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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屯溪,南抵福建长汀,中美情报单位,以及忠义救国军的单位、基地太多,他们必须东奔西走,视察督导,日复一日,杜月笙便自然而然的代他们担负起坐镇总部,肆应一切的重责,于是,他更其日夜镇守,足不出户。却是有一点,无论杜─戴─梅之间关系如何亲密,友谊怎样挚切,戴、梅二人每天要到什么地方去,将在什么时候回来,以及前往看些什么,做些什么?倘若戴笠和梅乐斯不提,杜月笙在朝夕相处两三个月间,确确实实能够做到绝不过问一句。所以戴笠常常打趣的说,要杜先生担任一位高级情报主管,他也充份具备先天的条件,必可做得胜任愉快。
每当夕阳西下,或者更深人静,戴笠远行归来,回到西庙,倘若杜月笙还没有睡着,戴笠一定会和他同桌进餐,抑或乘凉谈天。戴笠精力充沛,谈风素健,杜月笙虽然体质嫌弱,却是闲聊起来也非弱者。两位老板谈得兴高采烈,滔滔不绝,他们的幕僚人员多伴在座相陪,洗耳恭听,戴笠经常都在勉励大家献身为国,效忠领袖,又爱谈些立身处世的大道理,兴致来时,他便大谈其古今中外建筑之异同,评论何者为优,何者应该改进,彷佛除此以外,便再也没有使他感到兴趣的话题。
戴笠认为最不合理,最不美观,最最需要改革的建筑物便在他自己的家乡─浙江江山。他说:江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风俗,死人的棺木概不入土,多半浮厝,因此到荒郊野外一看,累累然的砖砌浮厝星罗棋布,连绵不尽。他抨击这种浮厝的葬法既不雅观,尤且妨碍卫生,于是他发一个宏愿,抗战胜利,他要还乡从事建设,头一件事便是把浮厝葬法全面改良
临到杜月笙说话,他总是带几分感慨,有不尽忧郁,喟然的说日本军阀穷兵黩武所造成的罪孽,从长汀到淳安,沿途所见的庐舍为墟,民生凋疲,老百姓衣衫褴褛,三餐不继,苦得来「嗒嗒滴」,往往一县之中,大户人家没落了,中产阶级破了产,贫苦百姓填了沟渠,十里百里见不着几家人家有舒服日子过的。前几年在大后方还不觉得,这一次东南之行使他发现了极严重的问题,打胜了东洋人之后,对于衰败的城镇,和破产的农村应该如何救济?他认为这不是一朝一夕所可以解决的,将来还不知道要大家花多少气力
敌伪来攻情势危险
除此之外,他就是慨乎而言抗战八年人事之变迁,他说他每天和上海电台连络,亟于找些老朋友出来领导民众,组织抗敌队伍,响应大军反攻。可是根据他派人访求的结果,许许多多的老朋友不是病亡身故,便是远走高飞不知去向,杜月笙为此不胜感慨欷殻В锲洌笥小阜镁砂胛恚羧戎谐Α沟囊馕丁
戴笠豪于饮,梅乐斯酒量亦宏,唯有这一层杜月笙敬谢不敏,无法奉陪,一般说来这三位老板性格为人都很相近,所以十分投机。有时候戴笠和梅乐斯谈论问题引起争议,戴笠总是理直气壮,不惜疾颜厉色,杜、梅二人了解他的性格脾气,两个人都在莞尔而笑,凝神倾听,梅乐斯固不以戴笠的盛气为忤,杜月笙置身其间也从无尴尬之感,即此一点。便可想见他们三位相知之深。
白天里西庙相当的热,杜月笙除了在自己的卧室里穿穿纺绸小褂裤,一出房门必定着上长衫,他在淳安不曾发过气喘,平时尤其不见出汗,不论如何忙碌紧张,也总是雍容静镇,从容不迫。处在许多情报工作人员,和忠义救国军将士之间,杜月笙的惸惸儒雅,居然非常的出众,这一点使许多人都对他表示衷心佩服。
响应国军反攻,盟军登陆的组织工作,进行得密锣紧鼓,如火如荼,反攻之举却密云不雨,不见其来。反倒是杭州、富阳一线的日军、伪军调动频繁,旋即大举南侵。八月一日晚上,朱品三一位名唤林基的朋友,方从场口那边过来,他特地前来西庙拜访,告诉朱品三说,场囗附近已有敌军小部队在流窜,不时发动试探攻击,看样子很可能是大规模军事行动的前兆,他请朱品三转知杜月笙,也好事先有个心理准备。
朱品三心中惴惴不安,趁杜月笙领着众人在天井里乘凉,相机提了出来,果然当他说完,众人神色大变,一时气氛相当的凝重紧张。有人从战略的观点,判断敌人一定是为了准备撤退,因而先声制人,发动攻势,作为掩护撤退的一项步骤又有人说这也许是敌人在作垂死前的挣扎,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来找国军一死相拚。而更有人谓照这样的说法,敌人的攻势必定猛烈,淳安一带,局势也就相当的危险。
杜月笙则勉持镇定,冷眼旁观,同来的几位朋友钳囗无语,一言不发可以想见他们内心必定已起相当的恐慌,他为了要安定「军心」,特地打了个哈哈,说是:
