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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北宫旭年轻的脸庞满是倔强,眼底净是愤恨,遭受如此重罚却是哼也不哼一声。
这般景象已发生过无数次,北宫晔心下浮现厌烦之情,却又不得不出面解决。正欲开口,匆闻身后传来熟悉的咕哝自喃……
“那根粗木棍就是王府家法啊?我还以为至少会镶金嵌玉呢!”原来和一般人家也没啥不同!阿醨逸着酒气的口吻颇为失望。
这丫头以为是来看奇珍古玩的吗?他们王府虽家大业大,也没奢华到拿金棍玉条来充当家法打人!禁不住偏首失笑地瞅她一记,换来她惊觉自言自语被听去、而露出的尴尬憨笑。
“当我没说话,抱歉!”小小声道歉,忙不迭地窝到一旁去。
“……为什么你就不能学学你大哥,作个成才有用的人……”北宫玄冥痛心小儿子的不成才,不免拿两个儿子相比较。
唉……老调重弹,等会儿又有人要咽不下这口气而忤逆翻脸了。
北宫晔心底雪亮,清楚异母弟弟的心结,连忙上前打断爹亲的比较与教训。“爹,别再打了!小弟知道自己的错了,你让他下去疗伤吧,可别伤了筋骨才好。”
“是啊!是啊!旭儿知错了,老爷您就别再罚他了……”赵水沄挣脱了婢女的搀扶,扑上前护住爱儿,跪在地上不住求情。
“就是你宠坏了他,才会养出这种不肖儿……”北宫玄冥见她护短,心底不禁怒火越炽,手一扬,木棍又要落下。
“爹!”飞快夺下粗厚木棍,北宫晔微笑劝慰。“你再打也无济于事,先将小弟的赌债给解决才是正经事,别让外人看笑话。”清楚爹亲最重面子,北宫晔目光瞟向一旁等候拿钱的赌坊打手,暗示爹亲别再家丑外扬了。
闻言,北宫玄冥这才住手,可怒火依然未减,不禁高声叱喝小儿。“看看你大哥再看看你自己,你下觉丢脸吗?”
“对!我是丢尽了您的脸,您何不干脆赶我出去,当没我这个儿子!反正我永远比不上大哥!”一直闷下吭声跪在地上受惩的北宫旭终于爆发了,奋力推开娘亲,恨恨起身大吼完后,竟飞快地跔入内院去,丢下一堆烂摊子给家人处理。
“逆子!逆子!”北宫玄冥气得脸红脖子粗,不顾阻挡地追了进去,看来一出教训孽子的戏码是暂时不会落幕了。
“老爷,您手下留情……别打了……”赵水沄尖声哭叫着也追了进去。
目送三名制造混乱的主角退进内院另起炉灶,留下满厅沉窒气氛,北宫晔转而面对三名押着北宫旭前来的粗壮打手,泛起俊雅微笑。
“舍弟欠了你们一万两白银是吗?”问得极端斯文有礼。
“是、是的。”不知为何,粗壮汉子竟觉得心慌。
“我知道了。”北宫晔点头,笑着对秦总管交代。“去帐房支领一万两给他们。”秦总管得令下去后,他又对三名粗壮打手微笑。“这是最后一次了,往后舍弟再前往贵坊赌钱,贵坊最好三思要不要让他赌,威定王府不会再帮他还赌债了。你们该知道,这个家现在是我在当,我说得出做得到,若你们不怕收不到赌债,也不怕被官差查封赌坊,那就尽管让他赌吧……不知我这样说,你们明白了没?”
“明、明白了!”京城里,谁不知道威定王爷言出必行,从不打折的。先前会让北宫旭欠下大笔赌债也是看在王府会帮他还,如今当家作主的都呛声言明了,他们赌坊可不是笨蛋,才不会自惹麻烦呢!
“很好!你们都很聪明。”微微一笑,北宫晔也转身走了,留下一厅窃窃私语的下人们。
而自始至终都跟在他屁股后面跑的阿醨,想当然尔也张着醉眼,摇摇晃晃地追了上去。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快乐的高歌响彻回廊,阿醨一步一蹦地紧随在北宫晔身后,高歌一句就喝一口酒,乐得很咧!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啊……呵,他还真希望能长醉不醒!
蓦地,北宫晔若有所感地顿足,却让后头不大专心看路的醉酒姑娘给一头撞了上来……
“哇——好痛……”捂着发红俏鼻,阿醨疼得快滚出两泡泪。“怎么突然停了下来?”想不到这只会让刺客追着跑的文弱书生,竟然拥有如练武之人才有的铜筋铁骨,到底他的身子是啥打造的?
“阿醨,你可有烦恼?”瞧她整天乐陶陶地沉迷酒乡中,好似无忧无虑,北宫晔不禁升起欣羡之心。
“烦恼?”一屁股坐上回廊下的栏杆,她晃着两只小蛮靴,拧眉苦思了许久后,终于让她给想到烦恼可以回答,神色不禁一亮。“有啊!我烦恼没酒暍、烦恼找不到“醉馨酿”回去给阿爹尝……”
好单纯的烦恼!真希望他的烦恼也能如此单纯。北宫晔微微一笑,随着她也在栏杆坐了下来,抬眸远眺清朗无云的天际,深邃眼眸浮上一层幽然迷蒙,老半天不发一语,与平日潇洒、明朗的模样大相迳庭。
阿醨这人平日虽然单纯、无心机,但这可不代表她是个无知笨蛋,思及方才厅堂内发生的事情,与他现今异样神色,大概也猜得出来这王府侯门里的几个主子之间,问题重重,彼此情感可能不大亲密。
“来一口吧!一醉可以解千愁。”蓦地,她热心劝酒,二话不说地就将酒坛塞给他。
有种被戳中心事的慌乱,不自在,北宫晔故意朗笑一声,仰头狠灌一口酒后,笑眸瞅凝着她,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怎知我愁?”
