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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条道路,当然不是为了自己的百年大计,但是正因此而得永垂不朽;——固然神所爱者早
死,万物莫不如此,但是他们也断然因此与神一起永生。人不应期望一切最高贵的东西都有
皮革那样的耐久韧性;臂如,罗马民族性所固有的坚强持久,也许不能算是美满性格所不可
缺少的属性之一。但是,如果我们要问:是甚么灵方妙药使得希腊人,在鼎盛时代,尽管酒
神祭冲动和政治冲动非常剧烈,却不会因为静坐参禅,或者因为穷兵黩武,为了争夺世界霸
权和世界荣誉,以致精疲力竭;反之,他们独能制出这种绝妙的佳酿,有如既能激起热情又
能发人深醒的名贵芬醇,——那么,我们不得不想起悲剧的伟大力量。它能鼓舞、能净化、
能激发一个民族的全部生机,唯有当我们目击它在希腊人中间,成为一种防疾治病的万灵之
药,成为最强悍不屈和最顺天由命的两种民族性之间的调和剂,我们才能揣摩到悲剧的最高
价值。
悲剧吸收了最高的音乐感染力,所以它直接把音乐带入完美之境,在希腊人如此,在我
们也是如此;但是它也一起提供了悲剧神话和悲剧英雄。悲剧英雄象铁旦族的力士掮起整个
醉境的世界,解除了我们的负担;同时,另一方面,凭借这种悲剧神话,悲剧就能够通过悲
剧英雄,救济我们于强烈的尘世眷恋,并且亲手指点,提醒我们还有一种彼岸的生存和一种
更高的快乐;对于这,奋斗的悲剧英雄早有预感,准备以死亡,不是以胜利,来接受。悲
剧,在音乐的普通效果与敏感的酒神祭观众之间,树立一种崇高的象征——神话,从而使观
众产生一种幻觉:仿佛音乐不过是描写神话造型世界的兴奋的最高手段。依赖这种高尚的幻
觉,音乐就可以使人手舞足蹈,毫无顾虑地放荡形骸;没有这种幻觉,音乐本身也不敢这样
放纵。所以,神话一方面使我们免受音乐迷惑,另一方面给予音乐以最大自由。音乐也授予
悲剧神话以动人的、可信的哲理意义,作为答礼;否则,不假音乐之助,语言和形象就不能
达到这种意境;凭借音乐,悲剧观众尤其亲切地预感到:这条通过毁亡和否定的道路,将引
向一种最高的快乐,所以他在想象中如闻万物的深渊对他隐约细语。
如果我凭上述几个命题,业已说明了这难解的观念,也许只是初步的,只有少数人能了
解的说明;那末,我就不能不鼓励我的朋友们作进一步的探讨,请他们根据我们共同经验的
另一例证,准备去认识一般性的命题。凡是需要靠剧情的画景、演员的语言和情感等等的帮
助,才能欣赏音乐的人,我决不对他们提及这个例证,因为他们都不是谈音乐象说本国语言
那样,即使有了那些帮助,也不过只达到音乐感受的门前,不能登堂入室,许多人,例如格
尔维纳斯(Gervinus),甚至从未由这条道路走到门前呢。然而,唯独日夕亲灸音乐,在音
乐中如在母亲怀抱,接触事物时总无意中联想到音乐的人们,我定必向他们陈述。我要对这
些真正的音乐家提出一个问题:您能设想一个人不需要台词和画景帮助,能够倾听“愁斯丹
和绮瑟”①的第三幕,就象听完一场伟大交响乐,而不致神劳魂瘁,象倦飞之鸟展翼而毙
吗?这个人正所谓把耳朵贴近世界意志的心房,感觉到狂热的生存要求从这心房流出,如急
湍轰响,或如小涧淙淙,注入世界的一切静脉里,他岂不是会忽然间昏过去吗?以个人的脆
弱可怜的尘躯,他怎能忍受那来自“宇宙黑夜之广大荒漠”的无数欢呼和哀鸣的回响呢?一
旦听到这种超脱的牧歌舞曲,他可不是欣然景从,要飞返天乡吗?然而,如果这样的作品,
听众能够全部领略,而不致否定个人的生存;如果这样的创作,作家能够苦心写成,而不致
毁了自己;我们以甚么理由来解释这矛盾问题呢?