「我听戴先生说:前后总有过好几次了,他到一处靠近前线的地方,风风雨雨,给敌人得到了消息,他们一定马上派出军队,到处搜寻。戴先生是顶要紧的人,东洋人才会为他调动兵马,大动干戈。这一次,依我看目标还是在于戴先生。祇不过,东洋人要寻着他,一径都是痴心妄想而已!」
在座也有军统局的人员。他们也哈哈一笑的接口说道:
「戴先生诚然是日军的目标,可是你杜先生这个目标恐怕要比戴先生更大啊!」
「那里那里,」杜月笙忙谦一句:「东洋兵要我这个无用之人做什么?」
常驻淳安的人员,对于场口情况,可谓司空见惯,不以为意,重庆来客则心中难免忐忑不安,从第二天起,亦即八月二日,大家不约而同,都学杜月笙的样,杜月笙是唯恐总部有事,长日坐镇,他的几位朋友则由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就怕离开总部会发生危险。事实上。从这一天起,敌军伪军业已合流,而且开始发动攻势,驻富阳的日军第三十二旅团,一共是两千一百余人,自富阳出动,会合当地伪军,主力直扑于潜麻车铺,另以一部攻陷场口,富春江上,烽烟处处,杜月笙在淳安,戴笠则与梅乐斯,和忠义救国军总司令马志超等,正在昌化县的河桥镇上举行军事会议,麻车铺和河桥,相距祇有三四十里之遥。
在麻车铺附近担任守卫的是忠义救国军第二纵队鲍志超部,他在麻车铺和敌军遭遇,奋勇应战。日军却不战而退,改向麻车铺之北,整队而去。鲍志超想想不对,日军能打而不打,必定另有阴谋,因此他立卽分电淳安总部,和河桥镇上的戴笠将军,请两处要地,加紧防范,以防敌人偷袭。
语语机锋互吐心臆
消息传到淳安,杜月笙非常着急,因为他当时已经获知戴、梅诸人在河桥,摊开军用地图一看,麻车铺跟淳安隔了一两百里,与河桥镇则属近在密迩。于是当夜他心忧如焚,难以入眠,一直在总部作战室里等消息,将近十二点钟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正好是从河桥打来的,忠救军方面通知总部,敌人遶道河桥正北,而在午夜十一点钟,开始向河桥发动攻击,
镇上驻军力抗,又有鲍志超部迂廽到敌军后侧,两路夹攻,敌军终告不支。纷纷向新登、窄溪逃窜,河桥方面的威胁,全部解除,却是新登、窄溪连连失陷,敌军大有改向淳安进犯的态势。
再看看地图,卽使敌军到了窄溪,距离淳安仍远,最低限度在这一夜是不会再出什么了,于是杜月笙放心大胆的归房就寝。
八月四日,林基急来走告,敌军虽然仍在窄溪,可是日军和伪军时正大量集结,据前方斥堠侦察结果,从场口到窄溪一线,敌军集结已有四五千人,敌伪联合,必有阴谋,西庙诸人十分惊恐,果不其然,到八月五日据报敌伪军已在沿富春江向南移动,六日桐庐失守,到这时候,由于敌军人多势大,顺流而下,尤且一路推展颇快,便连杜月笙,也有点坐立不安,忧烦焦躁了,他急起来的时候,便在暔喃不停的说道:
「戴先生怎么还不回来呢?怎么还不回来呢?」
陆京士当时正在雄村,曹沛滋则到了淳安,富春江上连失重镇,一夕数惊,陆京士在雄村闻讯,耽心得很,七号下午他从雄村打电话到淳安,杜月笙方在见客,电话是朱品三接的。朱品三在电话中告诉陆京士,敌军越来越近,老夫子还算镇静,但是同来的几位朋友实在很慌。依朱品三的看法,如果战局照目前的情况发展,淳安只怕也是难守,那么就得为老夫子预作撤退的打算,不过当前最大的碍难,厥为戴先生至今还不曾回来
正在电话中交谈。商量,陆京士忽然从听筒中听到朱品三发出一声欢呼:
「啊,戴先生来了!」
便在这个时候,戴笠匆匆的赶到,戴笠到了淳安!陆京士就大大的放心了,于是他又交代朱品三几句,说是他立刻也要从雄村赶来淳安向戴笠有所商议,然后挂断了电话。
当天晚上,牡月笙、戴笠、顾嘉棠、叶焯山、庞京周和匆匆自雄村赶来的陆京士,跟化名为王培的曹沛滋,一共有八九个人同进晚餐,因为边吃边谈,一顿饭吃到九点多钟犹未散席。戴笠分析敌人来犯的意图,以及他连日从各方面所获得的情报,最后他做了一个结论认为大局在四日之内必有急剧而重大的变化,在此剧变之前,敌人一定会拚命猛扑,发动突击,以遂其掩护撤退的需要戴笠又说:从淳安到严东关前线,沿江各线守军,他俱已发电命令严加部署,紧急应变,一面遏止敌人的攻势,一面还要注意各地军民和物资的疏散
听他这么说法,在座各人心情已是十分沉重,因为戴笠的语气之间,分明是说前方战事相当紧急,很可能会一路退到淳安来却是戴笠沉吟半晌,当他再开口娓娓而谈时,众人便越来越着急了,─戴笠颇以马志超等部的安全为虞,他说马志超那边的迎敌应变措施做得怎么样了,还需要他亲自前去查看一个究竟
以往,戴笠卽使和杜月笙面面相对,室中并无任何笫三者在场,他也从不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