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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迈出山庄大门,双手抱拳道:“草民展昭,特代友人前来相迎两位大人。”
※ ※ ※
他的命中,很多时候,总是一个人。
一个人走过漫长的似曾相识的崎岖,去往从未到过的远方。
一个人在深夜里醒来,在空落的荒地上练功,听着不知发自何处的细碎虫鸣,默默洒着汗水,直到天明。
一个人坐在繁华市镇最好的酒楼上,看见世情百态人来人往,面前桌上美食美酒,却只有一个酒杯。
一个人拿着剑,面对数不清的敌手,凝神静气,用尽一切的能为去捕捉他们每一根筋肉的颤动。
——他知道,一直都知道,他的对手绝不止身前那些看得见的人人种种,还有身后看不见的,一双双杀人不必用剑的手。
他常常是一个人的,所以从不去指望有谁会及时伸手,为他挡去身前身后的明刀暗剑。
可是又有谁,不想拥有那样一个人,形影相随,不离不弃!
——无论再长的路,也一起走!
——无论再黑的夜,也一起捱!
——无论世事如何变幻无常,也一起醉!
——无论有再多的敌人,也能背靠着背,豪情一战共同面对!
人间好汉,谁愿孤独终老?
——他当然不愿!
且,他终于知道,自己绝不孤独,自己——早已不再孤独……
他——站在凤麟山庄的门前,双手抱拳,一如踏入江湖的第一天,一如历尽那些尸骨成灰的世事以前。
赤色的发垂落在蓝色的衣衫上,显得格外突兀诡谲。
犹似一腔心血染青丝。
他的目光,直视莫测的前尘,身后是满面肃然的六剑青衫,严阵以待的武林故老。
更往后,还有云怒堂事先潜入山庄的百余名好手。
如今他的身后有许多人。
每一个人的眼睛,都与他凝视着同一个方向;每一个人都捏紧了全副的提防,同他一起面对着同样的危机。
他却知道,一定有一个最特别最宝贵的“他”,在看不见的地方,全力以赴,等着为他抵挡身后一切的疏忽。
令他可以不必回头。
※ ※ ※
密云更密,天色开始昏暗。
甫见展昭等人出现,众兵士皆大惊后退。
短暂的震惊过后,便是窃窃的议论。
“啊……这就是南侠?!他的头发怎么……怎么是这样……”
“嘘!你懂什么!绝世高手,自然异人异相!”
寻常人看见展昭如今的形貌,都不免惊惧,但这位纪安抚却毫无异色,兀自潇潇洒洒下马上前。官场中人,讲究的就是处变不惊见怪不怪的能为,他能有如今的地位,早已练出了安如磐石的心性。
他向展昭稳稳一揖,道:“小可乃成都府路安抚使纪从德,久闻南侠大名,如雷贯耳,向心已久。展英雄藏剑于蜀,纪某早当登门拜会,无奈公务缠身,以致少礼,着实惭愧!今日一见,英雄果然非比寻常,纪某倾钦之至!”
一语未终,不仅展昭身后的青城派众弟子面色尴尬,连简伯清脸上也露出了忧虑之色。
原来这将官打扮的人,便是成都府路一地掌库用兵的主事之人,寻常人等都不得一见的。以丐帮在武林中的地位,简伯清主持蜀中分舵近十年,也仅仅见过他手下几个虞侯。至于青城合派固已有数百年的盛誉,然一派师徒惯了深居简出,更是从未见过如此高官。
江湖人再是神通广大,也须得脚踏着一方的地界靠山吃山,倘若今日在此地开罪了这个姓纪的,只怕巴山蜀水虽然天高地阔,也无有方寸立足。
众人色变,皆因于此心内有数,不能不有所顾忌。
展昭抱拳微笑道:“安抚大人客气。展某戴罪之人,焉敢乞荫大人虎威。某在蜀山,不过混些小小营生糊口。本该足不出户闭门思过,奈何师门不幸,掌门师兄故身成都,某便赶来成都料理后事,更与师兄弟们一会。借宿友人山庄,也只为图个方便,顺道切磋切磋,不想劳动大人,也惊了某的朋友。”
他这番话于情于理都无懈可击,不仅随机应变,轻巧地将众人洗脱干系,更把自乐山来到锦城的一档子麻烦都揽在自己身上。一时站在他背后的众人皆心生感激,却又实在不能在脸上稍有表露。
纪从德见六剑盟人个个头上戴孝,也不多疑,只接口道:“展英雄,客气的话都不必再说。我看英雄是明理之人,纪某也不便相瞒。其实今日兴兵登门,纪某亦是受人所托,有一桩棘手的大事,惟有向英雄借力!事态紧急,纪某这动静也弄得大了,但有惊扰各位之处,都在纪某的身上,来日定将加倍补偿。”
展昭笑道:“不知大人受何人所托?”
那四品官带的李大人本来只是眼含焦急静立在纪从德身后,此时却突然开口插言:“求托纪大人赴此相请英雄援手的,不是一个人!”
“而是巴山蜀水的一方百姓!”
这一句话,即如铮铮的响鼓,震撼当场,惊了满座!
