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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小的老姑娘连对一只小猫都不敢回嘴,不消说是斯佳丽了。
但阿希礼的妹妹可就不同了。印第亚最爱跟斯佳丽斗嘴,冷嘲热讽
地编派她不是,把她撵出门。
要是她没答应玫兰妮就好了——可她偏偏答应了。“送我去佩蒂帕
特小姐家。”她对伊莱亚斯下令道。“丽贝加,你自己走路回家吧。”
佩蒂姑妈家的监护人已经够多了。
印第亚前来应门。看到斯佳丽身上时髦的镶皮丧服,嘴角立刻浮出
一丝不怀好意的微笑。
尽管笑吧!老鸦儿!斯佳丽在心中暗骂。印第亚的丧服是一片暗黑
的绉纱,上面连一颗装饰用的扣子都没有。“我是来探望阿希礼的。”
她说。
“这里不欢迎你。”印第亚说着,就动手关上门。
斯佳丽伸手抵住。“印第亚·韦尔克斯!你休想当着我的面关上这
扇门。我答应了玫荔,就算杀了你,我也得实践诺言。”
印第亚用肩膀挡着门,抵住斯佳丽两手推门的势头。僵持了一会儿,
斯佳丽听到阿希礼的声音。
“印第亚,是不是斯佳丽来了?我想跟她谈谈。”
门打开了,斯佳丽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高兴地注意到印第亚气得
脸上红一片白一片。
碰上前来过道迎接的阿希礼,斯佳丽轻快的脚步不由缩住了。他看
起来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儿,黯然无神的眼睛周围是两个黑眼圈,从鼻
孔一直到下巴颏儿有两道深深的皱纹。大衣挂在萎瘪的身上,就像燕八
哥的一对残破翅膀。
斯佳丽顿时心潮翻腾。她不再像过去那么些年来那样痴爱着阿希
礼,但他仍属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在这么多年期间,他们有太多太多的
美好回忆可共享。斯佳丽不忍眼看他如此受苦。“亲爱的阿希礼,”她
柔声说道,“来这边坐下。看你累成这个样子。”
他们俩坐在佩蒂姑妈家装饰精细却繁琐零乱的小客厅内的靠背长椅
上,交谈了一个多钟头。斯佳丽很少开口。专心聆听阿希礼絮絮叨叨地
说着过去一段混乱曲折的回忆。他一再诉说着他的亡妻贤惠、无私、品
格高洁,以及她对斯佳丽、对小博和对他的爱。他的声音低沉,毫无感
情,面带哀戚与无助。一只手盲目地摸索到斯佳丽的两手,自觉无望地
使劲抓住,斯佳丽的骨头都磨痛了。她抿紧着唇,忍痛让他就这么握着。
印第亚站在圆拱形的门口,黑呼呼的,躲在一边冷眼旁观,一动也
不动。
阿希礼终于打断自己的话头,像个迷途的瞎子般晃着头。“斯佳丽!
没有她我活不下去了,”他呻吟道,“我不能没有她。”
斯佳丽抽回她的手。她得想办法把他拉出束缚他手脚的绝望的桎梏
才行,否则他必毁无疑。她站起身,弯着腰对他说,“仔细给我听着,
阿希礼·韦尔克斯,方才我一直在听你诉说自己的伤心事,现在你好好
给我听着。你以为爱玫荔、依赖玫荔的人就只有你一人吗?还有我,我
对她的爱和依赖,超出任何人,甚至我自己所能想象的。我看还有一大
批人也爱她,依赖她。但是我们不会因此而崩溃和心死。你却正是这样,
真叫我替你感到害臊啊!
“玫荔地下有知,也会和我有相同的感受。你知不知道她为了生小
博,受了多少苦?唉,我是知道的,跟你直说吧,她所受的那份罪,连
天下第一壮汉都会送命。现在的你就是小博唯一的依靠了。你要玫荔看
到你这副样子吗!你要玫荔的独生子因他老爹伤心得无法照顾他,而变
成孤儿吗?你要因自己这副懦弱行为而伤碎她的心吗,阿希礼·韦尔克
斯?”
斯佳丽用手猛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眼睛瞧着她。
“振作起来!听到没有,阿希礼?到厨房吩咐厨子为你做一顿热餐。
把它吃光。如果你恶心,就再吃一份。然后把你的孩子找来,搂着他,
叫他别怕,他还有父亲会照顾他。照我的话去做。好好照顾你儿子。不
时想着你身旁有人支持着你。”
斯佳丽仿佛被阿希礼握脏了手似的,在裙子上猛擦。然后走出小客
厅,一把推开挡住去路的印第亚。
打开大门时,听到印第亚尖声安慰阿希礼:“可怜的宝贝儿,阿希
礼。别理斯佳丽说的那些骇人的话,她是个妖魔。”
斯佳丽站住转过身,从皮包拿出一张名片,丢在桌上。“佩蒂姑妈,
既然你不敢见我本人,我把名片留给你。”她扯起嗓门叫道。
斯佳丽砰地关上门。
“只管走吧!伊莱亚斯,”她对车夫说。“随便去哪里都无所谓。”
那栋房子她是一刻都待不住了。下一步该怎么做呢?她是否打开了阿希
礼的心结?那些无情的话是那么逆耳——但她不得不说,不能任他如此
自怜自哀下去,问题是对他有什么好处吗?阿希礼要真的爱他儿子,或
许会为小博振作起来。哦!“或许”还不够。他“必须”振作,她务必
帮助阿希礼振作不可。
“送我到亨利·汉密顿先生的律师事务所去。”她对伊莱亚斯说。
大部分女人对亨利伯伯都很害怕,但斯佳丽可不怕他。她能理解为
什么与佩蒂姑妈生长在同一屋檐下,会使他变成憎恨女人的怪人。而且
她知道亨利相当喜欢她。他说她不像大多数女人那样蠢。他是她的律师,
深知她做起生意来如何精明。
斯佳丽不等人家通报就闯入他的办公室。亨利伯伯放下手上的信,
抿嘴轻笑。“进来吧,斯佳丽,”说着便站起来,“你这么匆忙赶来是
要跟人打官司吗?”
