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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情五百年(风云+猫鼠)-晋江文学网-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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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小飞顾不得自身伤痛,匍匐着伸手去抓,可惜为时已晚!
  回应他的,是一声重物落入浊流的惊响。
  然后,即被漫漫的夜风吹远,瞬息淹没无踪……
  小飞瞪大了双眼,呆愣地瞧着崖下汹涌的江水,然后惶然转过头去——
  正对上律南天红到快要着火,却又阴冷得像冰的双眼!
  “莽鹰崽子,竟敢背叛可汗,你真有胆!”远远地,传来黑汗语言的斥骂。
  律南天却没有说话,他只是缓缓地,再度举起右掌。
  骨爆之声伴着少年惨厉的呼号,再一次撕破了月夜……
  ※ ※ ※
  追出不足五百步,律南天便找到了他想找的人。
  他们果然跑不出多远——他一心要找的那个身影,正倚靠着一株大树,坐在离他不远的前面。
  他静静地坐在那儿,坐在零星的血花与一地黄尘内,宛如十年前的初见。
  他仍是一身伤痕,一身疲惫,宛如十年前的初见。
  他也仍是用那双漆黑的眸子,静静地望向自己,宛如……
  然而律南天一直走到近前,也不见那双黑眸有任何的转动,任何的神情变化。
  他心下大骇,连随上前探他鼻息,发觉尚有三寸气在,原来只是晕厥过去,人事不省。
  他愣了一愣,默默伸出手去,替尚且活着的“他”合上双眼。
  他又执起那人的手腕,试图替他把脉。
  然而“他”浑身的筋肉皆僵硬紧绷,双拳握得死死,怎样也不肯松开。
  他叹了口气,然后弯下腰,试图将他抱起来。
  但他左肩已受重伤,甫一用力便已血流如注,胸前的伤口亦同时绽裂迸血。律南天闷哼一声,眼前一黑,险些昏过去。
  “可汗!可汗,您没事吧?”穆尔达急忙上前扶持,一手抵住他的背门,真气急送。
  约摸半盏茶的功夫,律南天这才缓过神来,却回手狠狠掴了他一个耳光,用黑汗话骂道:“临阵脱逃!真是耻辱!你算什么第一勇士!”
  穆尔达被打得讪讪然,只得回头,唤过两名手下抬起展昭。
  周遭皆是从草原一直跟随穆尔达前来的黑汗勇士,听见这话,脸上都微露不忿神色,暗道以方才情形,硬拼必死无疑,可汗此举实在不通情理。
  律南天长长呼出一口气,环视这一片如遭天劫的山林,吩咐道:“留下五十人,仔细搜索,方圆三里之内,不留活口。”
  “寻获白玉堂者,立即带返神宫,生死有赏。”
  
                  四、焚情(5)
  惊情五百年
  作者:风云水龙吟
  监修:花非花、清水比奈
  友情支持:开胃狼
  
  、此情须问天
  四、焚情(5)
  
  又是这样一片黑暗。
  “黑暗”,是一切的初始,也是一切的终结。
  正如“孤独”,是每个生命必经的开始,也是每个生命无可逃避的结局。
  
  黑暗有一双眼睛。
  黑暗的眼睛惯了沉默。
  “他”已看过太多浮沉,见过太多生死,纵然历尽不同寻常的欢喜悲忧,然而那些欢喜和悲忧只是封锁在长久的沉默中。
  向来乏人问津,亦绝少对人倾诉。
  ——“他”认为,最深的情,最浓烈的喜悲,本不必倾诉!“他”觉得,在浩瀚莫测的人心面前,有多少言语都显苍白。
  ——“他”也坚信,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将用依旧沉默的余生,用每一个眼神,每一丝微笑,每一次拥抱来倾诉……
  诉说“他”的欢喜,倾吐“他”的哀愁。
  可惜,当“他”终于决定要从沉默中走出,当“他”终将开始倾诉的一刻……真正彻底的黑暗却在同一刹那降临。
  “他”的一切秘密、一切深情,已然无人可诉!
  树欲静而风不止。
  朋欲叙而友已去。
  爱欲恒而人不再……
  万物毕竟有限,生命毕竟脆弱——就算有再多热情,也难保在漫长的孤独岁月中,不会渐渐淡漠、冷却……
  惊天劫火,惟余残灰。而凡尘余烬也总有被沧桑吹尽的一日,爱恨情仇,最终要回归这一片孤独黑暗。
  ——那时候的“他”,还能挽留什么?还能追寻什么?
  黑暗的眼睛在永恒的暗夜里四顾茫然。
  仍有什么在燃烧,只是世间已再无另一双眼睛,能够看见……
  ※ ※ ※
  此刻四周并无黑暗,只有光明。
  温暖的房间,辉煌的灯火。
  舒适的床铺,温柔的归人。
  他又回来了,带着十年前那一个“他”。
  不一样的此时伤,一般样的彼时人。
  他是律南天。
  而“他”是展昭。
  
