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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糇粮——即干粮。
却说韦驮狼狈逃回南海普陀治伽山,向帅父禀陈“大战三百回合,却战老君不过”、尹喜破老君救去之事。观世音见他一脸火泡,外加一脸愧色,又好气又好笑,道:“只怕将军战的不是老君,而是美蝉娟吧!”羞得韦驮无地自容。观音看他捂着伤脸、疼得直吸冷气,不免恻隐,吩咐龙女带他去敷药。
龙女引韦驮至一静室,取出个小瓷瓶,倾出些白粉儿,以净瓶甘露调和,往韦驮脸上抹,一行抹一行骂老君狠毒,又道:“将军这般不当心!幸师父有从峨嵋山普贤菩萨处讨来的专治水火烫伤的灵药,不然你脸上准要落下大疤小疤,吓死人!”药涂上去,伤处即觉清爽。韦驮便“好了疮疤忘了疼”,心猿意马起来。那龙女为了给他搽药,挨得近,不免鬓发厮磨。又有幽香从身上散出。韦驮嗅着便醉了,道:“妹子这般体贴人!”手便不老实,放在龙女胸上。龙女嗔道:“要死了!”打落他手。韦驮嬉皮笑脸道:“妹子知哥哥的脸怎么烧的?”龙女摇头,韦驮便添油加醋说了一番。龙女拍手道:
“烧得轻!活该,活该!”韦驮见她佻??,情不自禁,搂她柳腰。龙女却推开他,“你不怕我也喷火烧你!”吃吃笑着跑出静室。
龙女才回大殿,便听帅父吩咐道:“龙女,你与诸天看守门户,我去助一助那取经僧人!”临行时又交侍一句:“不许与韦驮胡闹!”龙女惊得一吐舌头,连连应诺。
那观世音菩萨便唤上惠岸,腾起祥云,离洛伽山。霎时过了南海,来到长安上方。惠岸道:“倘师父仍旧慈眉善目去见那李皇上,恐难奏效。依弟子之见,莫如以毒攻毒!”观音道:“怎个‘以毒攻毒’?”惠岸说了一番。
观音领首道:“也好,谁叫那厮‘敬酒不吃吃罚酒’!”又道:“须索叫那李皇上敕命赦免玄类无罪,再送些行李才好!”惠岸笑道:“师父放心!”
便入皇城。观音自去西蕃阴助玄奘。
这宵太宗皇帝清闲无事,便邀皇后嫔妃在禁苑柳园饮宴。时值仲春,和风阵阵,花好月圆。远处皇城,近处宫阙,大小彩灯相映生辉。阁内华宴,玉女陪君王飞献走斗;槛外歌舞,佳人抛彩袂翩若惊鸿。那唐太宗十九岁起义兵反隋,也算是个马上天子,偏爱健舞,那乐署令焉能不知!便见四个女子,短衣长裙,头戴毡笠,双手持短剑,两两相对,舞动回旋,端的剑若流垦,人胜须眉。大字击节称赞;却义笑道:“金戈铁马,联固喜悦,却未免辜负了这融融春色!”乐署令恭敬道:“陛下,便来软舞《春莺啭》如何?”
太宗捋髯称善。那乐工即奏弦乐,吹玉笛,遂见一队簪花伎女裾带飞曳,如仙子临凡,飘然而至,挥翟袖舞于花毯之上领舞者腰身窈窕,美目流眄。弦竹声中,忽闻檀板轻敲,那女子启朱唇唱道:
流莺几声啭,帝苑一时静。
绮户藏国色,芳林舞倾城。
花摇起梦蝶,月浓惊柔鸿。
谁个撩罗裙,春风自多情!太宗皇帝龙颜大悦,即令年侍取锦绩黄金赏赐舞姬乐工。又盯着那窈窕腰肢、善流盼的舞伎道:“你叫甚,可愿留在宫中侍奉朕?”那女子受宠若惊,莺啼般道:“奴婢贱名春梅,愿侍奉陛下晨昏??”
