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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市,过了庄周桥,在先太傅庄府旧址那儿,属下还在庄府连着东宫的巷子里找到了这个!”裴泽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东西出来。
是机关短箭!
那时北燕使团进京,他携着她入宫,在金殿之上,凉玄逸解开了那尚归墨方。这机关短箭就是从尚归墨方里拿出来,给她防身用的。
在庄府旧址与东宫的地界把人跟丢了,太傅冤案被洗清,容恒才被褫夺了太子之位,是谁掳走了桩儿,这就不难猜了。
男人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那一双眼眸厉如鹰枭,冷冷地豁然抽出长剑,只道,“来人。随我一道前往庄府旧址!”
贺桩昏昏沉沉,只觉扑鼻而来的就是薰香的味道,她浑身绵软,提不起定点力气。
她迷茫地睁开眼睛,把头一侧,枕边细碎的流苏便丝丝滑滑地扫过她的面颊,凉凉的触感让她陡然清醒过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软榻旁边容恒冷隽的面庞。
容恒满面堆着寒意,他忽而扬起双手,转了一圈,嘴脸噙着痴狂的笑,“这里的布置,你瞧瞧,喜欢么?”
贺桩狐疑地扫一圈,只觉熟悉得很,画面便从记忆里涌起
容恒眼眸通红,透着痴妄,“是不是觉得熟稔?没错,是太傅与你娘的卧房,这儿”
他抓着宽大的袖子,指着软榻旁边的梳妆台,笑道,“每日晨昏,你娘都会静静地对镜贴花黄,或褪去铅华,素面朝天的她也极美。她爱笑,总是柔柔地对着镜面,眉清目秀,冰清玉洁。尤其是太傅为她画眉之时,你都不晓得我有多渴望,我就是她的夫君。”
贺桩挣扎着坐起来,呐呐张着嘴,震惊得一动不动,楞楞地坐在那儿。
那是她爹娘卧房私事,他怎么会知道得一清二楚?
容恒瞧着她似曾相识的轮廓,猛然几步跨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道,“我猜你在想我是如何知情的吧?庄府与东宫离得那么近,凿条密道又有何难?”
贺桩隐隐觉察到什么,只觉这个人已经疯了,近乎病态,只睁着清眸,恨恨地盯着他!
容恒却混不在意,“你虽与你娘生得极像,可你终究不是她!你便是把眼珠子瞪出来了,我也不会心疼,何必呢?”
他伸手,想要触碰贺桩,贺桩一闪,惊惧间本能地伸出手去抓他的脸,他略微一偏头就躲开她的手指,却还是让她有了后退的机会,她慌张地退到墙角,如小兽般瑟瑟地抖着,眼里全都是泪,惊恐地望着他。
容恒笑得肆意,“反倒是卫良和,啧啧啧,瞧见你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只怕心都要化了”
她的心瞬间抽得死紧,扎挣着从软榻上爬起来,却一手落空,直接跌落到软绵绵的地毯上去,还不等她挣起身起来,容恒已经等不得,俯下身去一把摁住了她。
他眉宇间满是怒意,“小桩,你果真是长大了,胆子也肥了,竟敢暗算我!你别忘了,当年你可是手里拿着糖葫芦,直追到府门外。一口一个太子哥哥,叫得那叫一个欢。怎么,如今恨我恨得想杀了我?”
贺桩隐约觉察到他心里的羞耻想法,拼命挣扎着,却根本无济于事,泪流满面,凤眸里喷出怒火来,“你无耻!”
容恒丝毫不以为意,“是,我是无耻,横竖我也不喜欢你叫我太子哥哥!如今太子之位也没,我也不必瞒着你,我是喜欢你娘,喜欢到疯了要杀了太傅!”
“你都不晓得,我横竖瞧着你娘都美极了。甚至她与太傅共赴云雨,那筋骨与肌肤相撞的场面,她明明衣衫凌乱,青丝如瀑。香汗淋漓,我也还是觉得美!若我是庄钰,谁还做什么劳什子太子?她那么好,那么美,庄钰配不上她,他凭什么拥有她?”
这个人竟然连如此隐私之事也偷窥,简直疯了贺桩难以启齿,别过头去,言辞含恨,“住口,究竟是谁无耻?我爹身为你的太傅,究竟哪样对不住你?我娘怎么说也是你的师娘,你那是扰乱纲常有违伦理!”
贺桩眼底的嫌恶深深刺痛了他,当年她也是这般说辞,宁死也不肯委身于他,那好,得不到那还不如毁了,这样谁也无法拥有她了。多好!她的女儿,索性一并毁了!
容恒忽而仰天长笑,笑出了眼泪,铿然起身,冷冷道,“好个有违伦理,既然我此生注定得不到她,那你也休想与卫良和长相厮守!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得到了又失去了,又会如何!”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而去!
贺桩心头惊骇,她一直想不通,她爹尽心尽责地辅佐太子,容恒为何还要对庄府下手,却没想到他是爱而不得!
他真是太可怕了,得不到就要毁尸灭迹,这个人真是魔障了!
