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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吉雅格着一身七彩斑斓的蛇皮鹰羽萨满大氅,头戴着一支长长的、镶满血色铃铛的牛角萨满帽,开始双手合十,向正对面的一座小小的金色神龛跪地礼拜。
她的面容极为镇静而安详,礼拜时浑身上下除了头上的角铃轻轻颤动外,就连脸上的浓长睫羽都纹丝不乱。
她年近五十,虽因年纪渐长而皮肤粗糙皱褶,就连鹰钩鼻两侧的皮肤都尽数耷拉下来,但她五官深邃,轮廓极美,一双大大的杏眼温温顺顺地半眯半阖着,看起来仍是个丰韵犹存的中年美妇。
不过三个叩首后,神祈室外传来一个轻微的脚步声。
吉雅格瞬间睁开那双茶色的厉眼。
神祈室熏满龙延香的金丝楠门,被轻轻推开。
“谁!”
吉雅格的声音沙哑浑厚如男人,里面满是威严和凌厉。
没有回答。
她马上蹙起浓密的长眉,板着脸又冷叱一声道:“还不给本宫滚出去!”
那脚步声却并没有停下,反而极快地向她匆匆跑来。
吉雅格心中一惊,正要转身看是谁如此地不分尊卑,可还没等她有所动作,一个滚烫的身体从她背后紧贴了上来——
“呜呜呜……”
神祈室外,所有的宫婢内侍皆跪成一排,木然地垂首看地,对里头的任何响动,置若罔闻。
两刻钟后。
长乐殿的主殿中,神色微凄但威严赫赫的皇太后吉雅格,正端坐在赤金的雕凤鸾牡丹花纹椅上,眼圈泛红。
她的底下,是跪了长长两排的朝中重臣,跪在最前头的,就是一身孝服的大皇子百里雄昆。
整个长乐殿里灯火通明,却异常地压抑。
没人敢发出丁点细碎的声响,所有人都跪在软腻的香地上,噤若寒蝉。
吉雅格冷厉的双眸,扫过底下跪得整齐安静的朝臣后,才轻轻翘起戴着赤金镂花的指套的小指,从纯黑色的太后吉服里摸出一方素色丝帕,艳红的唇缓缓地念道:“从今日起,本宫……就成哀家了。”
说完,她忍不住落下一滴苦泪来,马上将这帕子往微微潮红的脸上一盖,呜呜咽咽地失声痛哭起来。
她一哭,底下的百里雄昆马上扑地痛嚎,嚎地一声比一声要惨烈心碎:“父皇!父皇你怎么舍得就把皇儿舍弃呢?怎么就能这样离去呢?父皇啊……”
他哭得声嘶力竭,堂堂八尺男儿跪缩在地上不住地扑腾嘶喊着,就连头上绾好的发髻也在他激烈的动作下散落一地。
长长地墨发将他粗犷阳刚的伟壮面容给遮去大半,他一双瞪如铜铃的大眼里,不住地落下颗颗泪珠,顺着他挺直高大的鹰钩鼻汨汨而下,沾湿一片前胸的衣襟。
“大皇子……你们都是眼瞎了吗?还不把大皇子扶起来?”
吉雅格见百里雄昆哭成这样,手里的帕子被她狠狠揪紧,揉成一团。
她立即斥责身边的内侍,让他们赶紧过去,将百里雄昆小心扶到一边。
直到百里雄昆被扶到一边的金椅上稳稳地坐好后,吉雅格才松口气,伸手轻抚着无有一丝银发的翠鬓,叹息一声,直奔主题:“陛下仙逝,哀家和大家伙的内心都极为悲恸。”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按照北泱的皇家祖制,先帝殡天的七日后必须由新帝扶灵,葬于帝陵。”
吉雅格说到此,拿起手中被揉皱的丝帕装模作样地在鼻子上按按,垂下阴冷的眸子,咳嗽一声,轻声道:“按照祖宗规矩,立嫡立长,哀家所生的嫡皇子……”
“不可!”
一个愤怒的咆哮声,马上打断了吉雅格的话。
伴着这个愤懑的怒吼声,一个长面续须的老者自队伍的前头走了出来,身上的黑色官袍因他夸张的肢体动作而晃地“哗哗”作响。
吉雅格没有生气,而是挑起长眉,好脾气地软言问他道:“不知孔丞相有何高见?”
孔丞相人虽年纪一大把,但却动作利落一撩袍角,向吉雅格跪地长揖,神色肃穆道:“祖宗规矩自然不可破坏。但皇太后一向深明大义,应当明白国嗣一事,事关江山社稷的延绵继承,断不可轻易抉择!”
“先帝虽嫔妃众多,但膝下只有三子。”
“除开年纪最幼的三皇子正在东璃为人质,不得回北泱外,还有庶出的大皇子和您亲出的二皇子。”
孔丞相顿了顿,又深深地匍匐跪地,斩钉截铁地说道:“但,二皇子他虽是嫡出的皇子,但天生双腿残疾,且性情孤鄙,不仁不孝,先帝驾崩这么重大的事,他竟然不来这长乐殿中……”
“奇哉,妙哉!”
