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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瑞西突然明白了大夫对她说的话,她像是给击中了。沉默已久的声音突然爆发出来,她大叫一声:“不!”
格兰茨大夫同情地抓住她的胳膊。“既然这是你的第一个孩子,我知道这对你意味着什么。”她说,“我非常遗憾。”
特瑞西呻吟起来。听到这样一个毁灭性的噩耗,她一时欲哭无泪。她麻木了。她一辈子都在想自己会有孩子,这已经成了她自身的一部分。现在已经不存在这种可能了,这一想法让她无法接受。
“我丈夫怎么样了?”特瑞西勉强问道,“他知道了吗?”
“知道了,”格兰茨大夫说,“手术一结束,我就和他谈过了。他在楼下你的病房里。我估计你很快就可以回到那儿。”
格兰茨大夫还说了一些话,但特瑞西什么也想不起来。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而且再也不会有了,这一双重打击令人痛不欲生。
一刻钟后,一个侍应生进来,将她推回病房。这段路很快就过去了。她对周围环境视而不见,内心乱成一团。她需要鼓励,需要支持。
她进入病房时,马休正在打手提电话。作为一个股票经纪入,这是他形影不离的伙伴。
几个值班护士熟练地将特瑞西挪到床上,在她身后一根柱子上挂好了输液瓶。她们把这一切弄得井然有序,说她如果需要什么就叫一声,随即便离去了。
特瑞西望着马休。打完电话之后,他的目光一直躲躲闪闪。她想知道马休对这场灾难的反应。他俩结婚毕竟才三个月。
“啪”的一声,马休合上电话,放进上衣口袋。他转向特瑞西,久久地注视着她。他的领带松开了,衬衫领口也没扣上。
特瑞西也竭力想读懂他的表情,但却无能为力。他正在咬着腮帮子。
“你好吗?”他终于开口了,几乎不带一丝感情地问。
“你可以想像,”特瑞西强打精神说道。她最需要的是他来到身边,搂住自己。然而他保持着距离。
“这种情况来得稀罕,”他说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特瑞西说。
“很简单,我们结婚的主要原因已经比为乌有了。”马休说,“我是说,你的计划出岔子了。”
特瑞西慢慢张开嘴。她目瞪口呆,不得不奋力使自己重新开口。“我不喜欢你的言外之意,”她说道,“我不是故意怀孕的。”
“行了,你有你的现实,我也有我的。”马休说道,“问题是:我们怎么了结这事?”
特瑞西闭上眼睛。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仿佛是马休扎进她心里的一把尖刀。她知道自己从此已不再爱他。事实上,她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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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996年3月20日,星期三,早晨7:15
纽约市
“对不起,”杰克·斯特普尔顿装出礼貌的样子,对这位脸色黝黑的巴基斯坦司机说道,“您可不可以下车来一下,我们把这事说说清楚?”
杰克指的是刚才的事,对方在46街和二马路的路口挡了他的道。在44街,他俩都在红灯下停住了,作为报复,杰克踢了那辆出租车司机一侧的车门。杰克此时骑的是他平时上班用的那辆康能达山地车。
今天早晨的冲突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杰克每天的例行公事就包括来一次非常吓人的障碍车赛,从59街直下二马路,到39街为止。速度足以摔断人的脖子。近在咫尺的卡车、的士连连鸣笛,不可避免的争吵,早就成了家常便饭。是人都会发现跑这一路纯粹是折磨神经。杰克却很喜欢这样。他向同事们解释说,这能够促进他的血液循环。
这位巴基斯坦司机决定不理杰克。绿灯亮了,他一边加速,一边冲着杰克破口大骂。
“你也一样!”杰克回敬了一句。他换了一档,速度渐渐与车流差不多。他骑在车座上,双腿使劲地蹬车向前。
杰克终于赶上了那个出言不逊的司机,但没有理他。事实上,杰克从这辆出租汽车和一辆小货车当中挤了过去,飞快地从他旁边驰过。
在30街,杰克转向东边,穿过一马路,随后骤然拐进隶属纽约市首席医学检查官办公处的装卸场。杰克修完他的临床病理学和一年的法医研究生课程以后在这儿已经工作了五个月,获得的职务是助理医学检查官。
杰克骑着自行车经过警卫室,向身穿制服的警卫挥了挥手。他向左转,驶过太平间,进了停尸房。杰克再一次左转,经过一个停尸库,里边是一些用来存放准备解剖的尸体的冰柜。在一个角落里放着几口单薄的松木棺材,这是为一些即将运往哈特岛的无名尸准备的,杰克将自行车停在这里,又加了好几把“超人牌”车锁。
杰克登上电梯来到二楼。离早晨八点还早,到办公室的白班雇员没有几个,就连担任保安的默菲警官也没有到。
杰克穿过通讯室,走进鉴定处。他向文尼·阿门多拉道了声早安,对方眼不离报纸地作了回答。文尼是太平间的技术人员,经常协助杰克的工作。
杰克也向法医病理专家劳瑞·蒙戈马利问好。今天轮到她安排工作,处理昨天晚上送来的案子。她已经在首席医学检查官办公处工作了四年半。和杰克一样,她通常也是早晨来得最早的人之一。
“我总算又看见你一回,还好脚没先进来。”劳瑞挪揄地说。她指的是杰克那种危险的车技。“脚先进来”是办公室里的行话,意思是进来就是死的。
“只和一辆出租车干了一下,”杰克说道.“我一般得有三四回呢。今天早晨就和在乡下骑车差不多。”
“这我相信,”劳瑞还是不信,“本人认为,你在这么个大都市里骑自行车真可以算是大英雄了。我解剖过好几个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自行车信使。我每次在街上只要看见一个就犯嘀咕,什么时候我准会在加油站看见他的。”“加油站”也是办公室行话,说的是解剖室。
杰克倒了杯咖啡,随后便慢悠悠地走向劳瑞的办公桌。
“有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杰克说着,越过她的肩膀看了看。
“一般的枪伤,”劳瑞说道,“还有一起用药过量。”
“呃,”杰克说。
“你不喜欢用药过量的案子?”