太宗情意绵绵,正要打发后妃,好叫春梅侍寝。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阴云遮月。灯盏悉数被吹灭。惊得宫娥彩女乱窜、后妃姬嫔尖叫。大宗毕竟是经历过沙场之人,大声唤太监去取灯火来。太监才去,突见一个神人,身放白光,自皇城上方盘旋而来,立于槛外。众女子皆已惊吓晕厥过去。惟太宗皇帝还强撑着站在阁内,战战兢兢道:“你是何方神明,降临寒宫,有何见谕?”那神道:“我乃南海观音菩萨大弟子惠岸行者,你既然答应师父遣高僧取经,为何又朝令夕改,差人捉拿玄奘法师?我今日便是来兴师问罪的!”挥铁棒将身旁一块丈多高的太湖石打得粉碎!
太宗慌得纳头便拜,“尊神息怒,有话好说!”惠岸喝道:“你为大唐皇上,可知莲花五行山下所压妖猴故事?”太宗道:“有所耳闻,未得其详。”
惠岸道:“那是五百年前,妖猴孙悟空反出老君丹炉大闹天宫。那逍家诸神束手无策,只得请我佛如来使大法力降服那厮!那猴头对如来口服心悦,对李老君却衔恨在心你既认老君为圣祖,他岂能喜你!倘你再不听我师之言,我便把那孙悟空放出来,叫他先代你做几年皇上再说!”
太宗闻此,魂飞魄散。忙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朕愿更弦易辙,善待那取经僧人,乞神明高抬贵手!”惠岸笑道:”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我听说你是位贤明君王,也不想为难你。却要看看你如何‘更弦易辙’?”
那唐王才把一颗心放到肚子里,沉吟片刻道:“朕即下诏赦玄类法师无罪,封其为钦差取经高僧,享四品僧纲俸禄,赐法名唐三藏,度碟、通关文书备齐,另赐七宝毗卢帽一顶、百宝锦遥卖囊痪摺⒕呕肺纫桓⒆辖鹪屏平鸩б恢唬约傲伎ノ迤ァ⒒の懒矫浚科腥椿谷鄙酰俊被莅兜溃骸吧锌伞!�
又道:“敕令、文牒诸物却要簧夜送去,不得延误!不然明晚来一把火烧了你金銮殿!”太宗连声应诺,又踌躇道:“只闻报玄奘法师自瓜州脱身,去了玉门关,不知一时能否寻得到?”惠岸道:“心诚则灵,寻得到,寻得到!”
言讫化一道祥光走了。
须臾,云散月现。后妃宫娥醒来,皆不记得如何倒下的,只有那被打碎的太湖石历历在目。太宗不敢怠慢,即刻起驾回紫宸殿。唤有司拟就诏令;书了度牒与通关文书;取来袈裟、僧帽、锡杖、金钵;选了五匹良马、两名御前校尉。便着祟玄令为御差,携带一应物品人马,发五百御林军护送,星夜出潼关,往西追赶玄奘而去。
钦差一行,昼夜兼程,追至瓜州,太守你“罪僧已于昨日被狱卒李四私纵政走,却死活不招认,据猜度是潜住玉门关了”,被祟玄令扇了个大嘴巴子:“‘罪僧’,眼下是御差取经圣僧了!”喝令将李四放了。李四已被折磨得龟奄一息,闻钦差之言,大笑数声气绝。祟玄令吩咐太守将其厚葬。自己不敢耽搁,稍事休整,不待天明,又率众赶往玉门关。
却道玄奘在瓠卢河畔藏身,捱过白昼,入夜,借着黯淡星月上路,想穿过烽火台西行,走不多远,猛听后头马蹄嘼嘚嘚,人声喧嚷,回头一瞧,灯笼火把,追兵来也!玄樊吓得拼命逃窜,跌破了膝盖,跑掉了鞋子,人马声却愈来愈近;,眼看追上,玄樊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只好跪倒在地,祈求观音菩萨显化救难。焉知观世音也不灵了 。那追兵已呼啦啦将玄奘围上!