一个温润的男音,就在孔丞相喋喋不休地斥责声中,突然从大殿门口传进众人的耳中。
闻言,孔丞相脸色一变,立即止语。
大家也瞬间怔住,纷纷抬头,向殿门口看去。
还未见人影,却听得一阵阵“骨碌骨碌”的刺耳轮滑声,荡响在整个阔大的正殿里。
第224章 风起长乐殿(二)()
伴着这越来越清晰且寒悚的声响,一个端坐在清漆白木轮椅上的年轻男子,从暗色的阴影中缓缓出来。
那通身洁白似玉的木椅,也不知是何机关所制,竟然能不通过人力的推移,就能自己滚动起来。
但大家的目光,却下意识地避开了这诡异的白轮椅,通通投向那轮椅上清瘦温润的身影。
只一眼,大家就被他白亮得说募》粞丈宓剑追椎拖峦罚咕⑷嗳嘌劬Α�
再一看过去,这如雪玉做成的人儿的五官,比一般的男儿都要深邃,五官也略显粗犷硬朗,但这份粗硬却被自身的温柔气息全都淡化去,反倒叫人觉得这眉眼含笑的如水男子,真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通身亦穿着白麻所做的孝服,如丝绸般光亮的墨发,以一根玉簪干净利落地绾至头顶。
天然去雕饰,清爽却芙蓉。
好一个俊男儿啊。
不少人捋捋唇下的长须,心中暗叹。
可当他们的目光,自他的身上往下,落到那空荡干瘪的袍角下时,心中的赞叹立时全变成了惋惜。
身份如此贵重,气质如此温华,可惜……
可惜是个天生的残废啊!
众人或是叹惋,或是诡谲的目光,全被这轮子上的男子看在眼中。
他不动声色地微垂下头,伸手向凤椅上脸色极难看的母亲吉雅格拱手作揖,勾起浅色的唇瓣轻轻一笑:“皇儿给母后请安。恕皇儿无法向您叩首礼拜,也……”
他微微眯起的凤眸,一瞥那金椅上,脸涨成猪肝色的百里雄昆,又垂眸轻叹道:“也不能如皇兄一般,那样狂躁地哭灵了。”
“你!”
百里雄昆一听,知道这说话一贯不阴不阳的百里君落,又在出言讥讽自己,不由心中怒火焚身。
但他好歹也知道身为身份贵重的皇子,不能当着朝臣的面如泼妇般撒泼骂街,也只能冷哼一声,将两肩的长发往后一甩,不理他了。
倒是正坐于最上头的吉雅格一看见百里君落,心中的失意和不快,全都瞬间爆发出来。
她僵硬地勾唇,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度的厌恶。
“君落,你这样的身体,不在自己的宫殿里好好待着,怎么跑这儿来了?”
她故作关怀的说道,但语气却寒如腊月严冬。
百里君落一见生母这副憎恶的模样,心中波澜不起,搭在扶手上的十指,却不自然地微微抽搐了一下。
但下一瞬,他就敛去所有的情绪,抬头落落大方地直视着吉雅格,弯唇柔声道:“皇儿我若是不来,可不就成了孔丞相嘴中,不仁不孝的大罪人了?”
“所以啊,”他略微痛苦地伸手支额,玉白手上的丝丝青筋,纵横交错,宛如墨画:“哪怕皇儿的腿疾发作,也必须马上赶过来,毕竟这事关我北泱皇位,作为您唯一的亲子,皇儿我怎么能不来呢?”
百里君落有理有据的话一出,跪在地上的众臣们立即微不可见地连连点头。
吉雅格被他的话这么一堵,那双阴鸷的眼里,更是凶光大起。
“既然说到这皇位一事,哀家也是能做主的。”吉雅格将手中的帕子随意一掷,双手优雅地交叠静放在膝头之上,冷冷地看向百里君落。
“那是自然。”百里君落毫不理会她射来的眼刀,频频点头,眼眸中华光一闪,却轻声细语道:“但既然母后将诸位大臣召集于此,想必,也是该听听大人们的意见吧。”
他这么一说,周边朝臣的目光神色,俱微妙起来。
“你这么说,确实如此。”吉雅格冷笑一声,旋即收了笑意,面无表情地沉声道:“皇儿你身体如此的孱弱,这皇位……”
她顿了顿,又微微探身,厉眼一扫周边的大臣们,直盯地他们双股战战、冷汗不止,才满意地收回身体,继续冷言道:“这皇位还是应当由他人继承吧。”
“你可别说做母亲的不心疼你。”不待百里君落有所回应,吉雅格将早已想好的说辞,不急不慢地缓缓道来:“就是太心疼你,才不愿让你继承大典。”
她又换了个舒坦的姿势,将整个背全都靠在椅子上,喟叹一声,满脸心酸:“这做皇帝的日理万机,从早到晚忙碌不休,若是遇到什么紧急的事,彻夜不眠商议大事,也是常有的。”
“皇儿啊,母后不指望你能继承大位,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一直活着,保重身体就好呀。”
吉雅格边语重心长地说,下头的大臣们边不住地点头赞同。
确实,二皇子虽品貌无有瑕疵,但这双腿……
这以后到了五国盟约大会,君主互相见面的时候,其他的人一见他们北泱的君主,居然是个坐轮椅的残废……
众人一擦额边的冷汗,脸上的神色越发果毅。
不行!
他们北泱的国君,绝不可以是个残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