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皇帝望着他,神情却是似笑非笑:“李太医终于来了,让朕等得好生辛苦。想必你已知道,朕的皇儿没了?”
李长素日听人说起皇帝,总觉得是个荒淫昏庸之人,无足为惧。如今听他说话,语气并不太过严厉,心里却似压上了千钧重的担子。
他低着头,低低答道:“是,袁太医已然差人告知下官。”
皇帝本来是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听他说完却是在桌上重重一拍:“你可知罪?”
周围之人被皇帝的气势所摄,都是一抖。李长却还维持着方才的模样,他伏在地上,语气谦恭却并不惊恐:“微臣不知何罪之有。”
皇帝语气冰冷:“朕的孩儿没有了,依袁太医所言,却是因为你的缘故。”他摩挲着腕上的佛珠,缓缓道:“朕是不是要让你和你的家人为那可怜的孩子陪葬?”
李长尚未答言,身后的秦照已经因为震惊睁大了双眼。她如何不清楚,李长若是被治了罪,她也能为他陪葬?
却听得李长淡淡回答道:“若是臣能够证明小皇子并非因臣的医术低微而丧命,皇上是否能饶臣不死?”
皇帝斜眼睨着他,眉峰一挑:“你如何证明?”
李长回头唤秦照送上药方:“这方子是微臣那一日为淑妃娘娘诊视时所写,请皇上过目。”
他见徐长海将方子传给了皇帝,又说道:“孕妇最忌用药,因而微臣开方时所用药材皆可入食。非但不会对淑妃娘娘与腹中的小皇子有半分损伤,反倒有安胎补气的功效。娘娘体质阴寒又素日贪凉,温补本是上上之策,若是能照微臣嘱咐服用,定然不会有大碍。”
皇帝却是反诘:“难不成你是在怪淑妃,因为她的疏懒才造成小皇子之死?”
李长本是跪坐着,这时又低低地伏了下去:“微臣绝无此意。微臣是觉得奇怪,袁太医既然早知淑妃娘娘体弱性寒,又怎会让她长期服用荸荠汤?为医之人何人不知这荸荠一物最是阴冷,并不适合体弱之人服用。”
袁去疾心中一急,嘴上便反驳道:“娘娘前些日子有流血之症,若不加以控制岂不是要血竭。这荸荠亦是食物,人人皆可食得,你可不要在皇上面前含血喷人。”
李长微微笑道:“下官不过是据实而言,袁太医何需如此紧张。若不是今日做了亏心之事,想要嫁祸于人,被下官识破了,心中害怕吧?”
袁去疾被李长触中痛脚,又见皇帝的脸上现出认同之色,心下当下大骇。他重重地跪了下去,磕头不止:“微臣绝无半分害人之心,淑妃娘娘落胎一事也与微臣的诊断无关,请皇上明鉴啊。”
皇帝一旦震怒,连花白的胡子都不住震颤着:“你真当朕是傻子吗?你二人当庭对质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朕都瞧得清清楚楚。你若心中无鬼,又如何要嫁祸李长?”他语风转利,脸上的神情叫人不寒而栗:“来人,将袁去疾拖下去就地仗毙,家中老小没为官奴。”
袁去疾本来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却不料竟被李长逆转。当下瘫倒在地,连求饶喊怨都忘了。
殿内众人看着他被卫士拖到殿外,皆是连大气都不敢出。等听到木杖击打在人体上的闷响和袁去疾凄厉的哀叫声一声声传来,胆小的竟吓得尿了裤子。几分钟后再也听不到袁去疾的声音传来,皇帝一挥袍袖道:“欺骗朕的下场你们可都瞧见了,别让朕再做第二次。”他回头看了一眼跪倒在地的李长道:“淑妃的安慰便交由你了,即日起这太医院里的事务也一并由你负责。”
李长知道皇帝已将太医院掌事之职交予了他,心中大喜。随即磕头道:“多谢皇上圣恩,微臣定不负所托。”
皇帝本来凝重神伤的表情略略缓和,他哑声道:“朕也累了,小海子扶朕回宫吧。”
徐长海闻声便欺身上前,伸出右臂让皇帝搭在上头。李长见皇帝举步欲走,便说道:“皇上,可否让微臣搭一把脉,或许能找到救治之法也未可知。”
皇帝闻言也不犹豫,径直伸出手来。李长沉吟良久,却发现皇帝的脉相与想象中大不相同。皇帝所患的疾病是多年旧疾“气疾”,这实在是让人无法轻松的疾病。肺主气主悲,气不畅则郁闷焦虑夜不能寐。皇帝向来给人“享乐天子”的印象,为何会有如此心思缜密又多愁善感的倾向?
他躬了躬身说道:“皇上的气疾乃是多年顽疾,怕是无法根治。不过微臣于肺气多有钻研,稍后便为皇上开一剂方子,皇上若是能按时长期服用,身体状况一定会比现在好上许多。”
皇帝静静地打量了他片刻,便说道:“此法甚好,你这便去办吧。”
话说这一日,不只是什么缘故。皇帝出了清凉殿的大门便直奔韶华殿而去。
他到达的时间到底有些尴尬。朱昭华早两个时辰便已经得到了裴清落胎的消息,一心认定皇帝是为了兴师问罪而来。她见了皇帝并不立即行礼,而是高高地仰着头,一副睥睨天下的派头:“皇上此番到来可是为了裴清?