玄奘眼觑得刀剑馏曙,闪着寒辉,仰天长叹道:“我玄奘死不足惜,只恨下能面佛朝圣取来真经!??”言语哽咽,说不下去,却见士兵只是垂手恭上,并夫上前捉他。正疑惑,忽众人分开,从华招上下来一位官吏,揖礼道:“唐三藏法师,老僧追你追得好苦哇!”玄奘认出是祟玄令,惴惴不安,忙还礼道:“大人谬也,小僧乃玄奖,非唐三藏??”僧官道:“不错,不错!找的就是你!”
玄奘仰天长叹:“无怪人道:‘孙猴再行,也逃不脱如来手心!’这经是求不成了!”僧官笑道:“谁道求不成!还是御封取经官哩!——恭喜法师,今有圣旨,敕封你哩!”遂开读诏书。
玄奘拜闻毕,喜出望外,起身道:“请大人转禀皇上,蒙圣上赐法名、赠文牒,准玄奘西行;又遣御前饺尉护卫,小僧感恩不尽!然官职禄位,与我空宗相左,恳求圣上收回成命;袈裟诸宝,虽系皇上厚爱,恐引盗贼垂涎,徒招灾祸,亦烦大人代贫僧壁还!”
署令闻玄奘不领僧职,暗中竟松了口气。原来心中隐隐惧怕这后生家果真求来真经,博得龙颜大悦,一道敕令,将自家取而代之。此刻遂道:“唐三藏法师不就官位,真高人也!令人钦佩!此事老僧可代为察陈圣上;御赐僧宝却不敢擅自带回去,还请法师收下,休叫老袖为难!”不管三七二十一,留下骏马、校尉,放下袈裟、僧帽诸物,辞别而去。玄奘紧喊慢喊,那人马已远会那两个校尉,一个赵三,略胖,一个钱五,瘦长当时两个见唐僧兀自发呆,遂道:“唐三藏长老,还不换上御赐的袈裟、僧帽,持上宝杖登路,发甚愣怔?”玄奘一时未转过念来,问:“两位称贫僧甚?”道:“御赐的法号,却不要!”玄奘忙道:“岂敢,岂敢!是贫僧一时懵懂!”至此改称唐三藏,又称唐僧。
两人又要给三藏更衣。唐僧道:“跋山涉水,一路风尘,岂不糟蹋了这上好的东西!先收在包袱里,日后逢斋节法会、觐见君王时再穿。”两校尉撇嘴道:“真是‘叫化子披龙袍,脱不了那寒酸气’!”唐三藏又揖礼道:
“西行之路,万里迢迢,日后还请两位将爷多多看顾!”赵三皮笑肉不笑道:
“能送唐长老西天取经,是我等的造化哩!”钱五阴阳怪气道:“明知‘万里迢迢’,还拖我哥俩给你赔罪!”三藏听见,只好装聋作哑,只言:“拜托,拜托!”三个上了马,取道往西而行。天明时到了烽火台下。二校尉勒马朝台上吆喝几声。那守台的校尉姓陈,接报忙迎出来,见到三藏,拜倒在地:“那晚多有冒犯,幸圣僧命大福大造化大,不然小人罪孽深矣!”唐僧道:“不知者不为罪也!”陈校尉感激涕零,赠送丰足粮草水囊,又送三藏一程。
行不多远,便见一座高山,五峰矗起,怪石嶙峋,阻在面前。陈校尉道:
“两界山到也!”唐僧道:“莫不是压孙猴的那山,从前唤作莲花五行山的?”
陈校尉道:“正是!”再行几步,到了界碑,遂停下与三藏等拱手作别,自回烽火台。
这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