她不顾办公桌旁摆着座椅,径自走来走去。“我真想一枪把谁崩了,
但是不知道这么做有没有用处。查尔斯·汉密顿死后,不是把他所有的
财产全留给我吗?”她说。
“你比谁都清楚。别坐立不安了,快坐下来。他身后留下车站附近
的那间仓库,已让北佬烧个精光。城外的那几块农田,依亚特兰大目前
发展的情况看来,不久就会并入城区范围之内。”
斯佳丽屁股挨在椅子边上,两眼直盯着他。“佩蒂姑妈座落在桃树
街的房子有一半不也是他留给我的吗?”她一字字清楚地说。
“我的天啊!斯佳丽,你不见得要搬去那里住吧。”
“当然不。可是我要阿希礼搬出来住。印第亚和佩蒂姑妈的同情心
迟早会把他害死。他可以搬回自己的住处。我会替他物色管家。”
亨利面无表情,眼睛却探索着她的脸。“你要他住回自己的房子,
当真是因为别人过于同情他反而害了他?”
她昂起头。“活见鬼!亨利伯伯!你这把年纪了,还想作搬弄是非
的人?”
“小姐,别把爪子抓到我头上来。坐回那张椅子,听我把一些残酷
的事实说出来。也许你的生意头脑是我有生以来所见最精明的,但在其
他方面,你却不比一个乡下白痴高明多少。”
斯佳丽沉下脸来,但仍按他吩咐,乖乖坐下。
“好吧,说到阿希礼的房子,”老律师慢条斯理地说,“已经卖掉
了。昨天我才拟了文。”他抬手阻止斯佳丽插嘴。“是我劝他搬去佩蒂
家住,卖掉房子。倒不是因为那栋房子会引起痛苦的联想和回忆,也不
是因为我担心谁该负起照顾他们父子的责任,虽然这两点都需妥善考
虑。我劝他搬家是因为他需要卖房那笔钱来维持木材生意,以免倒闭。”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算阿希礼对赚钱的事一窍不通,也不至
于倒闭。建筑商总是需要木材的嘛!”
“这也要看他们有造房子生意可作。暂且收敛你这种盛气凌人的态
度,听我说完吧,斯佳丽。我知道你只对和你有关的事情有兴趣,其他
的就算是天塌下来都不管。但是我要告诉你,两三个星期前纽约发生一
桩经济大丑闻。一名叫杰伊·柯克的投机商人失算破产。连带着拖累他
的北太平洋财团铁路公司。还拖垮了一帮跟他有生意往来的投机商,这
些家伙都是跟他的铁路生意沾边的,有些则是同他其他生意搭界的。被
拖下水的人又连累到柯氏集团以外的商人,这一倒又有不少生意和不少
商人纷纷给拖倒,就像纸牌搭的房子一样倒塌。在纽约他们称之为‘大
恐慌’①。恶劣的形势已迅速蔓延开来。我估计全国各地迟早会受到波
及。”
斯佳丽一阵心慌。“我的店怎么办?”她不由嚷了起来。“我的钱
怎么办?银行保险吗?”
“你存款的那家银行还算保险。我的钱也存在那里,所以我有把握。
事实上,亚特兰大不可能受太大波及。倒的是那些大企业,我们做的生
意还称不上大企业。不过各地的买卖交易目前已陷入停顿状态。民众不
敢贸然投资。那当然也包括建筑业。一旦没人肯盖房子,木材自然乏人
问津。”
① 按美国在1869 年9 月24 日星期五爆发经济大恐慌,企业纷纷破产,商人相继自杀,史称“黑色的星期
五”,而此书本节故事背景为1873 年。(参见第三章,斯佳丽看到支票上的日期为1873 年10 月11 日,
玫荔死后三星期。)显与史实不符。
斯佳丽皱起眉头。“原来阿希礼的木材行挣不到钱了。我明白了。
可是,如果没人肯投资,他的房子为什么这么快就脱手?依我看来,要
是真有什么经济大恐慌,最先惨跌的应该是房地产价格。”
亨利伯伯咧开嘴笑笑。“就像石头一落千丈。你是个聪明人,斯佳
丽。那就是我劝阿希礼趁还脱得了手快卖掉房子的原因。目前亚特兰大
还未受到经济大恐慌的冲击,不过很快就会蔓延到这里来。我们已经连
续享受八年的景气日子——妈的,连这里的居民都已超过两万人了——
但是没钱就没办法繁荣了。”他自以为足智多谋,放声大笑。
虽然不知道面临经济危机有什么好笑的,斯佳丽仍然陪他一起大
笑。她深谙男人都喜欢有人捧。
亨利伯伯的笑声像水龙头突然断了水一样,戛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