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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徐长海已经到了门口:“洒家说怎么最近都看不到柳女官,原来是和好姐妹在这说体己话呢!”说话间,一双精明锐利的小眼睛在万妮儿的脸上转了三圈,看得她背心发凉,不自觉地就朝柳长宁的背后躲了躲。
“公公屈尊驾到,恕长宁招待不周。”柳长宁嘴上说着,脸上却是笑意盎然。
徐长海抱拳向天:“洒家也是奉万岁爷的旨意,来瞧瞧柳女官是不是还缺什么东西。楚王府的车马已经侯在宫外,待柳女官收拾妥当便出发了。”
柳长宁微微一笑:“皇上圣意,长宁谢恩。”说着又从袖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两块金饼悄悄塞在徐长海的手中:“徐公公对长宁的照拂长宁感激不尽,他日公公若有难事,长宁必当结草衔环以报今日之恩。”说着膝下一弯,几欲拜倒。
徐长海何等精明,一手微伸,已将她扶了起来:“柳女官前程似锦,日后少不了要麻烦于你。”一面早已用一双眼睛将柳长宁打量了几番,这个女子,说不定还要在这复杂的局面里生出一点变数,未知敌友,自然是要好好笼络的。
徐长海一走,柳长宁便让万妮儿关上了房门。她从怀里取出几锭碎银,还有一支做工精巧的鎏金镶珠如意钗:“妮儿,皇上的赏赐我也没机会用,这些碎银子留给你,既不招眼,日后也能让你的生活方便一些。至于这支簪子,虽是宫制,但却是鎏金的,你也可以使得。”说着便将簪子插到万妮儿的发上。
万妮儿虽然是少女心性,天性醇厚,却并不愚笨。她心里明白柳长宁的安排,处处都为她着想,便不由得红了眼圈:“长宁姐姐,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柳长宁心中一软,镇国公府全家蒙难,她早已是孤家寡人。而万妮儿就像是上天的小小安慰,让她重新感受到亲情的温暖。只是此去前途艰险、祸福难料,带着万妮儿无疑要让她分心不少。
她沉吟许久缓声说道:“妮儿,你且等我,一切安顿好了,我就安排你到楚王府里陪我,好不好?”
“好”,万妮儿对柳长宁的话可谓深信不疑,立刻便破涕而笑了。
“妮儿,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替我瞧病的那个女医官?”见万妮儿点了点头,柳长宁才又说道:“我上次在北长坊遇见她了,瞧着有些古怪,你在宫中替我留意看着好吗?”
万妮儿一听到自己可以帮上柳长宁,心中大喜:“好啊好啊,我一定把她的小辫子抓出来。”
柳长宁宠溺地抚着万妮儿的额发:“不过你要答应我,一定要让自己安安全全的。”
“好,妮儿答应姐姐。”
柳长宁安抚完万妮儿,又拣了几样饰品向许懿娘道别。她随着引导公公一步步走向宫门,都不曾回头,只在心里说道,等我回来。
☆、第九章 如梦曾梦
后商朝的规矩,皇子五岁便可封王,十五岁分府而居,到了二十岁冠礼以后,除了太子以外,便要离开京城,赶往封地居住了。如今这些王子,除了庶长子李正炀年满二十,已赴燕地赴任,其他未成年的皇子都在京城居住。所以这一次,柳长宁虽出了宫,却只是到了半里之外的楚王府,并不曾真正离开权力斗争的中心。
柳长宁的马车刚到楚王府前,早已有王府管事出来迎接:“奴才冯海,奉王爷之命前来迎接。柳姑姑车马劳顿,不妨先去房中略作休整。王爷忙完手中事务,便会差人来请柳姑姑过府一见。”
柳长宁看到伸入车帘之内的手臂,估摸着便是方才说话的冯海。但见那袖子柔软光滑,显是质地上佳的御用料子。袖口边上绣着三道暗色云纹,内敛中透着贵气。她心中微动,看来这冯海地位不低。
一低头,又见王府的太监早已蹲踞在车门之下,充作下马瞪。远处太监侍女整齐地排列在王府门口,一眼望去便在百数之上。柳长宁心道,好大排场。当下,心里便有了计较。她从袖中抽出笼着的帕子,隔着帕子将手扶在了冯海的手臂之上。这样的做派,只是为了给冯海提个醒,我柳长宁才是皇帝御赐的三品女官,要在我面前摆谱,还得多担待着点。
她脸上显出十二分的笑容,语气更是温柔可人:“辛苦冯先生了。”
李正煜给柳长宁准备的房间,是月湖西面的一座跨院。院子不大,却是新近这才修葺过的。院内有假山池塘,院墙之外还有一片樱花林。此时是七月流火的天气,连最后的晚樱都已凋零,不然,还真是一道绚烂的风景。
柳长宁抬头看向院墙上的匾额,“秋桐院”三个大字笔走龙蛇、遒劲有力,竟是李正煜亲笔所书。这“秋桐”二字,索然萧索,但配着眼前的景致,也有几分清冷别致的意味。
她的起居之所在正中的房间,前头是会客室,后头则是书房和卧室。两侧的厢房是贴身侍女的住处,另外还有一幢独栋的小屋用作储藏室。
柳长宁心念微动,便已经猜到这些都是李正煜精心安排的。既能够符合自己这个御赐女官正的身份,又不至于太过铺张逾矩。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曾经救过吴王一命,被皇帝青眼有加的缘故吧?
