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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你就不行盖我的被子!”我说:“好好好!”我一扭头就走了……
说也笑人,为了这么芝麻粒大的一点事,我们三天没说
话,而且觉得很伤脑筋!恰好星期六那天晚上,机关内部组织了一个音乐晚会,会
跳舞的同志就自动的跳起舞来,这正好解闷,我就去参加了!
我正下场,忽然发现:她抱着孩子来了!一看她的神色,知道糟了!她气冲冲地,
直窜到我的面前,把孩子住我怀里一塞:“你倒会散心!孩子有你一半责任,我抱够了!
你抱抱吧!”我说:“跳完这一场就回去!”她二话没说,把孩子往旁边的“沙发”上
一撩,雄赳赳地走了……
孩子不见他妈,就“哇哇”地嚎啕起来,和着手风琴的伴奏,发出一种奇怪的音乐,
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我扛着脸,抱起孩子,回到卧室里去。只见她伏在桌上写字呢!我悄悄地走到她的
背后一看,原来她在给我写信:“李克同志:你的心大大的变了……”她发觉我来,马
上又把纸撕了!
孩子见了妈,挂着两行眼泪,笑着,跳着,“哇!哇!”地叫,向她扑去,她才接
过孩子,解开怀来喂奶。一面走到门边,背贴着门,向我命令地说:“不许走!咱们谈
判谈判!”
三
她真是一个倔强的人。
这些虽然都是非原则问题,但也恰好正在这些非原则问题上面,我们之间的感情,
开始有了裂痕!结婚以来,我仿佛才发现我们的感情、爱好、趣味……差别是这样的大!
她对我,越看越不顺眼,而我也一样,渐渐就连她一些不值一提的地方,我也看不
惯了!比方:发下了新制服,同样是灰布“列宁装”,旁的女同志们穿上了,就另一个
样儿:八角帽往后脑瓜上一盖,额前露出蓬松的散发,腰带一束,走起路来两脚成一条
直线,就显得那么洒脱而自然……而她呢,怕帽子被风吹掉似的,戴得毕恭毕正,帽沿
直挨眉边,走在柏油马路上,还是像她早先爬山下坡的样子,两腿向里微弯,迈着八字
步,一播一摆,土气十足……我这些感觉,我也知道是小资产阶级的,当然不敢放到桌
子面上去讲!但总之一句话:她使我越来越感觉过不去,甚至我曾经想到:我们的夫妇
关系是否可以继续维持下去?
幸好,不久她被分配到另一个机关去工作了!我欢欢喜喜的打发她走了,精神上好
像反倒轻松了许多!
我想她这种狭隘、保守、固执……恐怕很难有所改变的
她真是一个倔强的人!
我们分手以后,约模有个半月的时光,她连电话也没来过一个。却对旁人说:离了
我她也能活!
可是,我却不能!即使我对她有很多不满。然而孩子总还是十分可爱的!我一想起
那孩子的乌亮墨黑的大圆眼,和他那“牙牙”欲语的神气……我就十分怀念!终于还是
我先去找她去了!哪知道一见她,她却向我一挥手:“今天工作太忙,改日来吧广
我说她真是个倔强的人。这评语,越来越觉得确切了!特别是又发生了几件事情以
后。
当她到了那机关不久,找来了一个保姆:姓陈,叫小娟。样子很灵俐,她爸爸是个
蹬三轮的工人。
那天正好是星期日,我在她机关里。那“老妈子房”里的掌柜,领着小娟来上工。
一进门,抬着我们俩,对小娟说:这是小少爷的母亲,这是……”
小娟毕恭毕正的向她鞠了个躬。叫了一声:“太太!”哪知道我的妻,一听“太太”
两个字,就像是叫蝎子螫着了似的嚷起来:“呀!呀!别叫别叫!我不是‘太太’!我
是我是……我们解放军里头没有‘太太’!我姓张.你叫我张同志好了!记住!我叫张
同志!要不你就叫我大姐!”我说着就把小娟拉到炕上,和她并排坐下了。弄的那“老
妈子房”的掌柜。
先是奇怪,接着也笑了:“对对!叫张同志!‘太太’那名儿,嘿嘿!不时新了!
太封建!太封建!”
我的妻马上就给小娟上起政治课来:说她自己也是个穷人,曾经受过旧社会的压迫;
后来共产党来了,她就参加了革命,得到了解放……因为工作太忙,孩子照顾不了,所
以请小娟来帮忙,这样,她对小娟说:你也是参加了革命工作,咱们一律平等!和旧社
会在老妈子完全不一样……等等。
小娟听得很高兴,不住嘴地说:“您说得真好!您说得真好!”小娟这孩子,虽说
是灵倒,可是记性并不好!一不小心,常常又叫“太太”了!每逢这功夫,我的妻决不
放松,一定及时纠正,并且又得上一堂政治课!弄得小娟反倒很不安了!
