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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一声脆响。
宫里的婢子们不敢抬头,却一个接着一个地往宫门的方向跪行倒爬去。
“废物!枉我和你爹手把手地教育你这么多年,可你还是让你爹颜面尽失!”
苏雪云的亲娘魏氏,扇了女儿一耳光后,仍然目光阴沉地看着苏雪云,语气波澜不惊,硬邦邦地训斥她道:“今儿你瞒着我们,私自跑去陛下面前告齐王的状,说他日前放火烧了静心庵。”
“可你知道陛下是怎么对你父亲说的吗?”
魏氏一嘴唾沫就往苏雪云的脸上碎去,厌恶地说道:“说齐王那日根本就没去静心庵,而是和他在宫里下棋。而你作为太子的正妃,这么关心齐王做什么?”
“陛下还说,都三年多了,东宫也没一处喜讯传来,问你这太子妃是怎么当的!”
魏氏两眼如鹰一般盯死苏雪云平静无波的眼,冷笑道:“你爹的女儿多的是,不缺你这一个!上一次你打了太子,让你爹在群臣里丢了回脸。”
“加上这次,已经是两次了。”
“若再有第三回,你爹就会让别人来当这个太子妃。”
魏氏一口气骂完,又瞪了苏雪云一眼,才拂袖而去。
宫门口守着的婢子,见国舅夫人如风一般突然出现,又如风一般迅速离开,赶来宫里只是为了打骂好久不见的太子妃,心里皆颇为诧异。
但诧异归诧异,这么常年被苏雪云欺压的宫婢们,见她如今惨被打脸,心中也升起不少异样的快感来。
活该你被打!让你没事就欺负我们!
这些宫婢们暗暗泄愤道,脸上长期木然呆傻的表情,终于起了一丝细微的变化。
而苏雪云被打之后,既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痛苦不解。
她连自己被打肿的脸颊都没捂,只是从榻上慢慢梭下身子,光着脚走向那纯金打造的镜台前。
她坐到妆镜台后,两眼发直地看着铜镜中,那个发鬓凌乱、脸颊红肿的女子,心里眼里,没有多少应有的伤感之情。
苏雪云伸手,慢慢抚上自己的半边脸。
不是早就习惯了父母不断的指责打骂,甚至是厌恶唾弃吗?
为何自己这颗硬如寒石的心……竟还起了一丝丝的微漾?
她转头又看向镜台上,一个小巧的织锦珐琅梳妆盒。
那是她出阁之日,作为陪嫁之一的嫁妆。
伸手去拉这梳妆盒上的铜环,意料之中地拉不动。
因为……这就是个假的梳妆盒,里头实心,根本就拉不开。
苏雪云看着这中看不中用的梳妆盒,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出嫁那天,母亲魏氏对她说过的话。
那一日,她穿着明黄色的绣凤太子妃吉服,头戴东珠冕冠,跪在魏氏的脚跟边前聆听训戒。
魏氏手里捧着这个梳妆盒,两眼直视着空空的前方,语气僵硬地说道:“这是给你的陪嫁之物……你务必要放在镜台上,每日都要看着。”
“这梳妆盒打不开,就是个摆设而已。”
她说到此处,眼眸才缓缓垂下,看向自己。
“……你就和这梳妆盒一样,不过是我苏家送进皇宫的一个摆设罢了,一切的行动,都必须听从你爹的安排。”
她笨手笨脚地将这梳妆盒,几乎是推搡着扔进自己的怀中,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闺房。
就和今日一样,没有丝毫的留恋。
苏雪云想着想着,唇角边慢慢勾起一丝悚然的诡异笑容来。
她的母亲,做了一辈子父亲的提线木偶,没有自己的思想,也没有自己的情感。
如今却还想着让自己也步她的后尘,成为那老匹夫的木偶玩具?
呵,想得美!
苏雪云静如枯井的眼眸中,倏地闪现出一抹嗜血的疯狂来!
她扬手,毫不犹豫地打落了那个珐琅梳妆盒。
一声清响,梳妆盒落地,摔个粉碎。
苏雪云犹不满足,大力拉开镜台下所有的抽屉,将里头的胭脂水粉、金银首饰全部都掏了出来,一把把地摔在地上!
椒菽殿里,各种重物落地的脆响不绝于耳。
宫婢们见苏雪云突然发了狂,生怕自己会被这心肝儿歹毒的太子妃捉去泄愤,纷纷胆怯恐惧地转身退去,远离了这椒菽殿。
苏雪云将镜台毁个七七八八后,又跨过一地的碎渣,走到摆件那儿,拿起什么就往地上用力砸什么。
菊瓣翡翠双伴瓶,青白玉镂空螭纹座屏,还那些香炉小鼎,双凤争珠宫灯,全都被她推翻倒地。
将椒菽殿里,能找到的饰品摆件全都毁得一干二净后,苏雪云才喘着大气,满身是汗的跌坐在一地的碎渣里。
她已浑身湿透,头发也半前半后地散乱着,状如疯妇。
无数锋锐的陶瓷碎片,很快就穿透那薄薄的小衣,扎进她的肌肤里。
一股股涓涓血流,从她的身下急速淌下。
不一会儿,大理石地板上,便赫然出现了无数的小簇血流。
赤红的血,流在雪白的地上,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苏雪云却感觉不到痛,也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血正在快速流逝。
她瞪着血红的眼睛,抬头望向殿顶,盯着那挂着龙凤呈祥的碧玉盘石良久,才慢慢咧出一个阴鸷的笑容来。
给那个草包生孩子,然后当苏家的跳板石,好让他们能一直顺顺利利地把持朝纲,挟天子以令群臣?
