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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萧瑾瑜微微点头,“那几位大人可有印象,此人案发那两夜是否离开过考棚?”
想起刚才吴江说话,十个人一阵鸡叨米,“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绝对没有!”
“那就好……”萧瑾瑜端起桌上杯子缓缓喝了一口浓茶,淡淡地道,“劳几位大人去前面帮王将军维持一下秩序,跟那些读书人说,什么时候他们有读书人样子了,本王就什么时候滚出去跟他们说清楚。”
“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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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江带着十个监考官一退下,楚楚就从里屋钻了出来,直奔到萧瑾瑜身边,“王爷,我也去跟你抓凶手!”
“不行……”萧瑾瑜听着外面吵翻了天动静,轻轻皱眉,“你听听这些人,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你就待这,想看什么,窗口都能看见。”
楚楚急得跳脚,“我不是要去看热闹!”
“楚楚……”萧瑾瑜把她揽到身边,“吴江会保护我,不用担心……”
楚楚脖子一梗,杏眼瞪得溜圆,“谁担心你啦!我是仵作,你抓凶手我就得出来作证!”
萧瑾瑜一噎,啼笑皆非,还是他自作多情了……
“今天不用……今天不是升堂,只是把那个凶手揪出来,让外面这些人安分下来,安心准备明天考试。”
楚楚一脸正色,两手扒上萧瑾瑜肩膀,直盯着他眼睛,“你抓人就得有证据,尸体上证据就是死者说话,是重要证据,尸体是我验,我说才作准,你不能瞎说!”
萧瑾瑜被她说得一愣,“我……我不会瞎说。”
“你就是会!”楚楚气鼓鼓地瞪着这个一脸无辜人,“你刚才就胡说来着,那个渎职之罪!”
萧瑾瑜哭笑不得地抚着她腰背,“楚楚……审讯跟验尸不一样,这是技巧,不是胡说……”
“我不管!反正尸体上事儿不能让你胡说!”
“好,好……”萧瑾瑜缴械投降,“就跟我一起去吧……不过你要跟紧我,千万不能乱跑。”
“好!”楚楚立马伸手搂住萧瑾瑜脖子,咧嘴露出八颗小白牙,“我就站你身边,保准谁也不会欺负你!”
萧瑾瑜好气又好笑地她屁股上轻拍了一下,“还说不是担心我……”
“就顺便担心一点儿……”
萧瑾瑜眉梢一扬,“嗯?”
“可担心可担心啦!”
“嗯……”
“对啦,”楚楚突然两眼发光地看着萧瑾瑜,“王爷,你记性这么好,肯定还记得刚才和薛太师比赛时候作诗吧?”
“忘,忘了……全忘了。”
“你骗人!三天前事儿你都没忘呢!”
“这些不要紧事,转头就忘了……”
“真?”
“真……”
“那我还是回头问薛太师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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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冰糖肘子(十一)()
萧瑾瑜把那一杯浓茶喝到一半,外面就静得差不多了;可萧瑾瑜一出现考棚;考棚立马又炸了锅。
王小花一队兵能排起人墙把如澜如潮考生挡起来;可挡不住考生一声高过一声叫骂。
“杀人者偿命!”
“装什么公正廉明,就是你私设刑堂草菅人命!”
“作弊者也是人;草菅人命者偿命!”
“把我们囚这算什么本事……”
“你说清楚,搞那么多花样;连个砚台都不让自己带……是不是官商勾结,中饱私囊!”
“天子门生由不得贪官污吏如此耍弄!”
“偿命!偿命……”
“……”
虽然萧瑾瑜出来之前就说过,这些人一定会说些不好听;可这么亲耳听着数千人言辞凿凿地大骂自己心爱人,楚楚还是气得直咬牙,要不是吴江紧紧把她拦后面;她肯定要上去跟人拼命了。
被人这么骂着,萧瑾瑜脸上静得不见一丝波澜,淡淡地看着冲前面一排这些喊哑了嗓子瞪红了眼考生。
十名监考官手忙脚乱地呵斥了好半天,王小花都要跳到屋顶上去吼了,考生叫骂声才渐渐小了下来。
萧瑾瑜轻轻咳了两声,一字一句地冷声道,“子曰,是可忍,孰不可忍。”
萧瑾瑜声音不大,但声音所及之处都倏地一静。
这群都是读书人,都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也都清楚这话本身不可怕,可怕是这句话后面往往会跟着内容。
尤其说这话还是个有权有势人。
刚才叫得跟群魔乱舞一样考生顿时有一多半往后缩了缩脑袋,连十个监考官脊梁骨都隐隐发凉了。
这些都是京官,都知道安王爷狠起心来是个什么样主儿……
连吴江都握紧了刀柄,就等萧瑾瑜一句话。
一片死寂里就听萧瑾瑜清清冷冷地道,“都是读过书人,谁能说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朦胧月色下,数千张黑脸若隐若现。
考棚中部一间号房里倏然传出一个慵懒中透着不耐烦稚嫩声音,“这都能忍,还有什么不能忍啊?”
