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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出了房间,何雪言抓住纸巾按住眼睛,眼泪把纸巾都浸透了。这不知道为谁哭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难过,就跟蓄洪水开了闸门一样,泄洪而已。
这大早上她就受了气。
过一会儿,宋立楞头楞老说是来看她生病好点没,何雪言被关心几句就心烦,抓了手边的报纸杂志劈头盖脸砸过去,拿他出气吼出来:“你给我滚出去,别在我跟前烦。”
这是在单位里,全楼道都跑出来了。
宋立呆若木鸡,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倒退着从她房间出来,脚跟不稳差点摔了,眼镜歪去一边,紧紧张张望着满楼道看热闹的,弓腰往自己办公室去了,关了门就再不敢出来。
走道上其他人不敢明着哄笑,躲在门里笑的嘴都歪了。
梁文毅道:“癞□□想吃天鹅肉,也不看自己的德行。到底是把何雪言给惹怒了,哎呦,前几天在咱们跟前嘚瑟的,简直何雪言明天就要嫁给他了一样。他想得美,人老太太家里那值钱的东西,金山银山还都能落他头上?呸。”
旁边编辑秦石抓了把瓜子,磕着,在走道猫着头,瞧见颜扉刚从主编办公室出来,跟她招手:“小颜过来哎,我们问问你。”
颜扉抱着书稿过去,喊了声秦老师。
秦石这人好事儿,笑着抓她进办公室,当着梁文毅的面道:“透点风啊,这宋立跟小何是怎么了?是宋立无耻硬赖着人小何,还是小何和他还真有什么?”
颜扉知道,这是得了讯息要往死里挤兑宋立的意思。颜扉虽然不喜欢宋立,但也不待见这种落井下石、拉帮结派欺负人的。眼睛翻一番道:“没事儿你打听人家干吗,你自己有妻有子的,难不成你也想着何老师,想跟宋立挣?”
“哎呦喂,『毛』丫头嘴利索,笑话起你老哥。”秦石四十多,有点文痞道:“咱出版社两朵花,我们这些大哥大叔大伯,打心里想看你们有个好归宿。”
“我跟何老师都属于不争气的,让你『操』心了。宋老师和何老师的事儿,我不知道。你别问我,你多问,我嘴大,满单位说出去,说你死命关心何老师和我,人家还以为你对我俩有想法,多不好。”颜扉没脸没皮习惯了,不像何雪言不好意思跟人说难听话。
秦石呸出瓜子皮道:“算你丫头狠,我不问你了。”顿了顿:“只是我看小何也够可怜的 ……女人三十多不嫁,条件再好也没用,说不定还真跟了宋立。”
“胡说八道,她跟谁也不会跟宋立。”颜扉没好气了,撇了一眼俩个大男人:“管你们什么老师不老师,我可不准你们背后『乱』嚼何雪言舌根,给她添堵。给我知道了,我不客气。”
秦石笑她两声,跟梁文毅道:“她还着急了,她自己都没嫁出去,老给单位人说她。”
颜扉冷了脸:“你再这样我可给你媳『妇』打电话,说你下班喝酒不回家,找小姑娘的事儿。”
“妹妹千万别。”秦石马上收敛了。
颜扉不理他要走,这边梁文毅笑笑道:“听说何雪言不想负责出这本书?不想赚这个钱?”
“她就是生病了,头疼而已。”颜扉不用想也知道他打什么主意,全单位谁也赶不上梁文毅会赚钱啊。
他自己在外头还偷偷开着一个文化公司,专拦出版社生意,倒卖书号,还跟人有影视合约,改编不少小说拍戏,对领导巴结的好,对周围的人也都散财,还真有不少人爱跟着他,形成个圈子。
“颜扉,我知道你越来越能干了,白辰这么好的果子都给你摘了,只是做事儿要往深里想,出版社给你的利润太低了。白辰还没正式签约,你得多想想。”梁文毅笑笑:“不行,你约着她,咱晚上一块吃饭。我请你们。”
“我晚上有事儿,你要约自己去。”颜扉不给脸,抬脚走了。
梁文毅被驳面子,对着秦石道:“就一有钱人的二『奶』,天天嚣张的人五人六,早晚有她受的。”
“等你当了主编,她就不是个事儿。”秦石递话。
梁文毅笑笑不说话了。
颜扉走在楼道,路过何雪言办公室,想进去,又觉得不是时候。进去了,又能怎么样?只好望一望,转身走了。
回了自己办公室,瞧见的倒是白霖羽在等她。颜扉对工作热情,对作者也都热情,尽力维持自己在出版界的一个小平台,脸『色』换了笑容给白霖羽端茶倒水:“白老师,我刚跟领导交代了,一定帮你推出好作品,这我属于才疏学浅,内容有何老师把关,其他的装帧,宣传,协调工作我把腿给你跑断了都行。”
白霖羽很客气,对她笑道:“你叫我霖羽好了,不是认识你,我的稿还没人要。”
“你是留学博士,论文发表在知名期刊。业界都关注你,这头一本小说交给我了,我很荣幸。”颜扉一边说一边也乐得近乎道:“我这人也自来熟,你让我喊,我就喊了,只是这霖羽我不敢叫,喊你霖羽姐吧。”
白霖羽笑一笑算是认了这妹妹,还是放心不下:“雪言她这几年怎么样了?”
