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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光骤现,巨爆惊起,群山因之震颤,莽林纷纷俯首!
这巨爆来得毫无征兆!刹那间将乱石小山整个掀起轰碎,就连那滔滔的江水也被遏止,在无可抵挡的冲力下翻起巨浪,向着上游方向倒行逆流!
白玉堂甚至还未来得及回头,便觉耳膜剧痛,脚下的泥土亦如水波般翻涌起来,合着无数碎石木渣,立时将他掀飞!
※ ※ ※
巨爆既起,周遭顿然煞白。
像是天地也为这旷世的力量而惊骇,面无血色。
这白光似烈阳耀目,足教人睁眼如盲!
这堪比神魔的力量孕育于天地,集结于天地,却是发自一个人。
这样的力量,又似乎委实不应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
人太多变,人太莫测,人的心实有太多欲望,没有制衡的力量或许可以为一个人戴上光环,却也可以为千千万万的人带来毁灭。
因此“他”,在意外获得了力量的同时,亦穷尽了所有心力去破解这道力量。
其实他知道,破解的办法是有的,正如打不开锁也可以将箱子劈破一样,任何问题都有一个最笨最原始却也是最直接最彻底的解决方法。
然而这办法的代价实在太大,也实在太过危险,故他一直也在寻求其他途径,并不愿采用。
虽说从离开京城的那一日起,他已对自己将要做的事有所觉悟,他不怕死,但他也决不愿轻易找死。
如果十八岁那年他死于南武林的追杀,就不会有两年后的彻底翻案,就不会有南侠、御猫,不会邂逅他一生的至爱,不会有今时今日同那人一起并肩看灯。
活着,意味着机会,意味着改变未来的希望。
他还有未了的心愿,未完的承诺,还有太多的事想要去做,却已被命运推到这绝崖之上。
求生,则必拼死。
此刻,唯有用上那个疯狂的办法,唯有孤注一掷。
破魔在人,生死在天。
毫无保留的一掌劈在了“他”自己的额上,那降自九天的血色雷霆便在这一刹透体而过,自他双足贯入土石!
血肉筋骨接连发出“裂嘞”之声——一直以来牢牢盘踞于体内的,那原该属于天地造化的旷世力量,亦在这一刹被彻底击溃!
这力量委实太过强横!即使在此崩溃的一刹,亦并非如烟消云散,而是化作三十六道血红的气芒,瞬间穿透周身大穴,硬生生破体而出!
而那被辉煌火环围绕着的,魔神般的人影,便在这一刹周身红雾暴绽,更迸射出三十六道血剑,狠狠轰向周遭的土石、脚下的岩堆!
震天巨响中,乱石崩毁,巨岩化为砂砾,木石碎做飞灰,整座小山便如同翻倒的筐土般向下倾塌,和着急速逆流的江涛白浪,宛如巨龙翻身!
急速陷落的土石之间,那人周身的火环亦顷刻燃尽……“他”似已无丝毫纵跃之力,就像断线的风筝般一头栽了下去,随着纷纷的乱石之雨一起,向着脚下的急流跌落……
他就这样跌了下去……他势必如那都江记制一般粉身石下,埋尸江底!如那被他亲手废去的旷世魔功一般,从此湮灭于世,再难寻回!
然而却有一个人,一双手,不容他就此消逝!
那是一双冰冷如同地狱的手——
死神的手!
步惊云立身玉垒山麓与巨石堆相接之处,本就离得最近。
早已预感到展昭可能要做什么的他,原来并未远去,他只是选择了一个最隐蔽,却又最利于冲出扑救的藏身之处。
他仍然料不到,向来沉着缜密的展昭,竟会在这一刻不惜拼尽,用上这无异自戕的办法!来不及拦阻那惊天一掌,却至少还能在他落入江水之前,一把抓着他的肩头!
崩裂,似无止尽。
步惊云甫抓着展昭便即回身,黑袍扬起瞬间,已戟指封住他所有犹在溅血的穴道,紧接虚空踏步,向着不断因崩裂而后退的玉垒山壁腾跃。
漫天碎石凌厉若刀,早将二人的身躯划得鲜血淋漓。
纷纷的落石中,迎面扑来一条蓝色的身影——白玉堂伸出满是擦伤的双手,紧紧攫住他俩,连拖带拽地拉上岸去,三人跌作一堆。
白玉堂翻身坐起,顾不得泥灰尘土,一把将展昭抱在怀里。他只觉这无比熟悉的、素来强健的身躯竟软得好像一团棉花,却又沉甸甸的毫无生气,触目所及,只见他周身一片污糟,早分不出是血是泥,整个额头更已血肉模糊,满面黑红,几已辨不出原貌。
他猛地抬眼,看向步惊云,一双从来无畏无惧的眼中,分明有什么正在瑟瑟颤抖……
步惊云亦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那张素来木无表情的脸孔,亦骤然间苍白如同死灰……
白玉堂将一只手一寸一寸地移动过去,慢慢贴近展昭的鼻翼。
——没有呼吸!
手指僵直,然而继续移动着,缓缓按在那人的颈侧。
——也没有……血脉搏动!