自从小娟来了以后,我的妻几次三番给我打电话:要我给小娟找识字课本、执笔墨
纸砚……并且还给她订了学习计划:一天认五个字、写一张仿……一星期还有一堂政治
课。我的妻自任文化教员兼政治教员。
每次周末的晚上,我去找她的时候,总是见她在给小娟上课,一板正经地念道:
“穷人、要、翻身、团结、一条心、永远、跟着、共产党、前进”小娟就跟着念:“穷、
人、要、翻、身”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感动了!心想:她真是个倔强的人呵!
有一次周末的傍晚,我们从东长安街散步回来,看见“七星舞厅”门口,围着一圈
人。过去一看:只见有一个胖子,西服笔挺,像个绅士,一手抓住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
一手张着五个红萝卜般粗的手指,“劈!劈!拍!拍!”直向那小孩的脸上乱打,恨不
得一巴掌就劈开他的脑瓜!那小孩穿着一件长过膝盖的破军装,猴头猴脑,两耳透明,
直流口水……杀猪般地嚷着:“娘嗳!娘嗳!”嘴角的左右,挂下了两道紫血……
看破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抄着手的、微弯着头的、口含着烟卷儿的……但是,都
很坦然!
这情景,在我看来,也已经是很生疏的了!觉得很不顺眼,正想问问,忽听得人群
里有人喝道:
“住手!你凭什么压迫人!”嗓音又尖又高。
一瞬眼间,我突然发现: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是我的妻!这时候,她昂头挺胸
地站在那胖子的面前,正像武侠小说里所描写的——那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
容的神气!我突然觉得精神上有点震动,但同时,马上又模糊地想:她真是好管闲事!
不知道怎么着才好……
那胖子仍然一手拧住那小孩不放,一手贴到花领结上,很有礼貌地微微一笑!心平
气和地向围着的人们说:“这小手,太可恶,太可恶!不知道的人,以为我压迫人,其
实,不然!我这个舞厅,是在人民政府里登记了的,是正当的营业,是高尚的娱乐!拿
捐,拿税……而他,这孩子,却用石头子儿,往里——”他一挥手:“扔!如果,把我
的客人们,全撵走了,那么,我——又当如何呢……”他还想接着演讲,却叫我的妻打
断了他的话:
“你说得对!这孩子扔石头子儿,也可以说是一个错误!可是,我们是有政府的有
秩序的!不是无政府主义!就说他犯了天大的法,也应该送政府法办!你有什么权力随
便打人?嗯?有什么权力?你打得他满嘴流血,好像你还受了屈似的?嗯?让大伙儿评
评理!”
这时候,人群里就有人嚷起来:“对对对!这同志说得对!”有一个苦力模样的人,
也就走到那胖子面前,转过身来,指着那胖子向大伙儿说:“这位先生说的不仅!这小
孩儿是往舞厅里扔了一个石头子儿!我亲眼看见的……”
胖子马上微笑点头,“诸位听着!不假吧!光凭我一个人说不行!不行!”
那苦力接着说:“可惜这位先生说得不全!那小孩儿凭吗平白无故的扔石头子儿哩?
是那么一回事儿:刚才他在舞厅门口向客人们要钱,这位先生撵他走,他走慢了一步,
这位先生‘拍!’的给了他一个响锅贴(耳光)!回头,过了一会儿,这小孩就扔了个
石头子儿,就又叫这位先生抓住了。这我也是亲眼看见的!现时不是那个世道了,是人
就得说实话!”
胖子显得有点不安了,掏出一块小花手绢来不住地擦额角,对我的妻说:“同志!
我认错行不行?”说着掏出了一张五百元的人民券,向那小孩一伸:“给!实精吃!哈
哈!”
那被打了一顿的小孩,好像一切的仇恨,马上就消失了!把嘴角的血一擦,正想伸
手去接,却马上被我的妻喝住了:“别拿!太便宜啦!一顿巴掌只值五百块钱?”
胖子马上伸手到口袋里,慷慨地说:“再加二百!”
我的妻却发了大火啦:“嗯!你真明白!你以为还在旧社会--有钱能使鬼推磨,
有钱能使鬼上树?哪怕你掏一百万人民券,也不能允许你随便压迫人;随便破坏人民政
府的威信!走!咱们到派出所去!咱们是有政府的!”
围着的人也就说:“对对!”
结果还是到了派出所。
那胖子先生认了错,表示切实悔过。于是罚了他二千元人民券,赔偿给那小孩作医
药费。同时也批评了那小孩,以后不要扔石头子儿。
我跟随着我的妻从派出所回来,她很兴奋地问我:“刚才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我说:“我有什么说的!那样的事,在城市里多得很,凭你一个人就管清了?这是社会
问题,得慢慢……”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叫她打断了:“去鸡已的吧!不吃你这一套!
我就要管!这是新社会,我就不让随便压迫人!我就不让随便破坏咱们政府的威信!咱
们是有政府的,不是无政府主义!”我连忙说:“对对对!正确!”同时也觉得有点好
笑,我真想说:什么叫“无政府主义”?你知道么?瞎用新名辞儿!可是,我知道这句
话是说不得的!
她真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