他已逼得她没了爹娘,他还要干什么?贺桩心急如焚。慌忙爬出软榻,可她的身子根本支撑不住,才站起便瘫软在地,太子已跨出门口,她急得落泪,生怕他再对孩子和夫君不利,气愤开口,“你究竟还想干什么?”
容恒戛然止步,露出脸,阴阴一笑,“死了倒也解脱了,活着才痛苦!卫良和大费周章地拉我下台,你以为我会让他好受?你说,若他知你不惜深入虎穴地帮他,却救不了你,偏偏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又没法随你一并去了,他得煎熬多少年?”
他话音一落,再也不顾贺桩是死是活,只道,“来人啊,封死密道!”
言罢,仰天长啸而去!
贺桩软软地趴在地上,也不知迷药何时才褪去,她一下没法缓过劲来,却听他道不会伤及无辜的性命,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只要他们没事,够了,真的够了!
她头一软,贴着光滑的青石板,唇角一扬,眼角却是默默流着泪。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药在她体内作祟,贺桩拼命揪着大腿,不愿睡去,但身子到底还是扛不住药效。沉沉睡去
且说卫良和赶到庄府旧址,便听地下传来闷闷的轰隆声,他耳力极佳,迅速地锁定方位,马不停蹄地赶过去。
这会儿恰逢宸王带着宫里在御前伺候的梁总管,正是要传旨将容恒流放边疆!
容源见卫良和兴师动众的模样,也急了,跟着跑来,问,“怎么回事?”
“桩儿不见了,是他身边的暗卫来抓的人!”男人心急如焚,也顾不得什么虚礼,揪着容恒的衣领,厉声问道,“桩儿在哪儿?”
放眼整个朝廷,除了皇帝和太子身边的暗卫,还有谁会对桩儿不利?
容恒被他揪得难受,却洋洋得意,“你猜?”
“找死!”卫良和气得扬拳,被宸王眼明手快地拦下,“良和,你冷静点!”
“桩儿是我的人,你要我怎么冷静?”卫良和这回直接拔剑,横在他脖子前,“你到底说不说,我的剑可不长眼!”
容恒一听被流放,路途遥远,生死不知,况且,容源如今是太子了,怎么可能还会留他一命?
“横竖都是一死,有个人陪葬,黄泉路上总归没有那么孤独不是?”
容源见他真的起了杀意,连忙夺下他的剑,只对着半空道,“暗卫何在?”
一时半会,无人搭理他。
容源只得耐着性子道,“方才的圣旨你们也听见了,如今,本宫才是你们正儿八经的主子,如何权衡,难道你们还不够清楚么?”
他话音一落,只听空气里响起轻微的衣料碰撞声,他的跟前瞬间出现几个单膝跪着的男子,只听他们齐声道,“属下见过主子!”
容源也不废话,直言道,“卫夫人现在人在何处?”
几个人面面相觑,却听被押送走的容恒扬声道,“你们大可告诉他,横竖也救不出来了,哈哈哈”
“还不快说!”容源也急了,额头青筋暴起。
为首的暗卫这才开口,“在密室。太子先太子殿下听属下炸了入口,只怕是救不出来了!”
卫良和一个踉跄,他不信,他不信救不出桩儿!
他两步上前,一把拎着一个暗卫的脖子,咬牙道,“带路!”
卫良和眼眶猩红,疯了一般,飞跑过去,只见密道入口被一大块一大块的碎石堵着,里头空气不畅,桩儿身子又弱,也不知她能撑到何时。
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赫然开口,“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入口凿开!”
容源见他乱了方寸,只叹了一句,按住他,道,“良和,你冷静一下。这里我来安排!”
“不必了!”他心里不知有多后悔,这几日怎么不回府,她胆子又小,一个人在里头,也不知会有多害怕。
生死攸关之时,他才知那半年的苦等根本不算什么!
是他把她弄丢了,他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容源见他这般,又一次按住他,“你这样,反倒会影响进度,小桩只会多一分危险!”
男人听了他的话,只把剑用力插在地心,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只觉每一分每一刻都是在煎熬,容源也是一身的泥土,面色失落地走到他面前,心头涌起苦涩,艰难开口,“良和,那碎石太大了,堵在入口根本挪不开。若是用炸药,只怕密道会崩塌,小桩还在里头”
“不能用炸药!”男人镇定了一些,站起身道,“就是用手扒,我也要把她扒出来!”
容源心知这对他而言太残忍了,可他不得不开口,“良和,我知你不愿接受,可那密道四壁都是硬石,根本凿不开!”
“那就挖地面,总是能挖开的!”他偏不信他救不出她。
言罢,男人也不顾容源的阻拦,真的提着剑上去用力地一点一点去凿!
何辅卓青几个见他这般,也纷纷拿起铁锹,好不吝惜力气地大开大合地挖着,誓要掘地三尺!
时辰一点一滴地过去
贺桩觉得真的要死了,呼吸越来越短促,恍若跌入一个冰窖,周遭寒冷的水不断地向她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