薄唇，随即嗤笑一声，“我娘是有多爱你，我了解得并不多，打我记事起，我就只看到她的疯狂，她对我的冷漠。”
“她说你是君子，我看却未必。”
晗光看着她，突然站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从高筑上朝卷耳走了下来。
他站在距离卷耳三尺的地方，突然朝卷耳伸手，似是想要摸摸卷耳的面颊。
但是却被卷耳毫不犹豫地冷冷拍开了。
“别碰我！！”
卷耳清丽的眉眼陡然变得凌厉起来，眼底染上了薄红，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
晗光的眸中闪过一丝暗色，然后收回了手。
或许是晗光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卷耳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突然失控。
她突然笑起来，明明该是笑得那样的嘲讽，但是她却笑着笑着便哑了嗓子。
两行眼泪划过面颊，留下清冷的泪痕。
眸底是毫不掩饰的恨，赤。裸而又汹涌。
晗光面色微怔，他似乎是想要做些什么，却又手足无措。
“我要是不说的话，你估计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吧。”
卷耳冷笑一声，“我还有个双胞胎哥哥。”
晗光闻言，清冷得仿佛什么都不能将之撼动的双眸，突然抖了一刹。
第248章 前世之劫（19）（）
攸宁满意得近乎欣赏地看着晗光的反应。
“你是不是奇怪为什么几百年来，一直都没有听到我哥哥的消息？感受过他的存在？”
晗光看着她。
“因为他早就死了。”
卷耳的口吻很轻，嘴角含笑：“想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在我们六岁那年，一个妖道找到我娘，告诉我娘说是能帮我娘找到你。”
“条件是将我哥哥交给他。”攸宁深吸了一口气，望向那深邃的穹顶，像是在回忆一般。
“我没想到，我娘竟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甚至连半分犹豫都没有，就将我哥哥卖了。”
“我现在都还记得，我娘抓着那个妖道的手，一脸期盼地问他，是不是真的能找到你，那时我哥哥还牵着她的衣角，一口一口地舔着竹子精拿给他的窝丝糖。”
卷耳的嘴唇鲜红得似乎要滴下血来。
“当时我就在想，我的娘一定是疯了，不然为什么连哥哥都不要了。”
“后来，我偷偷地追了那个妖道一路，发现他带着哥哥刚下了山，就将哥哥的精气吸干了，掏了丹元……”
“哥哥一直在哭，每天每夜都出现在我的梦里，叫着妹妹，叫着我的名字，说他好难受。”
“不知道，晗光上神有没有梦到过呢？嗯？”
晗光瞳孔一片惨淡。
卷耳突然逼近一步，“想知道为什么我没有被那个妖道看上吗？”
“因为有一次我发现娘又要出去找你，她总是很久很久都不回家，我和哥哥抱着她的手，不让她去。”
“她推开了我们两个，但我又扑了上去，扯着她的袖口，哭得声嘶力竭。”
“然后她反手便打在我身上，打碎了我的内丹。”
卷耳步步紧逼，“你又知道我为什么几百年来，一直都扮作男儿身吗？”
“因为娘说我像你，她想你的时候，就要看看我……”
晗光锁紧眉头，“攸宁，你别说……”
卷耳含泪笑得凄厉，“我怎么能不说呢，我要是不说，怎么能让你后悔，让你跟我们承受一样的痛苦！”
卷耳突然嘶吼起来。
“我要是不说，难道看你一如既往地那样，心安理得地坐在这高高在上的神殿中，接受朝圣吗！”
晗光看着双目赤红着流泪的卷耳，突然想伸手抱抱她。
但是再一次被卷耳毫不犹豫地打开，“叫你别碰我！你有什么资格碰我！！”
“你根本就不爱我娘！当初为什么还要去招惹她！”
卷耳目光冷厉地盯着晗光，“看她为你癫为你狂很有成就感吗！”
“你知道我们这么多年来是怎么过的吗？”
“晗光！你没有心的吗！！！”
晗光喉头紧涩，竟是半个字也吐不出口来。
“攸宁……”
“你闭嘴！！”
卷耳声嘶力竭，双眼赤红得近乎要滴下血来。
然而下一瞬，她微阖双目，微微吸了一口气，然后再度看向晗光的时候，眸中已经恢复了平静。
看到晗光的神色，她近乎刻毒地满意一笑。
“我来这里不是要听你的解释，也根本不需要。”
她随意地拂了一把面上的泪痕，弯唇一笑，“我只是来报复你的而已，原本也没想着会成功。”
“只是看你现在的模样，倒是有几分惊喜。”
说完，卷耳按照天界的规矩，恭恭敬敬地给晗光行了一礼。
“小仙要事办完，就不耽搁晗光上神了。后会无期。”
说罢，卷耳便径直转身，走出殿外。
晗光目光空洞而又无神地望着卷耳的背影，然后陡然瘫坐在檀椅上。
失神地喃喃道：“怎么可能还有心呢……我的心都已经给你娘了啊……”
卷耳气定神闲地走出了大殿，然后便匆匆下山。
只是路不成路，步不成步，早就乱了。
卷耳双眸凌乱模糊不已，然后脚下一绊，猛地便要跌倒在地。
但是一道黑影掠过，她便扑进了一个清冷的怀抱。
攸宁半跪在地，恍惚之间抬头，只看到那双紧缩的锋利眉宇，随即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
风刮过竹林，发出悉悉倏倏的声响。
雨水从屋檐上滴下，落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卷耳一醒过来，便发现自己竟是躺在青耕山的竹林里。
屋子里的一桌一椅，她都熟悉得让眼睛禁不住感到刺痛。
昏迷之前的眸一刹突然闪过她的眼前，卷耳立即坐起身来，翻身下床便惶惶地想要离开。
但是她刚走出房门，便看到从竹林间匆匆而来的临渊。
卷耳眼角一缩，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但是却双腿一软。
临渊的玄色身影在林间留下一道残影，随即便揽住了卷耳的腰，将她紧紧地圈入怀里。
“宁宁！！”
卷耳禁不住浑身一颤，然后便用力地想要推开临渊。
“太子，莫不是这里头有什么误会，您认错人了。”
临渊只是紧紧地搂住卷耳，下巴抵着卷耳的额头，眸中是一片深沉的漩涡。
“宁宁，昨天在晗光上神的殿中，我都听到了。”
卷耳瞬间僵硬，眸光一刹便黯淡了下来。
“所以呢，太子殿下现在终于寻到仇家了？”
感受到临渊的愣怔，卷耳趁机推开了他，睁开他的桎梏。
卷耳冷笑道：“真是抱歉，当年没让殿下出气自己就先死了，殿下应该是还记恨在心的吧。”
“不过好在现在我虽然成了仙，但还是个最低级的窝囊废，殿下你要是想要弄死我，还是和当年一样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