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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了情况并叫医生来做了体检。这一切都和拘留所截然不同。肖童的脸色也随之晴朗了许多。 庆春又随肖童去了分配给他的宿舍,那是一间能住十几个人的大屋。肖童睡在靠里边的一张床的上铺。庆春爬上去帮他铺好被褥,把他带来换洗的衣服叠好当枕头给他垫着,上面还盖了块枕巾。枕巾是庆春自己从家里给他带的。她还给他带了些休闲、体育和娱乐的杂志。她想这些杂志有时能使人体会到生活的丰富和美好。 肖童看着她爬上爬下地忙活,站在一边一声不响。戒毒所的管教向他交待着这里的生活设施,每天的活动日程和必须遵守的纪律。肖童似听未听。庆春从床上下来又嘱咐肖童几句,无非是听管教的话,按时吃药,正常吃饭,多晒太阳,等等等等。肖童问,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庆春说,过些天只要有空我会来的。 庆春和肖童告了别。跟着管教去找医生。路上管教笑着说:“你是他表姐呀?我看他对你还真有感情。” 庆春问:“你怎么知道他对我有感情?” 管教是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自称在此工作了三年,大概认为自己已可以感受人生的一切。他洞察秋毫地说:“那还看不出来。你刚才要走他那依依不舍的样儿,都不像个大小伙子。” 庆春随意搭讪着,“他本来就还是个孩子。” 管教感慨万千地说:“在这儿干久了,人生的悲欢离合,妻离子散,真是见得多了。这些戒毒的人,大多数都是有钱的主儿,追求刺激醉生梦死糟蹋自己。成了大烟鬼才知道什么是幸福,因为他得不到了。得不到的东西他才看得见,才懂。” 庆春笑着问:“什么是幸福呀?” “当了大烟鬼他们才明白,幸福其实太简单了:有份工作,有个家,有心疼自己的人,行了。这就是幸福!咱们都是平头老百姓,老百姓还不就是这些。这些看起来很简单,很容易,可对他们来说,咳,难了。” 庆春想此话有理,很多人都无意地陷入这个轮回。当身处寻常时,寻常便是一种无聊,可以随意蔑视和遗弃。当失去寻常时,寻常就成了幸福,成了渴求的目的。 庆春没再说话。那年轻管教也深刻地沉默着。他把她带到了医疗室,见了刚才给肖童体检的医生。医生简短地介绍了检查的结果: “还好,他还没染上别的病。身体有点虚弱,但可能以前的素质比较好,所以能量还没有耗完。毒瘾也不深。戒毒开始两天他可能比较难受,只要熬过七十二小时,再加上我们配合药物治疗,用不长的时间让他的身体摆脱对毒品的依赖,还是不难的。”
第四部分毫不掩饰的孤儿般的依赖
庆春再三谢了医生,谢了陪她来的年轻管教。管教说你放心吧,你弟弟我会照顾。 她离开戒毒所的时候里边又在唱歌,这回她依稀听清了几句断续的歌词: 亲爱的爸爸,亲爱的妈妈, 想起你们我泪水流啊, 白魔毒害我, 毒害我一生啊。 …… 一个星期之后,欧庆春到戒毒所去看了肖童。 依然是那首“亲爱的爸爸,亲爱的妈妈”的歌子,响彻在操场。她由所长陪着,站在操场的边上,看戒毒的学员们出操跑步。年轻的管教高声喊着口令,“一二一,一二一”,一百多人的脚步,整齐地呼应着他的节拍,显得蛮有气势。在队列中她看见了肖童,剃着短平的寸头,穿着一身蓝白条的衣服,不时地回头看她。她远远地冲他笑。 操练完毕,管教又训了一会儿话,然后宣布解散。学员们喊了句什么,四散开来,三三两两走到操场周围的树阴下,仨一群俩一伙地坐下来休息。肖童向她跑过来。他不愧是踢球的,奔跑的姿态和步伐与众不同。 所长特别给他们找了间屋子,让他们姐弟聊聊。庆春从所长的介绍中已经知道,肖童进来的头两天,毒瘾发作得很凶。最厉害的时候管教用绳子把他在床上捆了几个小时,吐了一身一床一地,好歹算挺过来了。这几天身体和气色明显好转,和一个正常人已经差不多。 庆春看着满头是汗的肖童,说:“怎么热成这样?” 肖童笑了一下,那一瞬间的笑短暂地再现了以往的灿烂,他说:“跑的。” 庆春拿了手绢给他擦汗,他接了,却没擦。庆春问:“身体感觉恢复了吗?” 他低头说:“啊。” 庆春问:“睡眠好不好?” 他答:“有时好。” 又问:“每天在这儿都做些什么?” 又答:“军训,上课,管教找谈话,再就是看病吃药。” “给你吃什么药?都有什么治疗?” “漂肠子,吃绿炮弹,大黄片,还有626胶囊,一种中草药,祛邪扶正,以毒攻毒。” “在这儿有什么玩儿的吗?” “打乒乓球、羽毛球,还有卡拉OK,还可以看电视。” “管教和大夫对你好吗?” “好。” “我看这儿真的跟疗养院也差不多了,我都忍不住想来了。” 