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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前辈说得是!的确该好生议一下朝仪喽!汉家天下,大司马已得其半,若是不论功行赏一番,原本的从龙之臣便会大失所望,这队伍儿就难带喽!依我之见,正好儿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儿,好生革故鼎新一番,正式确立监国体制。如此一来,朝野之间就安定了。”
众人抬眼一看,说话之人正是刚刚从西域赶回来的太仆王翰。王翰之所以急着第一个表明态度,实在是有无法言说的苦衷。在旬月之内,太原王家连丧三大顶梁柱,在洛阳政权中的地位一下一落千丈,几乎连蔡侯爷和康侯爷都不如了。蔡家和康家至少还有两个万户侯呢。
可是,放眼太原王家,官职最高的只有他王翰一人,仅仅是九卿之一的太仆。即便是西域大捷,追论原功,能封他一个列侯就不错了,如何及得上蔡家和康家的万户侯?回头再看看王凌的所作所为,似乎不像一代有为之主。若想王家昌盛,只好紧紧抱住大司马的粗腿了。
太原王家一向是大司马的坚定拥护者,最盛之时,曾经有王半朝之称。王翰的表态,是早在众人意料之中的,王家的表态若是稍有迟疑,那才是意料之外呢。“正式确立监国体制”一语,究其实际,不过是大司马封王,监国刘熙继位为天子之意的最隐晦说法罢了。
“此议甚好!”“善!”“此言大善也!”王翰的话音方落儿,立刻就有人出言支持了。众人抬眼一看,原来是将作大匠、工曹篆鲁墨、大司农赵岐、御史中丞徐庶三人。鲁墨是并州老人儿,他的态度可想而知。徐元直是大司马不次拔擢,才得以成为“三独坐”之一的御史中丞的,也算得上是大司马的嫡系了。从这一点上看,徐庶徐元直的态度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赵岐原本就是拥汉派,而且曾经是拥汉派的骨干,曾经和马日磾、黄琬、刘和一起,团结在王司徒的麾下,几乎为拥戴天子贡献出了自己的全部。此时此刻,在改朝换代和拥戴天子的重要关头,他为什么突然转变立场了呢?再看看沉默不语的宗正朱儁和少府荀攸,所有人都明白了。如此看来,以“议朝仪”为名的改朝换代,已然是众望所归,大势所趋了。
“今上尚在,似乎不宜议朝仪吧。”正在这时,屋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太常马日磾虎虎生风地走了进来。“速速上饭!饿杀老夫了!”马太常走到案几之后,一屁股坐下来,伸出双手,在旁边儿的熏笼上烤着。“诸君请继续,老夫最近儿事情比较多,饭也是抽空儿吃的。”
“非也!非也!”马日磾话音方落儿,御史中丞徐庶徐元直立刻就大摇其头了。“翁叔公,依我之见,这议朝仪和今上回銮是两码事儿!议朝仪是议朝仪,回銮是回銮,说句大实话儿,不管天子回不回銮,这朝仪都是要议的!议朝仪,就如同赋税新政一般,是为汉家天下好!”
徐庶的这一句话,真正是石破天惊,惊涛骇浪了。说到天子之时,他用的是今上,而不是天子或者陛下,这,就是一个极其明显的信号儿。“大司马曾言:‘天子仍是天子,吕布仍是汉臣。’有了这一句实实在在的话儿,今上之位就已然大定了。除非是天子再次食言??????这事儿也出过两次了。天子不愿回銮也好,受人挟持也好,都不关咱的事儿!”
“我遍巡司并幽凉冀五州,外加西域,发现了许多问题。这头一项,就是官制不妥!其一,官制太过简略,以至于各级官吏任重事繁,疲于奔命。其二,中级官员太少,无法形成储备。其三,品级太少,无法循资升转,以安诸官之心。所以嘛,一句话,这官制必须改!”
“既然如此,不管天子是否回銮,这朝仪是一定要议的!首先要改的就是官制,其次,便是政治和赋税经济体制。若是天子顺顺利利地回銮了,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天子还不肯回銮,先帝的嫡孙还在。我徐庶是侠客出身,说话向来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儿,实话实说。”
徐庶是剑侠出身,接触本朝的底层社会极多,在他眼中,小民百姓的生活是第一位的。韩非子在五蠹中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在他看来,文人们总是靠笔杆子扰乱法制,侠客们总是用暴力触犯律例。这两种人都是扰乱社会秩序的罪魁祸首,应该加以铲除。
大司马慧眼识英才,任命徐庶为御史中丞,就是想借重他的民本思想,惩处贪官污吏。徐庶也是人尽其才,做得虎虎生风,相当出色。与此同时,他嫉恶如仇、犯言直谏、敢说实话的真性情,也为他惹来了许多麻烦。若不是大司马和昭懿夫人为他顶雷,他早就被阴了。
徐庶的一番大实话儿说完,众人都暗暗点头了。别看这徐元直性子有些莽撞,这番话的理路儿却是分毫不错的。大汉的江山之所以还存在,就是因为大司马还在世的缘故,否则不知道会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天子回銮也好,不回銮也罢,究其实际,不过是个名号罢了。
“不对!若是监国正位,绝对不会如此迅疾!若是百官廷议,下一次大朝再议也无不可,定然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只因为这大事儿出得太过迅疾,恍如晴天霹雳一般,秉政诸公才不得不先让百官用饭。饥肠辘辘之下,叫百官如何奉公?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大事儿!”正当在座众人自觉恍然大悟之际,又有人大摇其头了。众人定睛一看,赫然是大司农荀攸。主管经济财政的官员,脑瓜儿一向转得快,荀攸脑中灵光一闪,立刻便发现了问题。
“着哇!公达此言有理!上午廷议方罢,下午又要重开,定然是出了什么大事儿!老夫老矣,果然脑袋糊涂喽!”朱儁一拍案几,朗声说道。“公达此言有理!”“善!”转瞬之间,众人议论的话题便转到究竟是什么大事儿上了。至于议朝仪一事儿,自然而然地就被大家伙儿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既然“议朝仪”已成定局,而且是好事儿,大家又何苦去争呢?
