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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账簿?”会计师淫秽的双手垂了下来。
“就是您用来记录收到哪些喂龙食品的账薄。”
“没有这种账簿!都上交国库了。”会计师急忙答道。
算他走运,舞曲停了。会计师急忙煞有介事地走到二级场长跟前说:“我姑姑病了,明天上班别等我了。”
然后迅速地离开了屋子。
柯拉也走到没留胡子的场长跟前,表示旅途劳累,想回旅馆休息一下。
场长没有反对。与其他人不同,他很清醒,也很阴郁。其他的饲养场工作人员相拥着坐在屋角的地板上,齐声唱着一支雄壮的歌曲。
场长把柯拉送到门口。
“你是怎么认为的!”柯拉问,“龙跑到哪儿去了?”
“它们是被一块肉引诱走的,”场长说道,他好像已经仔细斟酌过自己的说法,“它们受到引诱。而肉里有安眠药,到不了塔楼它们就睡觉了。接下来就是些技术问题了:装到大板车上就运到山里去了。”
“为什么?”
“好卖给米安德利亚。”
“有没有哪怕是一个人在米安德利亚见过被盗的龙?”
“米安德利亚非常大。”场长回答。
他们走出办公楼,来到小平台,栅栏之间的通道就始于此。通道尽头最后一只灯笼照亮了塔楼的拱门。
“龙一般是在露天的地方睡觉,”场长说道,为了吸引柯拉,同时也为了让她了解,“只有白天它们才躲在洞里。你看,天眠,我们的老寿星。”
正蜷成一团在场子中间睡觉的龙抬起头来,轻轻地叫了一声,好像在问:“你们想不想喂喂我?”
“小可爱睡在那边儿。这是它在叫,我熟悉它的声音。我一直和龙生活在一起,爱上了这些令人生畏却又非常高傲的动物。”
小可爱舒展开了躺着——从栅栏直到墙边,它的脑袋有一个人大小。
“他们有智力吗?”柯拉想起小女孩的警告,连忙问道。
“当然!”
场长不说话了。
在下一个应该是乖乖所在的场子里,什么也没有。
柯拉理解场长的恐惧。
“没准儿它在洞里?”
“蠢话!”场长断然反驳道。
他走到栅栏前,把一根金属栏杆往外一拉,在他面前出现一扇门。门别别扭扭地打开了。
“您看到了,”场长责怪地说,“您还说在洞里!”
场长撩起礼服的下摆,柯拉看见他腰间别着个长手电筒。他把它取下来。
“它要是突然朝您扑过去怎么办?”柯拉问道。站在打开的场子门口让她很不舒服。
“别说蠢话了!”场长打开手电在前面照着,朝洞里走去。手电的光线划破了洞里的黑暗。柯拉确信,洞是空的。龙已经无处可藏了。
她对场长说:“请您不要再往前走了,这里可能留有罪犯的脚印。”
“有什么脚印?我们的七只龙就剩下两只了!明天就会让我滚蛋。真是活该。”
“无论如何,”柯拉以场长无法拒绝的姿态恳求着,“就到这儿吧,请把门锁上,不要放任何人进去。”
在手电的照射下,那一大堆绿粪闪耀着金属般的光泽,散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臭味。
场长又在里面滞留了几分钟。令他最难过的是,就在龙被偷走的时候,饲养场的全体工作人员却在喝着伏特加、跳着舞。
然后他把钥匙交给了柯拉。
他们返回办公楼,准备向警察局报失。柯拉叫醒了昏昏欲睡、还没太明白找他干什么的警察局局长,要求他在首都通往米安德利亚和山区的主要道路上设卡,要对大型的带篷载重车和板车进行检查。
警察局长深信什么也搜查不出来。
果然是一无所获。
柯拉以为,她一回到旅馆马上就能睡一觉。
事实并非如此。
时候还不晚,可门房已经躲在大厅的沙发上,盖着灰色的军被睡着了。等柯拉把他叫醒,他半天也没回过味来:自已是在哪儿,为什么这个女人需要钥匙。然后他找了好久才想起来,钥匙在服务员那儿,服务员已经回家了。赶紧又找备用钥匙。房间里显然有人翻腾过,还好,看来是安全局,而不是小偷:东西虽然动过,却还放在原处。只是一个叫作“搜索犬”的非常有用的工具不见了,它能根据气味搜索出所需要的东西。他们可能把它当淫秽物品了。
累得摇摇欲坠的柯拉挤进浴室,打开淋浴。喷头里流出一小股褐色的锈水,然后淋浴器里“哗啦哗啦”响了几声,水就停了。
柯拉试图给门房打个电话,向他说明能不能放点儿水,可后者肯定又倒头大睡去了,压根没人接电话。
柯拉像个泼妇似的气呼呼地躺到床上。内衣散发出一股潮湿衣柜的霉味。根本睡不着。
她对饲养场了解了多少?以老寿星天眠为例,她清楚偷龙是不可能的。场长钻进场子的那个小门太小了,龙根本过不去。而大门全都上着锁。塔楼的大门也锁着,宴会的宾客都是从便门离开的。柯拉觉得应该找找地道。她马上意识到,这是绝望之中产生的念头。
既然连老寿星都运不走,又如何能运走那四只高及二层楼、长达一车皮的龙呢?谜底是荒唐的、愚蠢的、显而易见的、明摆着的。可是摆在哪儿了呢?柯拉梦见自己骑在小可爱的脖子上,在克里木上空飞翔,后背靠着它瘦骨嶙峋的光滑的脊梁。谢梅伊兹的山岩在下面缓缓而过,有个熟人在水边挥手,巨大的家猫小铃铛正三步并作两步地顺着汹涌的波涛疾驰而来。小可爱降低高度,企图用锐利的三角齿咬住小铃铛。就在这时,一片粗大的围栏出现在他们面前,必须得从栅栏缝里挤进去,否则就会被黑海的巨浪所吞没……破旧的、用绝缘线缠着以防散架的老式电话响了。柯拉看了眼表。夜里三点。他们还想干什么!