用过了午饭,冯海便又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柳长宁初见他时未曾细看,心想着不过是个寻常的王府管家。到了这时才发现,这冯海长得宽额广颐、身材高大,行走生风显然武功不弱。上一世,自己头回进王府却已是三年之后了,这管家也换成了李正煜的心腹太监刘得远。柳长宁笑意盈盈地瞧着他,心里却道,对不住了,你已经是我局里的一枚棋子。
冯海被柳长宁的一对美眸瞧着,又见她笑得温婉,可心里却有些毛毛的。他暗暗摇摇头,似乎是要把不好的预感从头脑里挥去。他抱拳而道:“柳姑姑,王爷想见见您。请随奴才过去。”
柳长宁道:“先生就叫我长宁吧,大家都是伺候王爷的人,何必见外。”
冯海一愣,却只道:“好。”
柳长宁脸上波澜不惊,脚下的步伐也走得纹丝不乱。这座王府、这个庭院,即使闭着眼睛她都能从头走到尾。心仿佛被狠狠地击中,她下意识向胸口按去,自己虽然重生,可是那种绝望和心痛的感觉却不曾忘记。那个人……那个人的出现,活活在她的心口剜出一个永不愈合的伤口。
李正煜此时却是在书房沉思。楚王府的暗探是自己赵家部曲中精挑细选的矫健少年,从小又是在自己的身边长大,无论是身手还是能力都是出类拔萃的,对于他们自己自然是深信不疑。
宫灯前刚刚烧掉的那张纸,记录着所能调查到的关于柳长宁的一切。镇国公府的孙小姐,五岁时即以一首五律《故人关》成为名动全城的女才子,又因出身将门,使得一手好剑。镇国公府获罪,这位娇滴滴的小姐就被没入长坊。再然后,就是击鞠赛上一战成名,被皇帝钦点为楚王府的掌事姑姑。白字黑字、清清白白,派出去的两个暗探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结果。与朱贵妃无关、与城阳公主无关、与太子也没有半点关系。甚至连埋伏在皇帝身边的暗探得到的也是同样的结果,皇帝从未召见过这位柳女官。
那么,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心神不宁?为什么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这个女子?
拐过碑林,柳长宁的脚落在虚掩的门外。门上挂着的“静思”匾额提醒着她,李正煜的书房到了。
冯海轻轻扣门:“王爷,柳女官到了。”
“请她进来吧”。
柳长宁重生以来第一次听到李正煜的声音,一样温柔舒缓,好似编磬,带着缕缕回音。只是现时这个声音是属于十七岁的少年,比起那时又是少了一点深沉,多了一份少年人特有的清越。
李正煜背对着她,只留下一个长身玉立的背影。这背影被窗口射入的光线照了,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柳长宁有些恍惚,为什么这背影会让她觉得无比落寞?
她深深拜倒:“官正柳氏参见王爷。”
李正煜并不回头,声音里也听不出一丝情绪起伏:“柳氏何名?”
“贱名长宁。”
李正煜终于转过头来,一双狭长的凤眼直入两鬓,两道挺立的剑眉显出浓浓的英气:“那我便唤你长宁可好?”
柳长宁身形微动,未几才道:“婢子谢恩。”
李正煜心中惊异,自己方才听到的明显是一声叹息,深沉幽怨,与眼前笑颜明媚的少女毫不相干。
柳长宁见李正煜兀自出神,脸上神情变幻不定。开口道:“王爷找奴婢不知所为何事?”
李正煜转念,神情已是恢复如常。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柳长宁的眼睛,口气却是十分温和:“孤想知道,你究竟堪不堪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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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今夕何夕
柳长宁眼中神色一暗,眼前这个少年,即使未及弱冠,已然可以做到泰山崩于眼前而面色不改。他这话,说的漫不经心,听者却像是被压上了一副重担。她微微抬眼,向李正煜望去,那眸子却是清澈平静,并不能叫她瞧出些什么来。
今皇的这些儿子,实在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若是放在别的朝代,每一个都会是不错的君王,创业有成,守业有功,也能让百姓过上安稳的日子。只可惜生为兄弟,难免就有了比较。燕王嚣张、太子谨慎、荆王阴狠、吴王仁懦,李正煜的温润如玉、风度翩翩就更显得难能可贵。她想到荆王死时那不甘的哀叹“既生瑜,何生亮”,李正煜这一生固然受到无数人的崇敬仰望,到底也引来许多怨恨辛酸。
柳长宁神色淡淡,声音里不含一丝情绪起伏:“王爷仁爱,乃后商朝廷之柱、百姓之福,属下自会竭力相佐。”
一语完毕,却不见李正煜有任何的表示,只用一双桃花眼玩味地瞧着她。
柳长宁一咬牙,又说道:“王爷既然要听属下的实话,属下也不敢隐瞒。属下进得楚王府,实在也有自己的几分私心。当年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