这里,在我们最高的音乐兴奋与这种音乐之间,有悲剧神话和悲剧英雄为屏障:——它
们其实是只有音乐能够直接陈述的最普遍的事实之象征。但是,如果要我们有纯粹酒神式生
灵的感情,这种象征的神话,即使在我们身边,既不妨碍我们,也不引起注意,决不会使我
们霎时间充耳不闻uniB versalia anterem(先于事物的普遍性)的回响。然而,在这场
合,为了恢复身心俱瘁的个人,梦神的力量立刻发挥出来了,施以赏心悦目的幻景的灵药:
突然间我们仿佛只见愁斯丹(Tristan)动也不动,没精打彩,自言自语说道:“旧调重弹
罢了,它唤醒我甚么感想呢?”以前它感动我们,象从生存心中发出的深沉的喟叹,现在却
似乎只是告诉我们,“这苦海是多么寂寞空虚!”以前我们屏息静听,但愿在感情挣扎中死
去,生死之间只有一发相连,现在我们耳闻目睹的,只是那个受伤致命、一息尚存的英雄绝
望地喊道:“憧憬啊!憧憬啊!垂死还要憧憬,为了憧憬而不死!”以前在饱受凄怆欲绝的
悲痛之后,一声画角的欢呼,便刻骨镂心,使我们悲哀到极点,现在快乐的库温那尔
(Kurvenal)隔开我们与这“欢呼”,面对着绮瑟(Isolde)所乘的一叶孤帆。尽管我们深
深感到同情的哀伤,但这点同情心总多少救济了我们,得免世界的原始痛苦,正如神话的象
征画景使我们得免目击最高的世界观念,正如思想和台词使我们得免放任无意识的意志横流
旁溢。壮丽的梦境幻觉,使我们觉得:仿佛这音乐境界,变成了造型境界,在我们面前出
现,仿佛愁斯丹和绮瑟的命运,也不过是用最柔软可塑的泥土在那里捏塑而成。
①“愁斯丹和绮瑟”是十二世纪流行于欧洲的传奇。康威尔的武士愁斯丹同他的舅
母绮瑟发生恋爱,经过悲欢离合的遭遇,愁斯丹不得不离开绮瑟,漂泊异国,他垂死之时,
要求绮瑟渡海来同他见面,以白帆为信号,但是奸人告诉他悬的是黑帆,愁斯丹遂饮恨而
死。这传奇有多种版本,瓦格纳把它编成歌剧。本文讲的是指这歌剧。
所以,梦神的力量,从我们手上夺去醉境的普遍性,使我们喜爱个别的东西;它把我们
的同情心桎梏在个性上;它以个性事物来满足我们渴望伟大崇高形象的美感;它把个人生平
展示给我们,鼓舞我们去沉思默想其中蕴涵的生活真谛。集形象、概念、道德教训,共鸣情
感等巨大力量之大成,梦神的威力就能拯拔人们于秘仪纵欲的自我毁灭,引诱他们跨过醉境
过程的普遍性,而走入幻觉之中,以为自己见到一幅孤立的世界画景,例如,愁斯丹和绮
瑟;而且通过音乐,他们就能够看得更清楚、更深入。梦神的治病魔力有甚么做不到的呢?
它甚至能使我们产生幻觉,好象酒神真是为梦神服务,而且能够提高梦境的效果;真的,好
象音乐根本是描写梦境内容的表现艺术。
由于成功的戏曲与它的音乐之间获得预期的和谐,戏曲便达到了最高度的,为话剧所不
能冀及的壮丽景象。因为在舞台上生动的形象,各自划出律动的线条,在我们眼前简化为一
条曲线这么清楚,所以这些线条的交错,甚至在丝毫不爽配合舞步的和声变化上,也可以听
出来。我们通过和声变化,直接领悟到事物的关系,是耳闻目睹,绝不是抽象地体会;我们
通过它,也认识到:一个性格或一条律动线条的本质,只有在这些关系上表现得最为清楚。
既然音乐这样有力地强迫我们比以前见得更广更深,使得剧情在我们眼前展开,象一片最纤
巧的薄罗:舞台的境界便无限地扩张,显现在我们反心内视的慧眼之前,仿佛由里及表予以
阐明那样。使用文字的诗人,即使努力要做到从内部展开和阐明眼前的舞台境界,可是他以
歌词和概念这些不完备的手段来间接说明,又怎能提供这样的效果呢?固然,歌乐悲剧也要
使用文字,但它同时兼用音乐,——歌词的基础和根源,——所以能够给我们从里及表地阐
明歌词的发展。
然而,关于上述的过程,我们还可以明确地指出:那不过是一种壮丽的假象,即上述的
梦境幻觉。我们靠它的影响而得免于醉境的感情压抑和过度兴奋而已。其实,音乐对戏曲的
关系毕竟恰好相反:音乐是实在的世界理念,戏曲仅是这理念的余晖,是它的孤立的阴影。
所谓律动线条与人物形象之一致,音乐谐调与人物性格之一致,正确地说,是同我们在欣赏
歌乐悲剧时所设想者恰好相反。我们可以非常鲜明地把人物形象写得慷慨激昂,生动活泼,
从里及表地予以阐明,但是形象始终不过是一种现象,从现象引向真正的实在,引向世界的
心灵,是没有桥梁的。然而,音乐是世界的心声,纵使无数这类现象可能通过这种音乐而出
现,但是它们永远不能竭尽音乐的妙谛,而往往只是它的表面写照罢了。关于音乐与戏曲的
微妙关系,用灵肉对立这种完全错误的庸俗见解,当然不能说明甚么的,反而把一切扰乱;
可是这种非哲学的浅薄的二元论,却似乎已成为我们美学家所乐意接受的信条,——天晓得
是甚么原因——至于现象与物自体的对立,他们就一无所知,或者不知为甚么不愿意探讨。
从我们的分析,可以断言:悲剧的梦境因素,凭借它的幻象,业己完全战胜了音乐的醉
境的原始因素,从而可以利用音乐来达到它的目的,也就是说,使音乐最清楚地阐明戏曲;
可是,当然必须补充一个十分重要的条件:即,在最重要的关键,这种梦境幻象会遭到破
灭,烟消云散。戏曲,借赖音乐的帮助,便在我们眼前展示,一切形象和动作都从内部予以
清楚的阐明,所以我们宛若目睹机杼忽上忽下,织成锦帛;——于是戏曲达到一个完整的效
果,在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