“不喜欢。”杰克说道,“全是老一套了。我喜欢刺激点的,一种挑战。”
“我第一年处理过几起用药过量的案例,可以归入你说的这一类。”
“是吗?”
“说来话长了,”劳瑞有意换个话题。她指了指名单上的一个名字。“这一个你可能觉得有趣:唐纳德·诺德尔曼,诊断上说是一种未知的传染病。”
“这肯定要比用药过量好点儿。”杰克说道。
“这个案子不在我的案卷里。”劳瑞说,“不过,你要是想做就归你了。本人对传染病没兴趣,历来没有,永远也不会有。我早上做外部检查,真恶心死我了。不管怎么样,这是一种很有破坏性的病菌。病人皮下大量出血。”
“未知的事物可能就是一种挑战,”杰克说着,拿起卷宗。“我很乐意做这个病例。他是死在家里还是死在一家医院?”
“他本来在一家医院里,”劳瑞说道,“是曼哈顿总院送来的。原来的诊断不是传染病,是糖尿病。”
“我记得曼哈顿总院是美利坚保健中心的一家医院。”杰克说,“是这样的吧?”
“我想是的。”劳瑞说,“你干嘛问这个?”
“因为这兴许能让本人因此得到些个人的补偿。”杰克说道,“没准我会撞大运。诊断出这种病类似于美国军团综合症。我想不出有什么事会比让美利坚保健心急火燎更痛快的了。我真巴不得看见那家公司睡不着觉。”
“干嘛那样?”劳瑞问道。
“这说来话长了,”杰克带着一种顽皮的微笑说道,“过几天,我们该一块喝一杯,你可以给我讲讲你的用药过量,我给你讲讲关于我和美利坚保健中心的事。”
劳瑞不知道杰克的邀请是不是说着玩的。对于杰克·斯待普尔顿,除了他在医学检查官办公处的工作以外,她了解不多。别人也和她差不多。杰克尽管前不久才结束培训,但却是个优秀的法医病理学家。不过,他不大喜欢社交,平时聊天时也从来不表现自己。劳瑞只知道他现年41岁,未婚,来自中西部,喜欢干一些莽撞的事。
“我会把我的发现告诉你的。”杰克说着,径直向通讯室走去。
“杰克,别忙。”劳瑞叫道。
杰克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我给你提个建议,可以吗?”她迟疑地说,说话时有些冲动。这不像她的风格,但她知道杰克的处境,希望他能继续在这儿工作一段时问。
杰克那种顽皮的微笑又出现了,他回到办公桌前。“有什么话就说啊。”他说道。
“我也许不该说。”劳瑞说道。
“恰恰相反,我尊重你的意见。你有什么想法?”
“就是,你和卡尔文·华盛顿经常闹矛盾。”劳瑞说,“我知道这纯粹是个人之间的冲突,但卡尔文与曼哈顿总院的关系很深,而美利坚保健中心与市长办公室的关系也非同寻常。我想你应该谨慎一点。”
“小心谨慎可不是我五年来的长处之一,”杰克说道,“对我们这位副处长,我非常尊重。我们之间的唯一分歧就在于,他认为规则是板上钉钉不可改动的,而我把规则看成是指导性的。对于美利坚保健中心,我才不管他们的目标或者方法呢。”
“是啊,那又不是我的事,”劳瑞说,“可卡尔文老是说,他看你缺乏团队合作精神。”
“这倒是没错,”杰克说,“问题在于,我生来就讨厌平庸。我很荣幸能和这儿的大多数人共事,尤其和你。但话说回来,有几个人我实在应付不了,我并不隐瞒这一点。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你过奖了。”
“我是认真的。”杰克说。
“好吧,你把唐纳德·诺德尔曼身上的发现告诉我。”劳瑞说道,“然后我至少再给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