“诸君,别来无恙乎?速速给我上饭,饿杀我也!我可是从偃师匆匆赶到的!”正在此时,门帘儿一掀,一个人脚步匆匆走进来了,一股儿冷风随着他钻进了屋里。此人身材清癯,三缕长髯,面白如玉,正是号称“长袖善舞”的陈群陈长文!他可是现在灼手可热的红人儿!
“长文兄,你不是被派为迎接回銮专使,奉诏前去豫州汝南郡平舆县,奉迎天子回銮了吗?如何又赶回来了!”马日磾大声问道。无论从年资、官位,还是家世、交情,马太常都压过陈群一头,兼之两人非常熟稔,马太常又是急脾气,故尔,他一张口就大声嚷嚷出来了。
“唉!别提了,我刚到偃师,就接到了朝廷的紧急鹰信,命我即刻启程,返回京师洛阳城措置大事儿。这不,刚到京师,饭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呢。诸君,你们可知道,到底儿出了什么大事?”陈群双手端起一碗热乎乎的羊汤,一饮而尽,这才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问道。
是呀?到底儿出了什么大事儿?看陈长文的样子,大概是和即将回銮的天子有关吧。
第1044章:我们为什要议朝仪()
洛阳的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之中,铁杆儿的拥汉派已经十不存一了,他们大多数都转化为循吏派了。除了并州派和循吏派之外,还有清流名士派,这一拨儿人奉康成先生郑玄为领袖。可是,真正执清流名士派牛耳的巨子,却是万户侯蔡邕和他的女儿蔡文姬,女婿荀闳。
作为最先加入并州军事集团的清流名士之一,蔡侯爷如今已经很是发达了。万户侯的爵位自不必说,文臣之中,除了文和兄和阎忠之外,数得上的老人儿,也只有蔡邕蔡伯喈了。对于“议朝仪”,蔡侯爷是极为热衷的,非但是热衷,甚至已经到了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
这不,利用短暂的午餐时间,他对百余个中下级官员,进行了有关“朝仪”的科普。
朝仪,顾名思义,便是帝王临朝之时的典礼仪式。究其实际,就是君臣之礼。
先秦之前,君臣之间的礼节,一共有两种:举止之礼和称谓之礼。
举止之礼,主要是站立之礼和跪拜之礼。先秦时期,诸国都在秣马厉兵,招揽人才,以求大张国势。如此作为,为的是保住自家的社稷和宗族,使得祖先能够得享血食,不至于在“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时代大潮之中,成为落后者,以至于身死国灭,输得干干净净。
在这样的形势之下,对于本国的大臣,君主是非常尊敬的。这种尊敬,不仅仅表现在俸禄和富贵上,还表现在礼节上。君臣之间的举止之礼,不仅仅是臣下向君主施行,君主也如仪向臣下施礼。站立之礼中,君主向臣下所施行的主要是“揖礼”,即后世所说的“作揖”。
周礼记载,周王召见诸侯之时,向其中没有血缘关系的庶姓诸侯,施以“推手小下之”也即合手前推再稍往下动的“土揖”礼。向有姻亲关系的异姓诸侯,施以合手平推的“时揖”礼。向同姓诸侯,施以合手前推再稍向上举的“天揖”礼。这是天子见诸侯之礼。
至于周王与自己的直属臣下在朝仪之时的礼节,周礼。夏官记载:“孤、卿特揖,大夫以其等旅揖,士旁三揖。王还,揖门左、门右。”史载:“此朝仪,孤、卿、大夫皆未就位,王揖之,乃各就本位。士则亦先立在位,待王揖与彼。”这是天子见卿、大夫之礼。
这句话有些深奥难懂,其大意如下:其一,对孤、卿,一一行揖礼;对大夫,因其同爵者多,且分等,故以对众而行的旅揖分等而揖之;对士;因士分上中下三等,所以分三次行揖礼。所谓的“王还,揖门左、门右”,是王回首而对侍从之故士、虎士、太仆辈们行揖礼。
周王御朝之时,上述这些人在王的身后两旁门左门右,王向左右作揖完后还得向后左右作揖;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