萧瑾瑜轻勾嘴角,仍然波澜不惊地道,“本王问这话没别意思……只是提醒诸位,王将军这些兵都是刚从西南战场上回来,见不得饱食终日还无事生非文人,王将军手中有遇□先斩后奏之权,他们若是忍不下去了……所谓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诸位各自掂量吧。”
王小花一张黑脸上两个眼珠子瞪得比牛眼还大,什么先斩后奏之权,这人怎么就能睁着眼把瞎话说得比真还像真啊!
一阵鸦雀无声,萧瑾瑜冷眼扫着冲面叫得起劲儿几个年轻考生,“本王问你们,可曾亲眼见过刑堂是个什么模样?”
人群里一片死寂。
“可有人知道,官商勾结第一步是什么?”
又是一阵死寂。
“可有人知道,想要中饱私囊,关键是什么?”
人群里静得只剩喘气声。
萧瑾瑜轻轻咳了两声,“本王既当了今科主考,不提点你们些什么,恐怕有负皇恩。”
楚楚站萧瑾瑜身边,一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王爷不会气昏了脑袋,真要贡院里教人怎么当贪官吧?
萧瑾瑜脸上看不出一丝愠色,脊背立得笔直,声音冷得像是要把这竖起耳朵来数千人冻死当场,“想要中饱私囊,关键就是不要脸,要做到官商勾结,第一步就是不要命……至于刑堂,你们今晚好好看看,本王刑堂是什么模样。”
萧瑾瑜话音未落,吴江就会意地闪身出来,眨眼工夫闪到考棚某排末端年字号考棚,一把将坐墙角抱腿缩成一团人拽了出来,拎着那人后脖领子,拎猫拎狗一样地拎到了萧瑾瑜面前。
吴江满眼嫌恶地看着这个一落地就又蹲到地上缩成一团大男人,一把按他白生生后颈上,“跪下!”
那男人居然一头栽地上,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吴江火大了,“你再装!”
人群里立时有人愤愤地高喊,“不许侮辱斯文!”
吴江一把揪起倒地上男人,毫不客气地按着他跪好,没好气儿地道,“听见没,你同窗都嫌你有辱斯文了,还哭!”
“……”
吴江退回到萧瑾瑜身边,楚楚扯扯吴江袖子,毫不吝啬地比给吴江一个大拇指,看得吴江一张脸又红又黑,抽着嘴角回给楚楚一个很谦虚微笑。
萧瑾瑜微微蹙眉看着这个哭得抽抽搭搭大男人,“你年字号……那就是叫李如生,对吧?”
王小花打进门搜身那会儿就烦透了这个比女人毛病还多男人,刀柄狠狠一顿,两眼一瞪,“说话!”
“学……学生是……是……”
“自己说说吧,怎么杀人?”
“学生没……没有!”
李如生抬起一张梨花带雨脸,这人看起来四十有余了,可那张脸还白净秀气得很,再挂上两行清泪,把楚楚生生看得心软了,差点儿想上前给他递个手绢。
“不是我,不是我……”
萧瑾瑜静静看着他,“你没杀人……为何没出考棚就知道有人死了?”
“听,听说……”李如生颤抖着一只修长白手,向监考官那边一指,“他们说话……学,学生听见了……”
萧瑾瑜向十名监考官瞥了一眼,十个脑袋齐刷刷地往后一缩。
“好……且当你是听来。”萧瑾瑜不疾不徐地道,“你可敢把衣服脱了,以示清白?”
众人一静。
楚楚怔怔地看向萧瑾瑜,王爷是不是烧糊涂了呀,清白……哪是这个意思啊!
李如生桃花一样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下子把衣襟捂得死死,缩地上直发抖,“不,不脱……”
萧瑾瑜沉声,“吴江……”
吴江深深呼吸,硬着头皮铁着一张脸走过去,眨眼之间扯下了李如生严严实实裹外面那层衣服,露出第二件衣服。
吴江愣了一下,那些本来握紧了拳头正要抗议考生也全僵了当场,十名监考官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这会儿裹李如生身上竟是一件监考官专用官服。
王小花急了,进门搜身时候这人身上那五六件分明都是粗布衣裳,里面两三件上还打着层层补丁,怎么突然就冒出件官服来,“你他娘哪儿来这身皮!”
吴江不管这人哭成什么模样,皱着眉头干脆利落地把这件官服从他身上扒了下来,呈到萧瑾瑜面前。
萧瑾瑜把官服反过来,扫了眼上面格外粗糙针脚,“李如生……这衣服是哪儿来?”
“做,做……”
王小花一听就炸了毛,“不可能!这兔崽子进来时候本将军都把他扒干净了,他身上一块儿这样布头都没有,怎么做啊!”
萧瑾瑜看着缩地上还抽抽搭搭哭着人,轻轻浅浅地道,“自然是外面做好了,有人给他递进来。”
王小花大刀一顿,急红了眼,“放屁!老子人盯得紧着呢,除了这十个没事儿瞎溜达,就光是那俩送水老头子老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