“你们同学之间不联系吗?倒问我。”颜扉笑。
“我去法国后,她和我联系就少了,后来就不联系了。”白霖羽说的是实话。
“何老师也没什么好不好的,经济上吃不了苦,工作上受累不多。就是她父亲身体不好,她得回去照顾。”颜扉想着说。
“她没结婚吗?”白霖羽道。
“还没有。”颜扉心里疙瘩,嘻嘻笑打马虎眼:“你还关心她婚事儿,满城都是三十多不结婚的,我跟何老师还算年岁小的,人生在世趁年轻多玩几年多爽快,结什么婚啊,人何老师也不着急。”
白霖羽笑笑,打量颜扉办公室,盯半天道:“你墙上挂的,是雪言写的字吧。”
颜扉回头一看,墙上是挂着从何雪言那里倒腾的一副字,写着草木之心。
白纸黑字,云墨如兰。
“我从她办公室拿的,她堆了可多东西,谁要她都给。”颜扉笑着敷衍。
白霖羽摇摇头,看着字道:“这幅不一样,这是她自己写的。她跟她妈脾气相反,她妈妈心情好,门口遇见卖白菜聊高兴,回屋里就能给人写字作画,白送人上十万。雪言一般从不给人写字画画,系里教授求她都不肯。她说她妈妈赠字赠画是文人里的豪杰,她心眼小成不了大家,字不值钱,给人写字别人也不会记她的好,她的字只送给她喜欢也喜欢她的人,这样的人才珍惜她的心血。”
颜扉心肝颤,她也不知道这回事儿,想着就是副字,何雪言爱写几幅写几幅。
“还有这回事儿。”颜扉欲盖弥彰:“我跟她同事五六年都没听说过,我就自己跑她办公室想占她点便宜,拿了别的有名的人的字,怕她生气,才捡了她的拿的,原来还有规矩,这我可对不起何老师了,坏了人规矩。”
“你不懂书法?”白霖羽道。
“书画认识我,我不认识人家。”颜扉的文艺细胞存在于唱歌跳舞。
白霖羽看妹妹那样对她笑笑:“能让我再看看那字吗?”
颜扉让开一些,让她过去。
白霖羽走过去仔仔细细端详,皱眉头又松开,开了口道:“我想要这幅字,你能送给我吗?”
颜扉嗯了一声,一脸诧异,感觉不对:“何老师送给我的,我不好意思转送,回头她问起来,我怎么说啊?”
“你说物归原主。”白霖羽笑一笑。
颜扉吓得张口结舌,眼珠子提溜转,脑袋里突然被锤子砸中那样灵光开窍,她一时嘴快差点脱口而出:可是覆水难收。
第14章()
字留着,白霖羽走了。
颜扉死活没肯给她。
人一走,她一头蹲桌子边再把那书稿反复翻啊翻,看的眼睛都直了,书里那个女的老惦记的男的,那个脾气『性』格文艺做作,似曾相识。
最后那句我和他们吃不到一个碗里,所以我要回来找你。
颜扉吸了口气,她又不傻,把最近的事儿和白辰说的话对上一想,光想想也隐隐觉得事情蹊跷。可这事儿跟她又什么关系,她跟沈素玉还纠缠不清。
眼下沈素玉公司也没了,以后生活没着落,精神状况也不太好,孩子还容易生病,人又打着离婚官司,得到孩子的几率又低。
办公室里转身盯着那副字,娟秀的形状漂亮高雅……颜扉心情变得沉重,委屈又无力,她只是个辛辛苦苦甚至牺牲了尊严和光阴,千万个想留在这个地界过更好生活的普通人罢了。
可若早两个月,在作出复合决定之前,有那样一点点勇气,问一问也是好的。
问问她,你在等什么?怎么也不结婚。
颜扉垂下眉目,自嘲似得一丝苦笑。
手机嘟嘟响,伸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显示着沈素玉。
“我下午去见律师,果子在家里,她病刚好一些,你提前回去陪他一会儿可以吗?”
“好。”
“你今天开会怎么样了?那个作家和你们谈的怎么样?”
“挺好的,都敲定了。”
“是吗?晚上回来帮你庆祝一下,我先出门了。”
“玉姐?”
“怎么了?”
“你失眠几天了,律师的事儿我帮你找吧,你需要休息。”颜扉说话的声音不大,皱着眉头,眼神里透着忧郁。
“我必须找到最好的律师保证能赢,女儿是我生的,就算是离婚她也应该跟着我。”沈素玉说话总有几分命令的口气,说的着急:“我不指望你能帮忙,只要别给我添『乱』就行。”
颜扉没法管她,过去管不着,现在管不着,不为别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哪儿有资本管人如何在你跟前说话做事。
沈素玉挂了电话。
颜扉把电话捏着,把屏幕调到沈素玉的电话号码,想打回去再跟她聊聊,再劝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