  床是梨木架,青帐顶。束帐用紫绦,帐钩是黄铜。
  床上睡的人,满身外伤已经过仔细调理,包扎妥帖。若不是额顶的伤口总在不断渗血,需要反复清理,“他”连一身的伤处也酷似当年。
  律南天就坐在床边的椅上,默默注视着床上安静沉睡的人,已经看了很久。
  有许多人进来了又出去,却都小心翼翼,保持着最轻最静的动作。
  “可汗,此人五内曾受重创,气门及经脉皆已损伤,本来必死无疑,却不知被什么神通吊住了性命;也亏得他这身子骨是罕有的强健,竟能挺得过来。此刻性命已然无碍,只是这样大伤之后,怕再难同人抡刀动剑的了。”
  “你是说……他已然武功尽失?”
  “唉,元气大伤,人没残废就是好的了,那运气使力的活计,总要个三年五载后,再看他能复元几分。”
  “多谢大夫——来人,领大夫到账房支取诊金。”
  “谢谢可汗,谢谢可汗!”
  “大夫,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子,用多贵的药,便是要龙肝凤髓,我也替你觅来,只需给我尽力医好他!”
  “是……是,小人自当尽力。”
  说这些话的时候,律南天依然只是望着展昭的脸。
  他不必回头,就能分辨大夫离去的响动。按照他的吩咐,大夫退出的时候带上了屋门。
  整个卧房只剩下了“他”和他。两人一睡一醒,呼吸皆轻不可闻,屋中灯光愈亮,便愈显得空寂。
  律南天在光明的空寂中,微微怔愣。
  处处都是光明,反倒衬托得睡梦中的那人一身都沉浸在晦暗不清的浓黑里。那暗色或许只是光线的缘故,又仿佛是什么深重的阴霾早已隔在他俩之间,无论开阖多少次眼帘,无论如何调整视线,也挥之不去……
  ——你的一身本领……真的再也回不来了么?
  ——若你本无这一身本领……会否从那年那日那一刻起别无选择,于是就……一直留在了我的身边?
  青衫的可汗凝望着那人,忽然轻叹,拂衣起身,向屋角的一盏灯走去。
  
  这是一个陈设简单而洁净的房间。屋内每一件东西,都合不上繁华城镇当今最立潮头的标准,但若放在十年前,却都是极具贵气的。
  没错,十年前。
  十年前,律南天自黄尘古道上救起那个伤疲交加的少年,经过数日辗转逃亡,终将“他”带至自己当时的目的地昊天门。在那儿,他请门主夏旄专门安排了一间静室,好给这年轻人休养。
  这间屋子,正是当年的“他”所住的那一间。
  这简直荒谬!早在七年前昊天门便已烟消云散,连号称万世不倒的武神楼也毁成了一片废墟——已经“死亡”了七年的废墟,如何还能保留下一个小小的房间?
  ——这就是律南天最得意的秘密之一!
  七年前昊天门覆灭之时,一众江湖人都忙着争名夺利,或在武神楼废墟中寻找传说中的巨额宝藏,惟独他律南天,只是不声不响地派人将这个不起眼的房中的一切运回了蜀中,并在自己犹未完工的“神宫”中建造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房间,照原样布置一切……
  这尘封了十年岁月的房间,这宛如遇仙神话一般的事实,都是他的心,都是他的情,是他十年来纠缠往复的念想。
  他还记得,十年前那一天,“他”在倒头睡去之前,看着自己那充满感激的眼神。
  他记得那时“他”的问话:“律大哥办完了事就要走么?”
  他也记得那时自己的回答:“等你醒的时候,我一定还在。”
  
  律南天将屋内的灯火一盏一盏吹灭,就像十年前他曾做过的一般。
  ——那时心里只希望他睡好,更盼着“他”醒来后又是精神光鲜。现在……却又觉得“他”要是这样安安静静地长睡不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他”一定会醒的。他伤透了心、拼尽了命才拉“他”回来这人世,“他”怎能……“他”怎忍心就此长眠!
  光线一点一点暗下去,屋内只余下几前的一盏铜灯。
  律南天缓缓走到几前,伸手将那盏铜灯移至离桌角两寸五分的地方。
  是的,一切都是那天的样子了,就连灯光的角度也不曾有丝毫改变。
  环顾四周,此时此刻,那些老去的弥漫着血腥的光阴,似乎都退避到了这房间的灯火之外。
  这里就是十年前那场逃亡的终点。
  ——什么都还没有发生,你没有做过南侠,没有当过御猫,不知道什么是《梵天鉴》……
  ——从今日起,我们可以一起补偿这十年里的无数遗憾……
  脑中犹自转着这个念头,律南天不期然间回头,便瞥见了那双漆黑的眼睛。
  “他”不知何时已醒来。
  无论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与十年前是如何相似,“他”看向他的眼神却已截然不同!
  十年前的少年有一双深黑的眼,黑得透亮,飞扬着锋芒,倔强桀骜。
  十年后的“他”,双眼依旧深黑,只是那黑已然深得不可捉摸,有若浩荡无边的河流。
  而原本流淌在这河流中的种种情绪,这一霎亦已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冷淡,像是那些滔滔的情、滚滚的义,都已经被什么一瞬间灼至干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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