怎知啊……有些傻气地瞠大了眼,再次陷入认真思索中……糟糕!她不知道耶!反正就是感觉到他打心底散发出愁虑嘛!真要她说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啦!
“不知道啊!反正我就觉得你心底好似不快乐嘛……”顿了下,又瞧了他好一会儿,最后终于看出端倪,小手不带邪念地抚上他的眼,歪着醉颜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你的眼底写了个愁字,我瞧出来的!”
闻言,北宫晔心中一震,一时间竟只能怔怔地凝视着她憨笑娇颜,惊愕这个看似醉醺醺的丫头,竞能敏锐地看出他隐于潇洒、开朗表象下的真实情绪。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被瞧得有些怪不自在的,阿醨讷讷地问道,突然觉得他看人的目光好似醇酒佳酿那般,会让她脸红耳热耶!
轻轻地抓下脸上小手,北宫晔眼眸含笑。“你还看出什么了?”
“看出令弟对你心结很深。”奇怪!为何他要一直问?
“还有什么?”
“看出你家二娘对你很卑躬屈膝。”虽然二娘是妾室,地位想必不会太高,但毕竟也算是长辈,竟然还对他下跪求情,卑微得像只小狗儿似的。唉……看来大户人家家人之间的关系,果然很复杂。
“还有呢?”
“还有……还有赵氏双姝追着你不放啊!”未了,竟还揶揄起他来。
这丫头……北宫晔没料到她会突然冒出这一句话来,不禁啼笑皆非,故意再问:“还有呢?”
“还有……你该放手了!”他这样一直握着她的手,让她很难捧起酒坛喝酒啦!
没意识到自己从脸上抓着她的手下来后,便一直没松开,北宫晔闻言后,缓缓地松开大掌让她将手抽回,然而与在寺庙大殿中相同的怪异空虚感,再次涌上心头……
“喂!你怎么了?”忙不迭地喝了口酒,发觉他似乎有些出神,阿醨一张酡红醉颜直凑到他眼前,傻兮兮笑问。
凝瞅着近在咫尺、吐着芳馨酒气的嫣红小嘴一张一合,北宫晔突然有种冲动想上前采攫,好填补心中的空虚感。而他也果真这么做了!
就见他俊脸微微往前一倾,飞快地封住她逸着甘冽芳香酒气的檀口,品尝她口中的清澄香浓……
耶?他、他在做什么?就算他真的想喝酒,也不用来抢她嘴里的吧!想喝说一声,她很乐意将醇酒和他分享的,别来抢她喝进嘴中的啊,有口水耶!
实在太过震惊,阿醨一时之间竟被吓傻,无法作任何反应,只能呆呆地任他偷香吃豆腐……
直至良久后,他缓缓地退了开,笑觑她的茫然……这丫头大概受惊过重,如今傻了。不过,她的味道真好,清甜、干净、带着酒香,他喜欢啊……
“阿醨,回神了!”再不唤醒她,大概会一直呆下去。
“你……你……”猛然回神,阿醨跳起来、惊愕地指着他。你了个老半天,最后才进出一句:“你这么想喝,我整坛给你就是了,怎么可以抢我嘴里的?”哼!还好早一步先吞下了!将手中的酒坛子用力塞进他怀中,她嘟着嘴有些不高兴。
老天!她竟然以为他刚才是要抢她嘴里的酒喝?蓦地,北宫晔爆笑如雷,久久无法遏止。
他、他笑什么嘛?她有说错吗?难得发火的阿醨气嘟嘟地瞪着眼前,笑得毫无节制的男人。
“别恼!”看出圆眸底的娇嗔,北宫晔大笑地弹了下白玉雪额,引来她捂额呼痛。
“怎、怎么欺负人呢?”这人是怎回事?一会儿忧愁、一会儿大笑捉弄人,心绪变化还真快!
不理她的抗议,北宫晔发觉自己和她在一起总能拥有好心情,对她也有一份莫名好感……呵,若让这份好感持续发展下去,会是怎生的结果呢?他……很期待哪……
哇——他的目光又像醇酒佳酿那般地瞅人了!糟糕,她又开始脸红耳热了,而且这回心还一直怦怦乱跳、擂鼓似的,吓死人了!不知会不会让人给听去?
“我、我要回房休息去了!”霍地转身回避,不敢再和他对视,原本就醺红的醉颜,这会儿不知为何竟更加红艳如火,阿醨丢下话,就开始逃。
“皇上赏了我一坛葡萄酒,今儿适逢月圆,不知有谁能和我月下共饮……”幽然萧瑟的叹气不轻不重、却句句恰好飘到她耳边,嗓音中有着寻不到酒伴的落寞,
葡萄酒?他说的可是西域来的葡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