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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复又低下头去,一声不吭。
屋内的老人道:“你不仅打了师兄,居然还动口咬人,一连把五位师兄都咬伤当场。这在我六剑盟中,更是闻所未闻。”
孩子低着头道:“我打不过他们,便咬了。”
屋内的老人道:“为师罚你在此长跪,就是要你自省己过。你入门日浅,也较年幼,难免犯错。倘你知错能改,为师亦可给你一次机会,不必施以家法,使你皮肉受苦。”
“展昭,我再问你一次,你可知错?”
孩子突然挺身站了起来,且以清澈的童音愤然道:“师父!我没有错!”
他跪得太久,双腿早就麻木,如何便能站起!只一下便又再度跪跌,双膝重重砸在地面,将地上花瓣震得微微一扬。
寻常孩子固已痛得涕泪交流,而这孩子,只是伏在地上捏紧了一双小拳头。他只是不甘不服!
老人的声音稳若磐石:“那么,你为何要打师兄?”
孩子伏身在地,拳头紧紧压着膝盖,道:“他们杀了雀儿。”
“什么雀儿?”
“有个雀巢被风刮散了……我刚把它们放回树上……大师兄他们……就用弹弓把所有的雀儿……他们把雀儿都打死了!”
孩子的倔强掩不住认真的悲伤,他用小手捺着地面,大声反问着屋内那个自己且敬且畏的老人:“师父!他们杀雀儿不过一时好玩!若幼的不能反长,就是道理,那谁来给雀儿一个公道?”
一句问罢,他放声大哭起来。
屋内的老人沉默了一刻,忽然道:“好孩子,起来罢……”
孩子用满是泥污的小手抹了抹脸,慢慢撑起麻木的双腿,慢慢地站直了身子。
然后他听见老人的声音道:
“你,进来。”
※ ※ ※
苏箴两眼望着前方一片迷蒙的水雾,呆呆发愣。
若不是双手还残留着发掌之后的震力,他真要以为刚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梦……
一个只有在最黑暗最孤独的深夜里才会遭遇的——
噩梦!
地面上残留着两道深沟,一直延伸向水雾的深处,那里只有一片迷蒙……
但凡人被掌力轰得退后,都会留下这样两道印痕。
然而此刻摆在苏箴眼前的,却是两道熊熊燃烧着的……火痕!
这是梦吗?
这是梦吧……
这理应是梦吧……真实的人,血肉的身躯,怎么可能发生……那样的变化?
怎么可能呢……
是的,他应该只是一掌轰中了展昭的胸膛,将他远远震飞入那片水雾中,就像乐况杰一样。只因那雾实在太浓,使他看上去仿佛蓦然消失了……应该就是这样。
但是……为什么地上的痕迹会在燃烧?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六剑盟中,以烈阳派真气最霸,崆峒派真气最刚。
凝聚了崆峒掌门数十载修为的至刚掌劲,结结实实地轰中心坎要害,本就足以教任何肉身立刻灰飞烟灭!
手掌上传来的震力也没有半分折扣,对方的身躯确实将这道掌劲照单全收——然而在罡风激起的发丝空隙间……他依稀瞥见了一抹红……
一抹缥缈如火,殷然如血的红……
他从未见过这样邪异,这样令人胆寒的红色!
刹那间,那风中扬起的所有发丝亦尽数化为血红,仿佛一蓬有了生命的火,恣意张狂!
分不清那突然暴涨的力量,究竟是自己的掌劲还是别的什么,只看见黑色的布帛纷纷爆裂,所有布碎被狂卷的气流带起,向上激飞,然后在空中化作烈焰!
——就像是在那个人身后,忽然张开了许多火焰的翅膀!
紧接着,他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
砉!
这声音并不太骇人,听去就如利刃划开皮肉的动静,他不期然循声抬头……
他看见了那个人的脸……
不不不!这不是真的!
这一定是幻觉……或者,是梦!
他一定是太累,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才会造了这样一个噩梦!
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他自己也几乎站桩不稳!再定睛看去,那黑影早已消失在校场之外、湖床的浓雾中……
唯余地上两道火痕……
※ ※ ※
“杀,杀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终于令校场上那几百具躯壳魂魄归位。
众人心惊胆战之际,亦依稀记起方才循声回头的刹那,所见的模糊景象……
“刚才那——难道……”突然有个人惊呼起来,“是……是南侠……”
呼声蓦地消失,是被他自己硬吞了下去。
众人的头脑尚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惨叫声便再度响起,像一把尖刀狠狠戳进几百对耳鼓——
“杀了小杰了!小杰死了——杀人了!你杀人了!!……啊啊——杀人了!!”
这凄厉如鬼的声音,竟是发自一贯以沉稳自持著称的崆峒大弟子张况珏!
