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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嘱读给杜月笙听过了,经他允可,算是定稿。钱新之、金廷荪、顾嘉棠、吴开先、徐采丞、陆京士又被指定为遗嘱执行人,钱新之尽管是多年老友,杜月笙却向来在人前人后,都尊称他「钱先生」而不名,金廷荪、顾嘉棠是结拜兄弟,吴开先也是缔交二十年的友好,徐采丞则为抗战前后,杜月笙的心腹智囊之一,陆京士为恒社的首脑人物,他跟杜月笙之间,一向情逾骨肉。
杜月笙平生排难解纷,一言九鼎不论什么希奇古怪,复杂繁难的事情,一到他的手上,必可迎刃而解,全部摆平。唯独他自己的公馆里面,大门一关,由于太太有五位,子女又多,相处几十年,难免也有牙齿碰了嘴唇皮的时候,要想绝对太平无事,当然是相当困难。八月六日之夜,坚尼地台杜公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是决定遗嘱,分配遗产的重要时刻,侍疾家属,事关个人前途,以及未来生活,其心情之紧张,注意力之集中,自是不言可喻,因此不免有人躭心,是夜会有什么议论争执,意外风波。然而当陆京士朗声宣读遗嘱稿,杜月笙略予修改就算OK,杜月笙时在香港的三位夫人,四子三女,居然闷声不响,毫无异议,一件大事就此风平浪静的解决。这固然是遗嘱上分配遗产,公平合理,无懈可击,另一方面,也是六位遗嘱起草人不但深知杜月笙的心事,同时,他们在杜公馆众位太太、少爷、小姐面前,尤其有足够的份量。由这一点,也可以看出杜月笙对于自己的遗嘱之订立,确实煞费苦心,作此安排,而且他早已深思熟虑,胸有成竹了。
等到仅列分配方式的遗嘱当众确定,杜月笙方始从容不迫的,说出他的遗产数额。他在交代了几件家事以后,开口说道:
「我只有一笔铜钿,留给家属作生活费用,这笔钱我是托宋子良先生保管的,数目是十万美金。因为宋先主代我用这笔钱买了股票,多少赚着一点,大概有十一万美金左右」
当时,在场的人无不为之惊怔错愕,谁也没有想到,一辈子在金山银海里面挥之如土的杜月笙,他留给庞大家属的遗产,居然祇有十一万美金左右,折合港币,不过六十多万。
四位太太,四儿三女分这笔钱,一个人能够到手得了几文呢?
赠金十万私下还脱
但是杜月笙对于任何人的反应,一概置之不理,他说完了话,长长的吁一口气,然后他像似老僧入定,轻轻的阖上了眼睛。
钱新之、顾嘉棠等人辞出,留下一房间的沉重气氛。那一夜,陆京士又度陪侍在病榻之侧,杜月笙的家属,也不眠不休的,候在杜月笙的周围。
由于杜月笙的气喘,越演越烈,从他最后一次扶到床上的时候开始必须日夜都用氧气,所以陆京士搬张椅子坐在床边,目不转睛注视杜月笙的口鼻,唯恐他的氧气罩子滑落下来,届时,他必将呼吸因难,大汗淋漓,极为痛苦的从沉睡之中醒转。
这一夜,杜月笙时醒时睡,神情十分疲惫,凌晨五点钟,嘶嘶的喘哮之声,又自他的喉间发出,一房间人,惊惶着急,看情形又是一阵剧喘要来,于是便有人跑出去请值夜的梁宝鉴医师,替杜月笙打针、急救,手忙脚乱了半天,依然还是拦不住又一度的喘大发,直喘得脸色铁青,大汗湿透了棉被,然后,杜月笙方始渡过了这一关,喘势稍戢,他便两眼盯望着得意门生陆京士,断断续续的在说着:
「京士,我们分手的时候快到了,我还有两件事体相托,头一桩,你的这些弟妹,你要多多的照顾,多多的协助。第二件,顶要紧的还是恒社,希望你多出点力,负责维持。」
陆京士立卽应允,他诚恳的说:
「先生,请你放心,这两件事,我会时时刻刻记在心里。」
「好,好极了!」杜月笙的脸上,流露出欣慰之色,然后,他望着站在陆京士身后的妻子儿女,提高了声音,说是:「有一件事,妳们切切不可忘记,京士有十万块港币,存在我这里,这一笔钱,妳们立刻就要归还。」
杜维藩还在答应:「晓得」,陆京士却惊骇万分的站起来,他忙不迭的说:
「先生,先生,你记错了,我何尝有十万港币,存在先生这里?」
「我怎么会记错?」杜月笙却一口咬定:「你本来是有十万港币,存在我这里的嘛!」
陆京士和杜月笙过从二十多年了,相知之深,无人可及,他把杜月笙先嘱咐他维持恒社,和故以存款为借口,叫他的家属先付自己港币十万两件事,联在一起,顿卽恍然大悟,于是不惜点破了说:
「先生,我晓得先生的意思,先生怕维持恒社,没有经费,所以故意这样说的。」
「不,」杜月笙犹在否认:「我不过是要归还你存的十万港币而已。」
「先生,」于是,陆京士委婉恳挚的又道:
「先生不必再为恒社经费的事体操心了,一则,恒社目前用不着这许多钱,二来,卽使将来有所需要,自会由我们大家设法。」