苏雪云开始是冷笑,但很快,她就抑制不住地癫狂大笑起来。
空荡的椒菽殿内,只有她冷骇如兽的疯魔惨笑,久久不息。
当什么皇后做什么太后!
她要做,就做东璃的女帝!
苏雪云在摸索到一片碎块后,扬手大喝着就将它掷向对面的镜台!
镜台的镜面,被击中裂开,碎如网纹。
什么苏家莫家的,待她君临天下之时……都通通去死!
苏雪云的眼神,暴狰如鬼!
第77章 诀别西院()
虽老大夫没办法完全拔除二夫人体内的毒,但好歹能将病情稳定下来,使其不再恶化。
悄悄寻了夜宗文,老大夫坦言道:“最多半年,尊夫人的性命就……”
说完后,老大夫叹了叹,又多嘴道:“让尊夫人过几日舒坦日子吧。”
夜宗文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却好似老了许多岁。
一头青丝,几乎全白了。
听了他的话,夜宗文也没说什么。
他瞪着因消瘦而凸出眼眶的黯淡双眼,伸出枯枝般的手,对老大夫躬身长揖。
风吹来,竟是将穿在他身上的贴身靛蓝长袍,吹得荡来漾去。
老大夫捏着胡须,看着他晦暗的脸和无有神采的眼睛,摇摇头,提着医箱离去了。
他虽是大夫,可医人治病,终究治不了心病,更救不了这一心求死之人呐!
老大夫走后,夜宗文慢慢直起身子,木然地迈腿朝东院走去。
他一路行着,眼睛却空洞地盯着前方,仿佛就是个瞎眼盲人似的,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走过铜门,穿过堂屋,他越行越偏。
走了整整一刻钟后,夜宗文才走到了夜宗礼的幽篁小院里。
抬手敲门,他看着自己只剩下薄薄一层黄皮贴着指骨的枯手,心中再无波澜。
“咚,咚。”
门很快被打开。
同样瘦柴如骨的夜宗礼从门后头钻了出来。
兄弟俩自成年后便极少见面,分家后更是无有多少往来。
如今乍一对上面,两人竟不知如何开口,只能默默地看着对方,一样憔悴心死的脸,半晌无言。
夜宗礼在门口立了半晌后,退后几步,示意弟弟走进来。
夜宗文却没动。
他终于开口说明来意,声音如被砸碎的漏风铜锣般,涩哑沉闷:“我要走了。”
夜宗文慢慢抬头,平静地看向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兄长,又补充道:“我带着一家子走,再也不会回来了。”
夜宗礼垂下眼帘。
虽听了弟弟诀别的话,但他的脸上仍然无甚表情,更别提什么情绪波动了。
他不过是转身,又进了书房里。
夜宗文待在原地,没有动。
没过一会儿,夜宗礼抱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木匣子,又回到门口。
夜宗礼直接将木匣子递过去。
夜宗文看看木匣子,又看看一脸沉默的夜宗礼,没有伸手接过去。
夜宗礼捧着那木匣子,和弟弟僵持了一会儿,才无奈开口道:“这里头,是我攒下的钱。”
夜宗文有些惊讶,看向兄长的眼睛也忽地闪过一点儿华光。
“……走吧,永远也别回夜家了。”夜宗礼过了好一会儿后,又加了这句话。
也是他们兄弟俩,此生此世,最后的一句对话。
夜宗文低头,伸出手,慢慢接过这木匣子。
他抱着这木匣子,也没有同兄长道别,更没再多话,转身离去了。
他抱着这沉甸甸的木匣子,从幽篁小院出发,走过曲折游廊,走过精雕假山,走过静水池塘。
他走过这夜府的每个角落,却不愿再驻足停留。
也无处可以让他停留。
三日后的一个清晨,夜府西院的后门口。
足足六俩骡车排成一溜,整齐停摆在后门不远处。
还有一辆宽敞但外表简陋的大马车,停在门口的台阶前。
清晨的薄雾白露,轻飘地萦绕在府门周边。
紧闭的后门被轻轻打开。
夜宗文横抱着全身都被薄毯裹紧的任氏,打头走了出来。
他看上去比前三天与兄长诀别时,更加枯干消瘦。
但抱着任氏的手,却稳稳当当,没有一丝打颤。
夜宗文每迈出一步都又慢又稳,送任氏进了马车后,他转头看向紧跟着出后门的几个孩子。
长子夜天明和次子夜天和都是任氏所生,都不过十五六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