他浑身一震,将头埋了下去,贴在“他”的胸膛……
白玉堂大口喘着气,肩头剧烈地起伏。他就那样埋头在展昭的胸口,久久不能再抬起身。
“他”的胸膛犹有余温,尚自残留着生命的热度。
然而这最后的一点热度亦在急速散失,只因……那炽热的源头,那胸腔内的心脏,已停止了跃动……
——或许他早该死去……
——或许早在凤麟山庄双雄聚会,苏箴那狠毒的暗算下,他就已该碎心而亡。
——或许只为不甘、不服,或许只为对那少年枉死的一点不忿,令他借助了恶魔的力量,从地狱里翻身回来,讨还他要的公道!
——如今他执意驱离那侵蚀自身的恶魔,但这亦已是支持他生命的力量,于是却魔之际,即成命绝之时!
——人们只是惊叹于他力量的强大,并没人去探究这力量从何而来。
——也许是来不及探究……
——但他自己是知道的。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
似无尽头的崩塌,恰在这一刻戛然静止。
有一刹那,周遭只余涛声……
涛声,一浪连着一浪地扑打过来,扑打过来……那辽远又汹涌的声音充塞着整个天地,像要一直响至永恒……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掺杂入一些细碎的异动——那是远处离堆上人们的呻吟。
有两只孔明灯被乱石砸破,此时随风飘落在玉垒山上,就着枯木败草,燃作两个小小的火堆。
火光明灭,照着云怒堂主死人似的脸,却将真正睡去的那人与紧抱他的青年一起,遗弃在深深的黑暗中。
“哎哟……哎哟!”简伯青被巨爆冲得一路滚到崖边,这会儿才狼狈爬起。他呻吟不断,上上下下拍着满身尘土,一瘸一拐地向三人走来,笑道:“南侠这搞的偌大动静,这整个山头都陪着矮了一腿儿哟!”
他颠颠歪歪向前走了两步,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脸色陡地一沉:“白大侠……步堂主!这、这是……”
步惊云缓缓转过脸来,木然的脸孔一片绝寒。他并没看简伯青,亦没有理会他,死寂的目光彷佛穿过面前的肉身,投入远方那片莫测的黑暗。
白玉堂的声音却在他身旁平静地响起:
“他死了。”
“什……什么?!”简伯青大惊失色,急忙向三人冲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十数载屡经江湖翻覆、历尽磨难仍然屹立不倒的南侠展昭,竟然如此匆匆收场!
——曾经,面对整个南武林的天罗地网,他冤沉地狱也能破土重来!
——曾经,遭遇江湖顶尖的势力昊天门,他大破绝阵剑惊四座!
——更别提踏破江湖与官府千年来的雷池,效力公门仍旧持身如故,锄奸儆恶侠名更甚!
——便是弃名别亲,遁迹蜀山苦研武学,江湖有难,他也还是一请即出毫无推诿!
——哪怕十日前,为止魔招以剑问天,本可登坛入圣,却甘愿为了一名枉死的少年堕身成魔,当众击杀一盟师叔,以至险些身败名裂!如此死局,终也能给他待至一个生天!
——多少的难关,多少的灾劫,都不能打倒他,他彷佛是永远不败的。
——在相信着他的人们心目中,他亦应该是永远不败的。
——如今,他才刚刚洗脱冤屈,翻身从头……难道就在此时此地如此死去,连一句遗言也不曾留给他牵挂的人?
这样一个人,真的就此结局?
这就是——他的结局?!
简伯青奔到近前,方看见展昭周身渗出的热血已开始凝固,整个人渐渐呈现青白的死态,那一头血发亦逐渐黯淡,转为衰败的暗红。
这老丐胸中顿似被铁锤重重擂过,他仰天狂号道:“南侠,我对不起你呀——!!!”
接着,双膝一软,伏地嚎啕。
人世间,悲伤事,已太多。
步惊云还是没有流泪。
隔了五百年也好,哭,对于他来说,仍然是一件困难而陌生的事。
死神冰冷死寂的双眸,只是微微转动了一下。
步惊云忽然一瞥白玉堂——他不知何时已抬起了头。
白玉堂年轻的脸上也没有一丝泪痕,他甚至没有寻常的悲色。他的神情安详平静,眼睛里流露着浓浓的倦意,好像随时都要倒下去,与怀中那人一起陷入永恒的长眠。
步惊云看着他,忽然破例先开口道:“我,知你想什么。”
白玉堂静静道:“你不必说出来。”
步惊云仍是看着他,毫无抑扬地道:“你不能死。”
白玉堂忽然一牵嘴角:“谁能不死?”
他的声音忽然哽咽,将脸转向简伯青,厉声喝道:“他已经死了,哭有什么用?!”
简伯青正哭得昏天黑地,哪顾得答他。
回答他的,却是另一个声音。
“你错了,他没有死。”
声音,飘忽在夜风中,烟岚般单薄。
声音从离堆方向来,声音的主人亦一步一步自离堆北端登上山巅,出现在清冷的秋月下。
风吹着他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