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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这么想,”影子说。
“可惜,”她说。“你知道去哪儿见怪物,对吗?”
“你知道?”
“当然啦。今天晚上,你就要上宴会了。讲到这个,给你看些东西。”她起身带他爬上山。“看见没?就在那儿。那座小山的那边山坡,下面一直降入幽谷,你正好能看见周末工作的那屋子。能看见吗?就在那儿。”
“看不见。”
“看啊,跟着我手指的地方。”她站得离他很近,伸出手,指向远方山脊的一侧。他能看见头顶太阳反射的波光,应该是个湖——或者说海子(loch),他纠正自己,毕竟这儿是苏格兰——在那高处,山坡上有一片灰色露头。他原以为那是岩石,但形状太过规则,只能是建筑,不可能是别的。
“那就是古堡?”
“我不会用这个词。只是幽谷间的大房子。”
“曾经参加过那儿的聚会?”
“他们不邀请本地人,”她说。“他们也没可能邀请我。你不该去的,你应该拒绝。”
“他们开的价挺好,”他告诉她。
她触碰他,第一次,将她苍白的手指放在他黝黑的手背上。“钱对怪物来说能有多好?”她微笑着问,如若影子在此刻没有想到她或许很美丽,那肯定是胡说八道。
接着,她拿开手,退开。“好啦。”她说。“不打算上路?距离必须返回的时候不久了。这个季节,天黑得很快。”
他扛起背包,走上下山的路,她站在那里,望着他。到了山脚,他回身仰望。她还在看他。他挥挥手,她也挥挥手。
再看,她已不在。
他乘上小轮渡穿过狭峡去海角,爬到灯塔脚下。有小巴士回轮渡口,他搭上车。
回到旅馆已是晚上八点,他精疲力竭但觉得心满意足。落过一次雨,下午晚些时候,他在即将散架的电话亭中避雨,读了一张五年前的报纸,雨在亭子顶上敲个没完。半小时后雨停了,影子为自己有双好靴子而高兴,因为地上全成了烂泥。
他饿极了,走进旅馆餐厅。空荡荡的。影子问,“有人吗?”
一位上年纪的女人从餐厅和厨房间的门出来,“哎?”
“还有晚饭吃?”
“哎。”她用苛求的眼光打量他,从泥水斑斑的靴子到乱蓬蓬的头发。“你是客人?”
“是的。十一号房间。”
“那好…吃饭前换身衣服可好,”她说。“为别的客人着想。”
“意思是还有饭吃。”
“哎。”
他上楼回房间,把背包丢在床上,脱掉靴子。他换上运动鞋,用梳子整理头发,然后下楼。
餐厅不再空无一人。两个人占了角落的台子,人类可能有所不同的地方这两位都占全了:一个小个子女人,大概快六十了,伏在桌边,动作敏捷,另有一位年轻男子,大块头,笨手笨脚,头发几乎掉光。影子认为他们是母子。
他坐在房间正中的桌边。
上年纪的女招待端了盘子过来。她给另外两位食客各一碗汤。男人开始朝汤上吹气,想让它凉下去;他母亲恶狠狠地用调羹拍打他的手背。“不许这样,”她说。她用调羹舀起汤送进口中,边喝边啧啧作声。
光头男人郁闷地环顾四下。他迎上影子的眼神,影子对他点点头。男人叹了口气,转回去对付热气蒸腾的汤。
影子毫无热情地看着菜单。他想点菜,但女招待又无影无踪了。
一道灰色闪过;盖斯凯尔医生在餐厅门口张望。他走进房间,来到影子桌边。
“能坐下吗?”
“当然,请坐。”
他在影子对面坐下。“今天过得不错?”
“非常不错。我去徒步了。”
“开胃的最好方法。明天一大早派车来接你。拿好东西。他们会载你去屋子那里。给你看小菜长啥样。”
“钱呢?”影子问。
“他们会处理的。开头一半,结束一半。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女招待站在壁角看着两人,毫无上前的意思。
“有。我怎样才能弄到吃的?”
“想吃什么?我推荐羊排。羊是本地的。”
“听起来不错。”
盖斯凯尔大声道,“对不起,莫拉。很抱歉麻烦你,能给我们两个上羊排吗?”
她瘪着嘴进了厨房。
“多谢,”影子说。
“小事。还有什么能帮忙的?”
“有。聚会的这些人。他们干吗不自己雇保安?为什么找我?”
“我绝不怀疑他们也会这样做,”盖斯凯尔说。“带自己的人进来。但在本地找能干的也不错。”
“即便本地的能干人其实是外国游客也行?”
“正是如此。”
莫拉端来两碗汤,放在影子和医生面前。“用餐送汤,”她说。汤太烫,尝起来微有冰冻土豆和醋的味道。影子饿得够戗,快喝完才意识到自己并不喜欢它。
“你说我是怪物,”影子对铁灰色的男人说。
“我说过?”
“你说过。”
“好吧,世界这角落中有许多怪物。”他把脑袋朝角落中的二人点点。小个子女人抓起纸巾,在水杯里蘸蘸,然后玩了命地拿它抹向儿子嘴角下巴上猩红色的汤汁。“地处偏远。要是徒步者或登山人不失踪不饿死,我们永远上不成电视。多数人忘记我们在这里”
羊排上桌,和煮过头的土豆、没煮熟的胡萝卜还有某些影子认为生下来是菠菜的湿搭搭棕色玩意儿一起装盘。影子用刀切向羊排。医生伸手抓起羊排,开始大嚼。
“你进去过,”医生说。
“进去?”