惟展昭面色如常,向李大人拱了拱手道:“草民展昭,请教大人尊驾?”
李大人也不回礼,兀自忧心忡忡道:“在下四川安抚制置使李谬,参知水工之事。展英雄,都江堰有难,这正是李某的来意!”
展昭敛了笑容,道:“都江堰乃天下水工第一,某一介武夫,不通水工,这……”
李谬急急打断他道:“都江堰乃天下水工第一,更关系蜀中兴废,百姓民生,朝廷最是挂心。小可无能之辈,自领制置一职,心知事关重大,从来不敢疏漏。夏末秋初乃水患之季,都江堰上惯有记制船工长驻,每日观水测流。不想今晨有大批贼寇潜入,不仅残杀了记制与船工,更明目张胆挖山凿壁,埋下大量火器,将……将整个堰滩都尽数炸毁了!”
“什么?!”李谬的话一句比一句惊人,话落,非但展昭动容,六剑盟弟子中有年幼的已忍不住嚷出了声,又立觉在官府面前失了风范,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李谬却不见怪,又道:“秋初多雨,江水暴涨,如今堰毁人亡,离堆倾塌,宝瓶口全然堵塞,将致成都府周遭来年大旱!倘若再如前些日子那般大雨,首当受难的,却是导江沿线,尤其是乐山一带……必将……必将成为一片汪洋!”
这个消息,直至两个时辰前方才被一名死里逃生的船工走水路送到制置衙门。事关重大,当然被上官捂得密不透风。现下李制置贸然说出此事,展昭身后的众人自然面面相觑,而跟随纪从德前来的兵士们中也有导江本地出身的,更惊骇得目瞪口呆。
展昭显然亦大为意外,沉吟片刻道:“既然贼人能以火器作乱,毁堰断流,成都府军库中亦存有大量火器,李大人何不向安抚大人借宝?”
纪从德在旁道:“展英雄有所不知,这更是此事最蹊跷处!夏末阴雨多潮,纪某特命标下事先将军库内的火器移至干燥处妥善保管。今日李大人开口,纪某当然不敢有辞,亲自率了小军前去调遣火器。岂料到得存放处,才发现本库所有的火器火石已被人动了手脚,全数潮废,守卫的小军也惨死多个时辰了。此事非同小可,更关系纪某的官声,若非太过紧急,纪某又何必告知英雄呢?”
展昭点了点头,道:“两位大人前来,莫不是听信了什么传言,道是展某力能移山倒海吧?传言多虚,展某毕竟凡人,有些事情做得,有些事情还是做不到的。”
纪从德道:“传言早已遮天蔽日,英雄假死脱身,无非逃名,这些道理,我们虽是俗人,也都省得。本来不该打扰,可你不肯借力移山,解这危难,明日便又有大雨,届时多少人葬身鱼腹,流离失所,就都在你展昭今日这一念了!”
他以一方将主之尊,亲身前来,自觉已经给了这个离京去职的犯官极大的面子。客气言辞,以礼相待,也是事到临头情非得以。不料自己说了这许多,李谬亦说了这许多,这姓展的连一丝忧患都没有上脸,与往日那些多管闲事的传说毫不相同,实在是不由得这位安抚大人不急。
急火攻心,他渐也开始口不择言,字字威逼。
——他却不知当日在凤麟校场,“天下大乱”所以能够现世,尽显惊天动地之能,非是展昭一人之力,确乃造化因缘之功。内中奥妙,也只有“风、云、水、火”四人心知肚明。
——他亦不知这其中的种种神魔颠倒,换作常人早已心灰意冷,如今展昭站在此地,亦不过为着了结诸事,只愿携至爱远走高飞,再不问庙堂,不理江湖。
展昭只是摇头:“此事非某力所能及。”
简伯清在他背后听见,暗叹道:“这纪安抚若不扯出最后一句来,以南侠的脾气说不定已就应承了。如今这做官的偏把台子筑得高了,让大家都跳不下来。”
纪从德见他拒绝,正待要发作,却被李谬抢了一步挡在他身前。
那李谬双膝一屈,竟然当众跪了下去,口中道:“展英雄,我求你——”
他的膝头尚未触地,便觉臂上一紧,一股柔力激荡而来,不由自主便退了半步,为免跌倒,双腿只得复又挺直。
展昭放开手,又沉默了片刻,方才淡淡道:“李大人不必如此。这桩事,某只怕能为有限,无法一举功成。但某亦在乐山落户,自当为乡亲们再尽一番绵力。”
他的面色如常,横竖看不出多少感动。他的话音亦平淡,然而字字句句清晰。
他已经做出了承诺!
紧接着他的承诺,另一个人亦开口道:“我与你同去!”
这声音一片清朗,这声音发自一条如飞鸟般掠下的蓝影。
白玉堂从山庄院墙内掠出,轻飘飘落在纪从德和李谬面前,唱了个肥诺:“小可锦毛鼠白玉堂,虽属路过,亦愿为百姓分忧。”
他言罢冲展昭眨了眨眼睛,笑道:“与其偷偷跟着,还不如出头露相,省了你半路暗算于我。”
——谁说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