依然是血雾云池一般的湖岸边,张况珏张牙舞爪,与拼命想要按住他的两位师弟撕打成一团。他的蓝衣已经扯破,双目充血,举手投足毫无分寸,只是一径挣扎,口中不住发出不成章句的惨叫。
许况道、叶况崇的底子本就不如他,此刻眼见大师兄状若疯狂,抡拳踢腿间毫不留情,不由心下发怵。二人制他不住,没几下已被砸得满身淤青苦不堪言,只得声声呼唤师父快来。
可惜他们的师父,向来淡定如仙的“赛吕祖”苏箴,虽然就在数步之外,却犹自保持着双掌推出的姿势一动不动。风拂衣袂,他的须发还在缓缓飘动,只是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忽然变成了一尊雕像。
然而并无太多人去留意崆峒师徒的异状,只因还有一样更加诡谲的物事横在眼前,教这数百人继“天下大乱”之后,再一次陷入恐慌!
那物事就在苏箴僵直的双臂前,仍自跃动不息——
那是骤然拔起数尺之高的——两道火墙!
“出事了!”聂风回头,一眼瞥见那火光,心下便是一惊。
正要施展轻功往那边奔去,就见一道白影“嗖”地掠过自己身侧,直扑六剑盟的方向。
身随意动,聂风身形一闪间,已抢至白影之前,横腿一扫,带起一道劲风将之拦下。
“让开!”这个挣命般狂奔的人,果是白玉堂。
聂风挡在他面前不动:“你去哪里?”
“让开!我要去找他!别逼我砍你!”白玉堂一脸焦躁,声音不觉已变了调。他无心耽搁,便欲越过聂风前行,不料被聂风一把拉住。
聂风一字一字道:“展大哥嘱我看着你,我可以去找,你不许去!”
白玉堂的眉头骤然拧作一个死结,他将双拳攥得“咯嘞”作响,却终究是站在了原处。
正当此时,远处又有数道人影掠过,急向这方奔来。
为首的是一条身披斗篷的魁梧黑影——正是云怒堂主率众赶至。
看他们所去的方向,也是奔向湖岸。可是在经过白玉堂与聂风身边的时候,从不曾为任何人任何事停留的云,蓦然放缓了脚步。
聂风一转头,恰对上那双冰冷的眼睛——那一股最熟悉,却又最难了解的冰冷,瞬间将他包围。
这双看不透的冷眼,总是令他不知所措……
聂风张了张口,一句“云师兄”已到了舌尖上,滚了几圈,终是无法在此时此刻出口。
“展大哥不见了,”他看了看白玉堂,又看了看云,低声道,“不知他发生何事……”自己也不知这一句究竟打算说与谁听。
只知他话音未落,云怒堂主的身形便陡然一拔,如来时一般匆匆疾飞而去。
只是他所去的方向,已变成了湖心的雾池。
“杀了小杰了——杀了小杰了!小杰——小杰死了——”
张况珏犹在疯狂高呼,他突然张口,对着许况道强按自己的胳膊狠狠咬下。许况道大叫一声,臂上早添了几个血洞。他怒极,伸手就去拔剑,却被叶况崇拉了,连声道:“大师兄已经疯了,二师兄你千万冷静呀!”
张况珏乘机脱身,口中唤着:“小杰!小杰!”就向那一片血雾跑去。
眼看就要冲入雾中,突然便觉脑后一麻,他哼也未哼一声,便即栽倒。
数名蓝衣佩剑的少年紧随落地——那一指点倒张况珏的,正是青城掌门宗梧。他本已依着苏箴吩咐,率一干弟子散去凤麟山庄各处盯梢律南天,不料走在半途就听见出事,于是忙忙赶回。
“明毅、明光。”宗梧浓眉紧皱,唤过自家弟子照看张况珏,便三步并作两步直奔苏箴,抓住他的肩膀连连摇晃:“苏师兄醒来!苏师兄醒来!”
苏箴仿佛犹在梦中,只僵着一张面孔,喃喃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他……究竟……是人……还是……”
以他如此修为,却仅仅吐出这几个字就喘息连连。宗梧大惊,忙去探他的脉息,口中唤得更急:“苏师兄!!”
苏箴被这炸雷般的一声蓦然唤醒。他顺势扶住宗梧的手,长呼了几口气,面上才见些人色,但整个人也脱力软倒,一双眼睛仍自怔忡。
宗梧慌忙扶紧他:“苏师兄,究竟发生了何事?这……这地上……是谁的血?”
连着问了几遍,苏箴都怔怔不答。宗梧认得这位结盟师兄数十载,从未见他如此,心下骇异非常,充满疑问的目光便向着许况道、叶况崇扫了过去。
可还没等他发问,许、叶二人已抖似筛糠,双双跪了下来,俱是一副心慌神溃模样,齐声道:“宗……宗师叔!不关我们的事呀!”
宗梧疑虑更盛,惜乎在场这几人没有一个能替他解答疑问,他只得又道:“明毅、明光,先将况珏救醒。”
青城长徒朱明毅此刻虽也是一头雾水,但见师尊吩咐,便将手掌按在张况珏的顶门,凝神贯功。
这时节,校场上的众人耐不住惊疑,再次三三两两地向湖岸拢来。
不过六剑盟自恃武功了得,向来习惯老大独处,有什么事头都喜欢遮遮掩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