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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特沃斯家顶层舞厅大门内站着列队欢迎客人的主人。大家只得在
楼梯上排队,等着一一进屋,同米妮握手寒暄,依次还同她丈夫握手寒
暄,还有他们的儿子,媳妇,女婿,嫁出去的女儿,还没出嫁的女儿。
这时,大厅内一直乐声悠扬,早到的宾客正婆娑起舞,斯佳丽脚痒难耐。
斯佳丽不耐烦地想着,佐治亚的宴会主人会主动趋前招呼客人,才
不会让客人像铁链拴住的囚犯般排队等候呢。那种场面比这种荒谬做法
令人自在得多了。
就在斯佳丽跟随巴特勒老太太进入大厅之前,一名威风凛凛的男仆
将托盘举到她面前。盘上有一叠摺叠的纸片,那是用蓝色细线系着小铅
笔的小册子。跳舞卡?一定是跳舞卡。斯佳丽听黑妈妈提过埃伦·奥哈
拉年轻时在萨凡纳参加的舞会,但她从不完全相信世上有那么宁静的舞
会,女孩子竟要看册子才知道该跟谁跳舞。咳,如果有人告诉塔尔顿家
双胞胎和方丹家兄弟,他们得用一支一握就断的小铅笔,在一小张纸上
写上他们的姓名,准把他们笑破肚皮!她还拿不准自己想不想跟愿意做
这种傻事的娘娘腔的男人跳舞呢。
不,她想跳!她相信自己准会跟魔鬼跳,不论长角的还是长尾巴的,
只要能跳舞都行。自从参加亚特兰大的化装舞会以来,仿佛有十年没跳
舞了,不是一年没跳。
“我很高兴到府上来。”斯佳丽真心诚意地对米妮说,连嗓音都颤
抖了。她对温特沃斯家的人一一微笑,不一会儿便通过了欢迎的行列。
她转向舞池,脚步及时抓住节拍,深深吸了一口气。哇!多么美啊——
这种场面多么陌生,可又多么熟悉啊,像一场仅剩一半记忆的梦境。烛
光映照的大厅,洋溢着音乐,只见五光十色,但闻裙摆摩擦。沿着墙边
一张张不堪一压的漆金椅子上坐着的贵妇,躲在扇子后交头接耳,所谈
的话题不外是老话题:年轻人跳舞时身体贴得太近,谁家的女儿难产的
最新惊人消息,她们的好朋友最近闹了些什么丑闻等等。盛装的侍者托
着银托盘,在舞池外的男女宾客间穿梭往来,递送斟满的酒和盛在银杯
里的冰镇饮料。只听得一片混杂的嗡嗡声,不时穿插着笑声,时高时低,
那种多年来幸福美满、无忧无虑的人们玩乐的可爱声音。一时之间,仿
佛她年轻时悠闲舒泰的旧世界依然存在,仿佛什么都没变,从未有过内
战。
她眼睛尖,看得出墙壁上剥落的漆痕,层层厚蜡掩盖下靴刺刨出的
洞眼,但是她不愿多注意。最好还是让自己进入幻境,忘却战争,忘却
正在街上巡逻的北佬吧。只要有音乐,有跳舞,瑞特又保证过要好好待
她,其他一概都不需要了。
瑞特待她不仅是好,简直迷人。只要瑞特愿意,谁也比不上他这么
迷人,可惜他对任何女人都像对她那样迷人。她情绪大起大落,时而因
其他女人羡慕她而感到骄傲,时而为瑞特对不少别的女人献殷勤,而妒
火中烧。瑞特的确很照顾她,她无法责怪他未尽护花使者之职。但是他
也很照顾他母亲、罗斯玛丽,还有数十个斯佳丽认为是落落寡欢的老女
人。
斯佳丽告诉自己,万万不能吃醋。过不了多久,她果然不在乎了。
每只舞一结束,她就立刻给一群男人围住,人人要求她刚才的舞伴把她
介绍给他们,好邀她跳下一只舞。
斯佳丽之所以倍受瞩目,不仅因为她是本城新来乍到的人,是一帮
彼此都熟悉的人当中的一张新面孔,而且也因为她有迷人的魅力。为了
决心让瑞特吃醋,斯佳丽那双诱人、绿得异常的美目时时闪着轻率的光
芒,香颊上兴奋的红晕,有如发出危险信号的红旗。
争相邀约斯佳丽跳舞的男人,有不少是她新结交朋友的丈夫,这些
女人有的是她上门拜访的,有的是牌桌上的搭档,有的是在市场与她边
喝咖啡边聊天的。但她管不了那么许多。等瑞特重新归了她之后,自有
充分的时间来弥补裂痕。现在男人争着赞美她,恭维她,奉承讨好她,
她真是如鱼得水。足证一切都没有改变。男人对她闪动的睫毛、忽隐忽
现的酒窝和寡廉鲜耻的马屁功夫一样招架不住。她认为,只要对他们淘
气地嫣然一笑,害得他们乱了舞步,让他们感觉到像个英雄,你说什么
鬼话他们都会相信。斯佳丽从舞伴脚下抽回脚趾。“哦!请你千万原谅
我!”她乞求道,“我的脚跟一定是绊到裙摆了。犯了这么可怕的错误
真是丢死人,尤其我三生有幸,竟能跟你这样的高手跳华尔兹。”
斯佳丽的眼睛迷人,嘟起嘴,悔恨地道着歉,仿佛随时准备让人亲
吻似的。有些动作是女孩子决不会忘记该怎么做的。
“好一个愉快的舞会!”在他们走回家的路上,斯佳丽快乐地说道。
“我很高兴你玩得开心。”埃莉诺·巴特勒说。“而且我也非常非
