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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丝布满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他的倒影。
这张脸，怎么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呢？
他的眼睛，为何这般苦痛？
张了张嘴，低弱细蚊的声音，缓慢的从她嘴里发出“对。。。。不起”
“辛。。。。儿。。。。可。。。。能，要。。。。要先走。。。。。一步。。。。。了”
坚硬的大掌加紧了力道，握得她发白的手现出印记“不会，朕会医好你”
坚定得连他都没有质疑。
可她知道啊“务。。。。要难过。。。。。”
血，一遍一遍的流出，湿了身下的床褥“臣妾。。。相信。。。皇上，会守。。。守护好。。。。。您的黎明百姓”
“请。。。。代臣。。。。妾守护姐。。姐与青葙”
眼角，滑出一滴泪，缓缓滑进发丝，消隐不见“一定。。。。一定要平安。。。。。到老”
热气凝聚在他双眸，可始终无泪落下。
他坚韧惯了，他隐忍惯了，他受伤惯了！
好像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老天一遍遍的让他历经死别？
因为他坚韧，因为他隐忍，因为他荆棘满身？
她微张着嘴，仿佛话未说完，睁着的眸眼里，还是他的影子。
可鼻间，已无了气息。
长陌就这般看着，心脏骤然一停！
他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弄婆跪在他身边，颤着声音禀告“皇。。。。。皇上。。。。。是位皇子。。。。。。”
他才移动了脑袋，缓慢的移向弄婆的双手。
那是个沾满鲜血的‘东西’，死寂寂地躺在弄婆红色的掌心。
他第一次看见那样的，半透明的胚胎，才刚成形！
喉间哽塞，哽得他难忍疼痛，艰难地收回了目光，重新落到榻上那张苍白的面容，似一朵凋零的残叶，再无半点生命力
“辛儿”他唤。
干涩得听不出是他的声音。
“他只有手指大小”
点滴往事一幕幕涌入脑海，原来是这般剐心刺骨！
脖间舍利项链不知何时从榻上那人凌乱衣襟跳出，无人觉察间，绽出一道末微圣光！
竹林环绕，青烟袅袅，荷池飘香！
“孽徒”有一轻轻圣音，仿似自幽远山涧徐徐传来。
迷雾中，半虚幻影子睁开双眼。
眼前镜像，皆为从前光景！
此为——长沉宫。
往日记忆响起，竹青仙子愧疚难当，无颜相对！
双膝重跪。
云雾拨开，圣光绽来，红莲菩萨从缥缈青烟乍然而现。
“师父”竹青仙子双掌合十，羞愧哀唤。
圣衣菩萨“本座遣你下凡，乃为你镀炼修行，你本应当时刻谨记，你乃本座座下掌管竹林的仙子，却凡心暗动，一意孤行，私自与妖界之人相恋”
“本座罚你二人尝尽三世死别之苦，今世阳寿未尽，苦难未结，作何回来”
她满目悲戚“徒儿自知罪孽深重，临死之际，实在念极师父，今日相见，徒儿已了其愿”
菩萨问“三百年前，本座曾问你，可后悔”
“如今三百年已过，本座再问你一次——可曾悔过”
竹青仙子“即使三生轮回，徒儿终究与他生死相别，亦无悔无怨”
菩萨看她良久，最终。
“回吧”
悠远之声“待你二人三世修成，功德圆满，便可归位”
掌心朝下，额头伏地，竹青仙子深深一跪别“徒儿——谢别师父”
红莲菩萨圣手一洒，两滴圣水自指尖洒落，仙子亦真亦幻之影顿时化作一缕青烟，飘散而去！
弄婆擦拭净她的下身，盖好了锦被，安置好了死胎。
二位太医跪在屏风外，一众嫔妃等待在殿外，尚未得知辛修姬是否生死！
殿内殿外，皆是沉沉一般的死寂！
长陌垂着头，冰冷的掌心里头，还躺在她珠玉似的柔荑，未曾松开过！
弄婆跪在床尾，颤栗抖瑟，针落可闻的寝殿里，连他的呼吸声，竟都听不到！
本如一尊坚石的身体陡然一震——包在掌心里的小手，前一刻，蓦然间回握了握他的，轻到他以为那是他恍惚的错觉！
心脏，停止了跳动。
低垂的脑袋迟疑地缓缓抬起……
他看到了往日那双情深潋滟的眼眸，孱弱的望着他！
望着他……
堆积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的尖锐的碎石突然烟消云散，骤然间让他呼出一口气，让心脏顺利复苏！
她张了张嘴，可是没有声音发出来。
他便小心翼翼地凑到她嘴边。
乍然间余光瞟见皇上动了身子，两位弄婆疑窦又惊惧不已。
近乎无声的一句话飘进长陌的耳膜。
“让我…。看看孩子”