庆春见他情绪一点点低沉下去,便用玩笑话来撩拨,但肖童没有笑,也没有反应。停了一下,庆春又问: “伙食呢,比你过去住医院时怎么样?” 肖童没有回答,他抬头看她一眼,说:“我想出去。在这儿我很闷。” “你才进来一个星期,按要求至少要三个月呢。” 肖童低头用手绢擦汗,说:“求你了,你带我出去吧,我已经戒了。我向你保证,我保证再也不吸毒了。” “戒毒是个漫长的过程。”庆春做着说服工作,“你别看得那么简单。我说三个月还是短的呢。上次这儿的医生说了,按国际上医学界的理论规定,只有连续三年半不再复吸的人,才算真正戒除了毒瘾。你才只有一个星期。而且这里床位紧张,你出去了万一不行再进来可没那么容易了。而且你这次戒毒是我们给你出的费用,你下次复吸了再来就得自己花钱了。所以我看还是巩固好了再说。” 肖童低着头,不知为什么他不和她正面对视,他说:“这里和监狱差不多。我讨厌那些吸毒的人,我不愿意和他们住在一个屋子里。我不会再吸了,在这里会把我闷死的。这些人身上都有很多病,有胃病,有肝病,你不怕他们传染我吗?” 肖童搜遍了一大堆能够说服她的理由,庆春想了一下,只说:“等会儿我去问问所长吧,看他怎么说。” 肖童迫不及待地说:“那你快去吧,要不他该下班了。” “你想今天就走吗,这不可能。” “你今天带我走吧,怎么不可能?” 肖童孩子一样的性急,以及他对她的毫不掩饰的孤儿般的依赖,都让庆春心动。但她坚持原则地说:“绝对不行,就是所长同意我也不能今天带你走,我还要回去请示领导。你出来不出来,出来以后怎么办,得由领导决定。” “你不是说我已经完成任务了吗?你不是说没我的事了吗?怎么还要去请示领导?” “可你毕竟为我们工作过。现在这个案子还没有完,那些人还在活动,我们得为你的安全负责。” 肖童皱着眉苦着脸,他望着窗外操场那边,那些在树下乘凉的学员百无聊赖的姿态,仿佛再也不想回到他们当中。庆春说:“肖童,我毕竟比你大几岁,我记得你过去答应过我,在重要问题上不任性,听我的。如果你不想这样做的话,我也就不再管你了。” 她的这句威胁十分管用,肖童不再做声。她把给他带来的一些吃的和几本新杂志给了他,然后告辞。 走的时候她和所长谈了谈。所长说肖童吸毒原来仅限于吸食,还没有发展到肌肉注射,而且用量不大。所以目前已经基本完成了生理戒断的任务,也就是说,身体上已经没有毒瘾反应了。但是吸毒者戒毒后的复吸率之所以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主要是由于心理毒瘾很难戒断的缘故,心理毒瘾的戒断需要漫长的时间。肖童现在出所可以,但要保证今后不复吸,家里必须天天有人看着他,教育他,帮助他,监督他。尽量避免他在生活中再碰上挫折和苦闷。如果碰上了,也要及时开导。所以,有一个健全、幸福、能帮助他并且让他有生活兴趣的家庭,哪怕是一两个对他有感情的亲人,对于巩固戒毒的成果,是至关重要的。他有吗? 庆春听罢,心里说不清是轻松是沉重。她从郊区的戒毒所回到家时天色已晚。父亲还在等她吃饭,因为她早上说好了今天要回家吃饭的。饭桌上父亲照例问她今天干了些什么,碰上了哪些熟人,听她每天报些流水账似的活动和说点儿单位里的新闻,这是父亲每天晚上固定的消遣和功课。 吃完了饭,她一边收拾桌子,一边斟酌着探询父亲的口气:“爸爸,我有个事想求你帮忙。” 父亲问什么事。 她说:“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父亲笑道:“不是又要给我找个伴儿吧?” 庆春说:“差不多,和找个伴儿差不多。” 父亲摆手:“我这事,需要的时候我会考虑。你别净给我操心。你倒是应该考虑考虑你自己了,还是得早点定一个。李春强行不行?他不行还有没有更合适的?也该有个数了。” 庆春说:“说您呢,怎么又扯到我这儿来了?你别紧张,我不是想给你找老伴,是想给你找个小伴。” 父亲摸不着头脑地说:“小伴?我都革命一辈子了,政治上还算坚定,生活上也从没犯过错误,我还是保持晚节吧。” 庆春说:“我求您的事,不仅是保持晚节,而且还是再立新功的事。但我不知道你都歇了一两年了,还有没有这个能力。” 父亲说:“你就说,什么事,别卖关子。” 庆春说:“肖童,那个大二的学生,你还记得吗?” 父亲说:“怎么不记得,上次不是还来过。” “你对他印象怎么样?” “挺好呀,我挺喜欢他,那孩子挺单纯的。他是叫我爷爷还是叫我伯伯?” “怎么是爷爷,我和他是平辈!” “噢,”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