常替你高兴,罗斯玛丽,你好像也很开心。”
“哈!你应该知道,我最恨舞会了,妈妈。我开心的是我就要去欧
洲旅行了,所以就不计较去参加那种荒唐的舞会了。”
瑞特哈哈大笑。他挽着母亲走在斯佳丽和罗斯玛丽后面。在十二月
的寒夜里,他的笑声如同一股暖流。斯佳丽想起他身躯的温暖,想象着
自己背上感到的那股温暖。为什么挽着他的手,贴近那股温暖的人不是
她?她知道为什么,巴特勒老太太年纪大,由儿子搀扶原是理所当然。
可是斯佳丽的欲望仍未因此稍减。
“你尽管笑吧!亲爱的大哥,”罗斯玛丽说,“可惜我一点都不觉
得好笑。”她踩着长裙,倒退着走。“我整晚都不得不跟那些可笑的男
人跳舞,害得我跟朱莉亚·阿希礼小姐讲不到两句话。”
“朱莉亚·阿希礼小姐是谁?”斯佳丽问。这个名字引起她的兴趣。
“她是罗斯玛丽的偶像,”瑞特说,“也是我长大后唯一害怕的人。
假如你看到阿希礼小姐,一定不会不注意到她,斯佳丽。她总是穿得一
身黑,而且脸色总是像喝了醋一样。”
“你——”罗斯玛丽唾沫四溅说,她冲向瑞特,伸出拳头猛捶他的
胸瞠。
“别闹啦!”瑞特喊道。他伸出手臂搂住妹妹的肩头,将她拉近身
边。
斯佳丽感觉从河边吹来一阵寒意。于是昂起头,迎风向前,独自走
完剩余的几步路回家。
第二十二章
又是一个星期天,尤拉莉和宝莲又要对她来一次说教了,这一点斯
佳丽确信不疑。事实上,她对自己在舞会上的表现也是大感吃惊。也许
她是做得太——活泼了一点,如此而已。可她好久没玩得那么开心了。
她比刻板的查尔斯顿淑女还要大大吸引男人的注意,这并非她的错,不
是吗?况且,她确是为瑞特才那么做的,这样他就不会再对她那么冷淡、
疏离。谁也不会责怪一个做妻子的尽力想保住夫妇关系吧。
来回于姨妈家到圣玛丽教堂的路上,斯佳丽默默承受着两个姨妈凝
重神色所表现的不满。望弥撒时,尤拉莉悲伤的鼻塞音,让斯佳丽听在
耳里,恨在心里,但是她竭力借着白日做梦,想象瑞特放弃死硬的傲气,
承认仍然爱她那时刻的情景,来堵住那声音。瑞特是爱她的,不是吗?
每当他们相拥起舞,她就有双膝发软的感觉。他们肌肤相亲时,他若没
有触电的感觉,她也肯定不会有这种感觉。怎么有呢?
斯佳丽很快就会弄明白了。到了除夕,他一定得做出比把戴上手套
的手搁在她腰间更亲密的动作。他一定得在午夜十二点正吻她。离今天
只剩五天了,届时他们四唇相接,他就不得不相信她的确多么爱他,她
的吻将向他表达言语所不能表达的。。
当斯佳丽幻想着美梦成真时,对眼前展现那种弥撒的古典美与神秘
气氛竟视而不见。每逢她的反应稍有怠慢,宝莲就用手拐儿狠狠捅她。
她们之间的沉默直到坐下来吃早餐时还没打破。斯佳丽感觉她体内
的每一根神经仿佛都暴露在外,暴露在宝莲冰冷的目光下,暴露在尤拉
莉恼人的抽鼻子声下。斯佳丽再也受不了了!趁她们还没攻击她,她索
性大发脾气,来个先发制人。
“你们不是说大家不论去哪里都是步行的吗?我照你们的话做,结
果两脚都磨出水泡了。但是昨晚温特沃斯家前面街上就停满马车!”
宝莲竖起双眉,紧抿双唇。“现在你懂我的意思了吧,妹妹?”她
对尤拉莉说。“斯佳丽决心跟查尔斯顿所主张的一切唱对台戏了。”
“我简直弄不懂,马车跟我们讲定该对她谈起的事情比起来,有什
么重要,姐姐。”
“举个例子啊,”宝莲坚持说,“这是个说明她对其他事情所抱态
度的最好例子。”
斯佳丽将宝莲倒出来的淡而无味的咖啡喝光,啪嗒一声猛力把杯子
放在小碟上。“如果你们不再把我当作又聋又哑,兀自谈论我,我就领
情了。只要你们高兴,尽管对我说教,说到你们脸色发青为止,但是要
先回答我的问题,那些马车是谁的?”
两位姨妈瞪大眼睛看她。“什么,当然是北佬的!还会是谁的。”
尤拉莉说。
“提包客的。”宝莲精确地加上一句。
姐妹俩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纠正对方语病;告诉斯佳丽,马
车夫虽然替城里富有的新贵阶级工作,心里却仍忠于战前的主人。社交
季节期间,如果路途太远,或天气太冷不能走路,他们就用尽各种聪明
方法,在雇主身上略施手段,送“他们的白人乡亲”去参加舞会和宴会。
“在圣西西利亚舞会的那晚,他们拼命坚持要晚上休假,自己使用
马车。”尤拉莉又说。
“他们全是受过训练的马车夫,非常高尚,”宝莲说,“连提包客
都怕得罪他们。”她快笑出来了。“他们知道马车夫瞧不起他们。仆人
一向是天下最谄上欺下的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