「你不要再多讲了好??京士,」杜月笙又有点喘息咻咻,「我明明说的是还你铜钿,你为啥要把恒社的事拉在一起?」
至此,陆京士当然不便刺刺不休,和杜月笙争辩,他祇好回转身来,向杜维藩眉头一皱,两手一摊。
从八月七日这一天起始,杜月笙沉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不过他沉睡祇是为了培养精力,使他自已能够妥妥善善的安排后事,而在所有棼杂如麻的事项之中,杜月确最注意的还是他和知己友好之间,银钱的往来,账目的清楚。人欠欠人,十万百万,在这般人里一向是「言话一句」,旣不见账目,又绝无字据,因此就必须由他自已「言话一句而理楚了清。八月七日上午,杜月笙的多年好友,上海叉袋角富豪朱如山来探疾,便由杜月笙主动的提起:
「如山兄那里,我还有十万……」
当时,朱如山稍微紧张了些,他打断了杜月笙的话,急急声明:
「杜先生,你交给我的是十万港纸,不是美金啊!」
杜月笙侧过脸来,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然后,方始点点头说:
「是港纸,当然是港纸了。」
第二天一早,朱如山便开了一张十万港纸的支票当众面交杜月笙。杜月笙却顺手把那张支票递给陆京士,他说:
「京士,这是还你的十万。」
陆京士立刻推拒的说:
「先生,这万万不可。」
「你收下。」杜月笙一力坚持,「言话不要讲这许多了,好??」
陆京士师命难违,又怕杜月笙心急发喘,祇好拿在手中,等杜月笙又度暝目养神,他方始当着众人,将十万港币那张支票交给姚玉兰,告诉她说:
「娘娘,我怎么会有十万港币存在先生那里呢?这件事我昨日就已经说明白了,但是先生一定要我收下,当他的面,我不能不收,否则先生不会依我。现在我把这笔钱交给娘娘,请娘娘保管,还是杜公馆公中的钱,娘娘也不必告诉先生,现在凡事都要顺着他的心,祇要先生觉得心安就好。」
杜先生脉搏呒没啦
八月七日下午五点四十分,杜月笙突然昏厥,有人跑过去把他的脉,惊天动地的一声喊:
「哎呀,杜先生脉搏呒没哉!」
妻儿子女,顿时便爆出号啕大哭,而在这时,又有人发现杜月笙的小便直在流个不停,于是便高声的劝慰:
「不要紧,不要紧,还有小便哩!」
齐巧守候的都是中医师,急切间无法下药救治,忙乱中有人飞奔出外打电话,请距离最近的吴必彰快来,但是一直等到六点二十分,吴必彰方始匆匆的赶到。这一次,吴必彰真是卖尽了气力,他用人工呼吸法,先使杜月笙喘过这一口气,「人工呼吸」紧急施救足达半小时之久,当时没有一个人认为杜月笙还有回生的希望,然而杜月笙却在七点钟的时候,悠悠醒转,一声长叹。
由于吴必彰竭力救治,终告妙手回春,八点钟,接连打了两次强心针,方始把奄奄一息的杜月笙,从鬼门关口,拉了回来。八时四十五分,死去治来的杜月笙居然能够勉力坐起,他一面喘着气,一面吩咐陆京士
「京士,你把我的三份遗嘱拿出来,当着大家,再读一遍。」
陆京士立卽照办,朗声的读那三份遗嘱,杜月笙听时频频颔首,等陆京士读完,他伸出剧烈颤抖的手,从枕头底下掏出了钢笔与图章,因为四肢乏力,又叫万墨林把住他的手腕,在那三份遗嘱上签名。然而他只签了一份,那只右手便无力的垂下,因此,余下两份就祇有盖盖图章了。
「阿好?──杜月笙的眼睛,掠过钱新之、吴开先、顾嘉棠、陆京士和徐采丞五个人的脸,他凄然一笑说:「就请你们五位做个见证人?」
于是,由钱三爷领头,五位见证人分别都在三份遗嘱上签署。
然后由万墨林扶持杜月笙倒向枕头,他再次睡下休息,房间里除了他喉头的嘶嘶之声,连绣花针落地,都可以清晰听见。
由于这一次的死去活来,杜月笙的家属犹如惊弓之鸟又像热锅上的蚂蚁,求神问佛,人人自出主张,姚玉兰笃信基督教,她是杜月笙一家之中,头一个非佛教徒,当年她想皈依基督,曾经向杜月笙请求,杜月笙说:
「妳来我家,事实上并非由妳自主,这么些年来,妳能够做主的事情也是绝无仅有。如今这信什么教的事,我就让妳自家做主了吧。」
从此以后,姚玉兰信教信得极其虔诚,杜月笙病笃,她也曾苦劝良人皈依上帝,以使精神──灵魂有所寄托,杜月笙说是
「妳不是也曾听过我喊天老爷吗?我喊的天老爷,也可以说是耶稣基督呀!」
有这么一句话,姚玉兰一心想使杜月笙得救,她便去求赵世光牧师,经常的在杜月笙病榻之前,为他祈祷,代他祷告。
孙氏夫人和孟小冬,跟杜月笙同一信仰,信佛,于是两位夫人以其无比的虔敬,命人洽请香港荃湾弘法精舍的高僧,为杜月笙连做七日七夜的道场,祈求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