☆、第六十九章 拨云见日
皇帝倒也不以为忤,脸上的笑容也丝毫未减:“朕本以为贵妃养病多日定是要比常日心平气和不少,却没想到脾气反倒见长了。“他一抬眼,见到朱昭华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的样子,口气便软了下了:”朕痛失爱子,心情低落,难道不能来和贵妃说说体己话么?“
朱昭华因为皇帝进来的冷落而心灰意冷,如今不防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心里自是极为受用。她柔声道:“臣妾……臣妾多日不见皇上驾临韶华殿,竟然连公众礼数都忘了。方才……方才多由失礼,还望皇上恕罪。”
皇帝一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缓言安慰道:“贵妃同朕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何时竟如此生分起来?”他话锋一转,脸上已堆起层层笑意:“今日朕处置了袁去疾,提拔李长做了太医院主事。他不但为人机敏,亦是忠肝义胆,如今正替朕研制医治气疾的良药。说起来,她还是爱妃发掘推举的,叫朕如何能不感谢你这样的贤妻?”
朱昭华这两年来从未从皇帝口中听到“爱妃”二字,一时间竟有些百感交集。她清了清干涩的喉咙,温言道:“皇上今日如此温柔以待,臣妾有些不大习惯。”
皇帝认真地执了她的手,正色道:“朕近日为了淑妃却是疏远了爱妃,朕痛定思痛,从今往后不会如此了。”
朱昭华一颗心上刚刚筑起的坚硬外壳瞬间碎裂一地。眼前的这个男人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将她高高捧到天上时的样子。她心中欣喜,明艳的脸上流下两行清泪,愈加显得楚楚动人。
是夜,裴清处在晕厥中久久未醒,皇帝顺理成章地宿在了朱昭华的韶华殿中。歌声暖响,春光融融,皇帝的丧子之痛似乎也在朱昭华的安抚之下消弭于无形。窗外新月如镰,于静谧之中似乎还酝酿着风暴的前兆。
忻毅一听说秦照进了宫,便到了李正煜的府中打探消息。刘长宁见他神情紧张,便让人送了茶和点心上来,想让他宽些心。可忻毅焦虑的情绪随着时间的推移却越来越严重,甚至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他见暗卫迟迟不曾来报,便将手中的杯盏放到了桌上:“重光、长宁、近思,这样等下去不是个办法,我还是自己去宫外瞧瞧吧。”
柳长宁一手将他拉了回来,语气陡然转为严厉:“我敢说,连宫中暗探都未必比得上楚王府的暗卫。他们不曾来报那是好事,说明皇上还没有做出任何决断。”
忻毅一张脸涨得通红,连瞳孔里都带着愤怒的因子。他握着刘长宁的手不断地加重力气,柳长宁有些疑心自己的手腕是不是已经被捏碎了。他的声音也不再沉着冷静:“等到皇上下了决断,小枫的命便没有了。你一直让我等,一直等一直等,再这么等下去我唯一的亲人也要离开我了。”
长大后的忻毅在众人眼里一直是个豪爽刚毅的少年英雄,如今却露出了童年时的样子来。他话未及说完,脸上已经留下两行清泪来:“当年临刑前,我曾经答应过父亲,一定会好好照顾小枫,看着她嫁人生子。如今……如今我却为了那点可笑而自私的复仇之心,让她陷在如此艰险的局面里。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该如何向死去的先人交代?”
李正煜本是一言不发,如今冷不丁地发起火来:“长宁,他要去送死便让他去,何必苦苦求他。”
柳长宁有些不敢置信地瞧着他,李正煜如今这副冷峻凌厉的样子依稀就是当年将她一步步推入绝境时的样子。他拿着三尺长剑,连眉眼都带着肃杀之气:“贱妇,你害了我的儿子,我要你替他陪葬……”。他用手中的长剑猛地向柳长宁刺来,她下意识地将头一偏,脸上瞬间多出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李正煜却由是不解气,又是一剑刺来,那伤口转眼又成了犀利可怕的“x“字形。柳长宁也曾经苦苦地跪在李正煜的脚下,请求他看在腹中孩子的份上,让她在楚王府中呆到孩子出生的那一日。李正煜却留给她毫无感情的眼神和冷冰冰的一句话:“你既已收了休书,便是王府中的下堂妾。想要留下便搬去下人的杂院中居住吧。”李正煜新娶的胡人公主其时便站在他的身旁,一双深陷的美眸冷冷地觑着她,带着挑衅与狠毒并存的意味。
柳长宁一个激灵,猛地从回忆中惊醒过来。忻毅被她激烈的动作吓了一跳,手掌也不自觉地松了开来。
李正煜的口气冷峻而果决:“忆安,你要去送死我也拦不了你。可辛家灭门之仇未报,小枫如今又生死未卜,你真的确定贸然闯入宫中是最好的方法?”
忻毅闻言,只觉得兜头一盆冷水浇熄了自己熊熊的怒焰,神智瞬间清明了不少。他有些懊恼自己方才的事态,讪讪地说道:“方才是我鲁莽了,若不是重光你的一番呵斥,怕是就要这么冒冒失失地闯进宫去。到时候配上了自己一条命也就罢了,就怕在座诸位也要受到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