“监牢。你进过监牢。”这不是疑问句。
“是的。”
“所以你知道怎么打架。你能伤人,如果需要。”
影子说,“”如果你需要能伤人的,找我或许找错了。
小个子男人咧嘴一笑,现出油乎乎的灰色嘴唇。“当然当然。只是问问而已。问问不犯法吧。换个话题,他是怪物。”他说,抓着快吃完的羊排指指房间对面。光头男人正在用调羹吃某种白色布丁之类的东西。“他母亲也是。”
“我怎么看着不像,”影子说。
“逗你玩的,对不起。本地人的幽默感。进村时候该有人警告你才是。警告,疯狂老医师出没。雅好谈论怪物。请原谅这位老人。我说的话你肯定一个字都没挺进去。”烟草染色的牙齿一闪而过。他用纸巾擦擦手和嘴。“莫拉,请帮忙埋单。年轻人的饭我请了。”
“好的,盖斯凯尔医生。”
“记住,”医生对影子说。“明早八点一刻,大堂见。别迟到。他们都是忙人。如果你没到,他们不会等你,而你将失去周末打工能挣的一千五百磅。若是他们开心,还有额外奖励。”
影子决定去酒吧喝餐后咖啡。更何况那里有木头在烧。他希望这能驱走骨间的寒气。
前台的戈登在酒吧后面。“今晚简妮休息?”影子问。
“什么?不,她正在外面帮手。忙的时候她总这样,偶尔。”
“我能往火里添根柴吗?”
“悉听尊便。”
如果苏格兰人对待夏天是这个态度,影子想,他记起奥斯卡 王尔德的话:他们不配拥有夏日。
光头的年轻人进来。他朝影子紧张地点头示意。影子也点点头。男人没有影子能看见的任何毛发:没有眉毛,没有睫毛。这让他看起来像个孩子,很不成熟。影子想,不知道是不是什么疾病,仰或是化学疗法的副作用。他闻到潮气。
“我听见他说话,”光头结巴道。“他说我是怪物。他说我妈也是怪物。我耳朵很好。什么也漏不掉。”
他的耳朵的确很好。它们呈半透明的粉色,从脑袋两侧支棱出来,仿佛大鱼的双鳍。
“你的耳朵的确很好,” 影子答道。
“你敢取笑我?”光头男人的语调愤懑不平。他像是准备好了要打架。他只比影子略矮,而影子块头颇大。
“就事论事而已,绝无取笑之意。”
光头男人点头道。“那就好,”他说。他咽口唾沫,犹豫不决。影子想自己是不是该说些宽心话,但光头男人又开了口,“又不是我的错。发出许多噪音。我是说,人们进来就是想远离噪音。还有其他人。这儿的人真他妈的多。你干吗不哪儿来哪儿去,别制造那些他妈的鬼噪音?”
男人的母亲在门口现身。她紧张地对影子笑笑,然后快步走向自家儿子。她拽住他的袖子。“得啦,”她说。“别花大心思最后白费力。一切都很好。”她抬头看着影子,动作如鸟,意欲和解。“对不起。我确信他不是有意的。”她的鞋底粘了一截厕纸,自己浑然不觉。
“一切都很好,”影子说。“能遇见别人挺好。”
她点点头。“那就好,”她说。她儿子似乎松了一口气。他害怕她,影子想。
“来吧,小乖,”女人对儿子说。她拽着他的袖子,他随着她走向房门。
他忽然停步,转身。“告诉他们,”光头年轻男人说,“别发出那许多噪音。”
“我会的,”影子说。
“主要因为我什么都听得见。”
“别担心,”影子回答。
“他其实是个好孩子,”光头年轻男人的母亲说,她抓住儿子的衣袖,带领他进了走廊离去,脚底还粘着厕纸。
影子跟出去走进过道。“对不起,”他说。
他们转身,男人和他的母亲。
“你鞋上粘了东西,”影子说。
她低头望去。随后用另外一只鞋踏住纸带,抬起脚,纸松开了。她向影子点点头,意示嘉许,旋即走开。
影子走向前台。“戈登,有像样的本地地图吗?”
“陆军测量局那样的?当然有。我给你拿到休息室去。”
影子回到酒吧继续喝咖啡。戈登带了地图进门。影子被它的详尽程度惊住了:只怕连羊道都标得一清二楚。他细细端详,沿着步行的路线。他找到停下吃午餐的小山。他用手指向西南方向划去。
“附近没有城堡什么的?”
“很抱歉,没有。东面有些。我有本苏格兰古堡指南可以给你看…”
“不,不用了。这样就好。这个地区有大宅子吗?或许能被叫成城堡的地方?或者是大庄园?”
“嗯,有个愤怒角酒店,就在那边,”他在地图上挑出它的位置。“不过那地区空了。当然,是对人类居住来说,怎么说来着,就人口密度而言,那里是荒漠一片。连值得看的废墟都没有,不好意思。不是徒步路线的目标。”
影子谢过他,然后订了清晨的唤起服务。他原希望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