“柯拉·奥尔瓦特女士吗?”电话另一端传来将将能听到的嗓音。
“谁呀?谁?”
“我们是在警察机关给您打电话。您能听到吗?是警察机关,是的,警察机关。我们找到了您的龙。您听到了吗?”
“不是我的龙!”
“这不重要,我们找到它了。不过是死的!您能过来吗?”
“我头天才到,半夜三点我怎么找得着你们,怎么走?”
“我没法儿派车去接您。我们只有一辆巡逻车,另一辆坏了。您听到了吗?郊区公路第十七警卫队。第十七警卫队——您明白吗?”
“我什么也不明白。”
“我们等您。郊区公路第十七警卫队。请过来吧,要不肉该烂了。”
“它是被杀死的?”
“谁被杀了?是警察机关在给您打电话,您听明白了吗?”
线断了……当然,这可能是个爱开玩笑的人,但也未必:过于一般化而老掉牙了。说到底,她没义务在半夜三点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看什么死龙。这些龙已经让她够受的了……柯拉一边咒骂着自己、自己的职业、还有所有的龙,一边起床,穿好衣服,下楼去了。
这回门房睡得太死了,摇晃了他三分种,他才清醒到说出去郊区公路该朝哪边走。效区公路已经被大卡车和坦克压坏了,正常汽车开在上面无异于蓄意谋杀。
大约开出十公里,柯拉看见了汽车灯的光芒。
所幸的是,这正是警察的越野车,它拦截住一辆蒙着防水布的巨型载重汽车。两辆车的车灯四目相对,像是在玩盯人游戏。在车灯照亮的地方,晃动着早已骂累了的巡警的身影,他们奉命坚守此地,检查所有的看样子像藏着龙的载重汽车。
看到柯拉,大家都重新打起精神。警察们带柯拉去敞开的汽车后门。司机和一个同行的、面容儒雅的小个驼子颠颠地跟在后面,指望着解释或说明点什么。
在手电筒的照射下,柯拉看到了一时难以理解的可怕景象。
半车厢都堆着不久前还冻着、如今已开始化冻并淌着黑血的肉块。一部分肉装在塑料盒子里,大部分就那么堆着。如果这就是龙的话,那它已经剥了皮并取出内脏,切成许多肉块了。
驼子猜出柯拉是个大领导,踞着脚尖想说服柯拉相信一些材料,反复地说这是运单,他没犯什么法,可以检查,也可以去阿乌列利亚货栈核对。但是警察们预感到逮到一条大鱼,把他推到一边,叫嚣着要在“碎米粥”监狱关他26年。
一只狗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在脚下拌来拌去,舔着车上流下来的血。显然它的妈妈是毛茸茸的,而爸爸的腿却不太直。
“我从基地来!”驼子叫喊着,“这么做是违反规定的,明白吗,不合规定!我们是给幼儿园送货。”
“这是龙肉,我敢保证是龙,”一个警察自信地说,“他们把它切成块儿,现在要给孩子们送去。”
“想毒死他们吗!”另一个警察大声喝斥道。
“绝对没有!”驼子辩解道,“我们可能有把份量弄错或是货物等级不对的时候,但从来没有毒死过任何人。”
“还看什么呀,”传来货车司机浑厚的男低音,“任何动物吃了龙肉,马上就会被毒死,你们难道不知道吗?”他指了指那条狗。
驼子这才意识到狗就是他的救星。他踮起脚来,双手伸进车厢里,从大肉块上撕下一小条肉来。
“你们就看着吧!”他嘟囔着。
柯拉想别过脸去。
驼子撕下狗作梦也想不到的一大块肉,把它扔到马路上。
大家一言不发地看着脚底下,仿佛等待着一场爆炸。
“不要这样,”柯拉没有说服力地嘀咕道,“狗怪可怜的……”
“它不会有事的,”司机说,“除非吃撑着了。”
狗“呜呜”叫着,就像上了发条。它又撕又扯,狼吞虎咽。因为它很清楚,像它这种野狗是很难碰上这类美事的,一旦碰上了,随时都有可能被夺走。在这一刻来临之前,应该尽可能多地吃到肚里。
“你们说这是龙肉?”司机盯着自己车里的东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