身子一顿，他看见的那一幕，不想让她也历经一遍！
那是难以承受的苦痛！
可一句沉甸甸的命令，还是传到了不知情的弄婆耳里“孩子，抱过来”
万般小心的捧起了包好的皇子，弄婆忐忑不安的跪挪着到了皇上的脚边。
一抬头，却是震惊！
娘娘——未死？
一声冷酷的命令“打开”
怔愣地回神，震惊万分的弄婆颤抖着手打开叠好的金包。
辛夷静静等待着…。。
她看到了一个仅仅手指相长的胚胎，沾着血，冰冷的躺在一块锦布上，能让她分辨出手，脚，脸，身子……。
六个月后，他就能呱呱落地了！
平坦的胸口忽然剧烈起伏，她张着嘴，呼吸突然困难，泪，绝提而下！
“辛儿…。”
长陌骤然心惊，侧身挡住她的视线，冰冷的手捧着她没有温度的脸，迫切的安抚着“朕会还你更多的孩子，只要你要，公主皇子朕都依你，朕都依你”
第64章 天子之怒（）
她张着嘴，剧烈的喘息着，可胸口压着一块巨石，堵得她喘不过气，止不住的眼泪断线而下，眉眼里皆是痛苦！
锦书听不到里头的声音，一颗心不住下坠，身体似沉入了冰窖！
转眼其他人，脸上或是作态的担忧，或是不加以掩饰的看好戏。
唯一真心不安惧怕的，也只是担心自己被牵连的张贵仪二人了！
待刘张太医出来之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
得知辛修姬死而复生，二人也是惊疑不已。
锦书心急如焚，开口便问“辛修姬如何”
刘太医面有难色“娘娘——保住了”
那一瞬，她终于，终于重重喟叹出一口浊气，身子也随之一软，无力地往后一踉跄。
幸得匆匆半夏扶住。
青葙亦然，心头大石放下一半！
二人念及胎儿未保，虽心安一半，可想到辛夷身为母亲……
贤妃面上也松了一口气。
曲修姬那双眉眼，暗地里闪过恼恨，她原诅咒着能母子俱焚！
人已救回，如今，长陌就该查清来龙去脉。
从内殿出来时，似是经历过一场浩劫，满身沉郁，周身戾气！
众人皆垂首，等着当今天子一步，一步迈向主位。
他开了口“辛修姬为何摔倒”
嗓音微哑，语气森寒！
殿内，无人敢发声。
而后，突然是一声沉喝，声音不大，却震慑四方“通通跪下”
齐刷刷的扑通一声，是明脆的双膝落地之声。
如刀的目光在地面所有女子头上扫过“朕再问一遍，辛修姬为何摔倒”
张贵仪与邱贵仪身子抖如筛糠，二人突然凄哭，跪挪着从嫔妃之中爬出，额头伏地“皇上，真的与臣妾无关呐”
邱贵仪也啼哭“臣妾不知被何人拌了一脚，这才不小心撞上了前面的人，臣妾绝不是有意的皇上”
沉郁的声音“青葙，你可看到事情始末”
如今小姐从鬼门关而回，青葙心态已稍稍平复，声音已相对平稳“回皇上，奴婢当时搀着主子走在几位娘娘之中，只听闻背后有一些响动，回头便看到张贵仪向前扑来的身子，当时各位主子向贤妃娘娘请完安之后一并离开，站在最后面的，应当只有贤妃娘娘与体和殿的人了”
那沉冷的目光，便移到了为首跪着的贤妃之上，他问“她们所言，是否属实”
这话，便是在问她是否看见。
贤妃不疾不徐“回皇上，臣妾那时正由掌参搀着回内殿，并未注意到殿门情况，待臣妾回头时，只看到三位妹妹已摔在了地上”这话，既撇除了自己，也撇除了掌参。
说罢，扭头询问身后的贴身侍女“掌参，你当时可看到了谁绊的邱贵仪”
掌参恭敬回“回皇上，娘娘，奴婢也没看到”
如炬的目光无声地环顾着众人，怀疑的种子在长陌心里根种。
数月来，辛儿腹中胎儿一直安康，仅仅一个摔绊，不可能造成今日之险！
贤妃说话“皇上，臣妾的宫里都铺着温软的毯子，臣妾觉得，辛妹妹即使再娇贵，也无道理摔一下便伤得如此之重”
此言一出，满室嫔妃面色惊疑。
这话，与长陌心中所怀疑的不谋而合！
为免打草惊蛇“如今辛修姬伤势严重，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准探望”
凌厉的目光落在了脚下两具惊颤的身躯之上“邱贵仪张贵仪行事不端，躁动善妒，致朕痛失龙嗣，则令褫夺贵仪封号，打入冷宫”
二人满目惧惊，身子一软。
此话说完，硬挺身子拔地而起，大步又隐到了内殿。
将滔天的怒火，都压在了心底！
“皇上…。臣妾不是有意的，皇上，请您饶了臣妾吧，不是臣妾的错啊”
醒悟过来，二人哭嚎顿起，抖颤惊惧地要追去内殿。
千德礼上前来“二位贵仪，皇上就是念在你们无心之失，这才只把二位贬入冷宫，如今圣上雷霆正怒，若是扰了，便不止二位受罪了，连带张邱二府也要受牵连的”
说罢，招来了四名太监，各自架起二人的手臂，拖了出去。
体和殿休养两日后，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