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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难为你吧?”
顾惜朝恨得牙痒痒的,又无法表示,一转身向殿内走去,喝道:“来人!替我更衣!”豁出去了,赵佚,现在我由你肆意凌辱,每夜子时前,你要我做什么,我也只有做什么。总有一天,我会十倍、百倍、千倍还给你。
赵佚手腕一转,将那莲灯抛回原来的位置,命:“点灯!”
转身回到案前坐下,斟了一杯酒,品了一口。
赵佚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看到顾惜朝飘然而出时,一口酒直喷了出来。
顾惜朝一身蓝色的衣衫,那蓝,蓝如最没有云时最明亮的天空,那种宝石般亮丽的湛蓝。赵佚从来不知道,蓝色居然是如此明亮耀眼的颜色,看惯了他一身如烟如雾般的青衣,却是头一次看到穿如此夺目的颜色,真有惊艳之感。这也罢了,他竟在衣衫外披了一层薄纱,那纱的颜色,仿佛是天空的第一抹微蓝,蓝得清澈,蓝得纯净,蓝得浅浅淡淡,飘渺不可捉摸。最让赵佚险些喷血的是,他居然没穿鞋子,就赤着脚走了出来。艳丽的湛蓝衣摆下,双足若隐若现,生生地吸住了自己的视线。
他整个人,就仿佛是一块宝石,在月华下,星光下,满池莲灯映衬下,发着光。如果说可以把他身上散发的诱惑以香为喻的话,那已不是平日似有似无的暗香,而是惊慑众生的天香。
如兰。
“我以为你会穿白衣,因为莲灯与兰花都是纯白。”
顾惜朝淡然一笑:“白色乃无垢之色,纤尘不染。我一向认为,自己不配此高雅之色。不过今天,不同。蝶舞教我,如果要舞,就忘记自己是谁。她说她要一刹那的灿烂与辉煌,她说那是人世间的至真、至纯、至美。皇上,你是三生有幸,你也知蝶舞之舞冠绝天下,我,不会比她差。我从未想过,离开那个地狱之后,我还会为人舞蹈。”
赵佚盯着他,目光无法移开。半日,叹道:“是,看来,我不仅今生要纠缠你,来生也必要定你了。”
顾惜朝一笑,笑得飘渺恍惚:“今生未定,何谈来生?皇上,没想到你也有此情怀。”
顾惜朝足尖点地,身子凌空翻上,右手玉簪轻轻一挑,一朵兰花已在手。河灯制成半开莲花之状,那兰花却隐在花苞之中,与白烛相隔极近,下手稍重,便会烛倾花毁。不过对于习武之人,并非难题。顾惜朝玉簪在空中划个半圈,兰花已飞向赵佚,稳稳落在他面前。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赵佚想,自己一生之中,从不曾见过这种美。这是极致的美,是男子的刚健与力度,女子的妩媚和柔韧结合在一起的美。朵朵兰花在他身旁飘舞,由他内力带动在空中旋转,当真如回风舞雪,轻云蔽月!
冰轮悬挂于他身后,蓝色的影子,在翻腾、跃动、舒展。他夺了月的光华,他令满池白莲失色。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纤得衷,修短合度。”
这是怎样极致的美?他脸上的表情,不,似有表情,又似无表情,连容颜在月光下都似已模糊。唇角微弯,似笑,又非笑。眼神迷离如梦,似醉,又非醉。赵佚想,他没有喝酒,怎么会醉?他也醉于自己的舞?就像自己,或是不管任何人看到都会为之心折一般?
“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
风清月明,星光却似都到了他眼中。如雁过回翔,如蝶般翩跹,似要远去而留,似欲飞去还佪,让赵佚陡然惊觉,面前肆意舞蹈的人,本该是九天的鹰,如今却是自己,折了他的翼,让他化为尘世舞蝶,滞留于自己身边,为己而笑,为己而舞!
“于是洛灵感焉,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
顾惜朝听到已吟到此处,池中千朵兰花却还采了不到一半,心念一动,玉簪连点数十莲灯,已不再去挑,而是以内力将兰花从灯心中逼出。这使的劲力极巧,兰花自莲心中激出,稳稳落在左手。一连接了百朵,左袖一挥,百朵兰花皆飞至赵佚案前,当真如白雪飘飘,柳絮漫天。
赵佚拍拍掌,笑道:“果然心思机敏,不过,你虽使的是股巧劲,也很耗费内力,你撑得到最后吗?”
眼见案上兰花已如堆雪一般,河灯也只剩下两百余,赵佚暗想我可不能让你如此轻易得手,便加快速度继续吟咏道:“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珰。虽潜处于太阳,长寄心于君王……”
顾惜朝一听,赵佚又来为难自己了。这还叫吟吗?分明是只求念完。心念再转,一声清啸,身形拔起,长袖一拂,那一片河灯尽数飞起,相互碰撞,兰花便如飞絮般向赵佚飞去。
赵佚手中酒杯已飞出,分打两盏莲灯。顾惜朝一惊,左右两手中指轻叩莲灯,兰花飞出,落在他两手掌心。眼前第三盏莲灯又飞至面前,右足飞出,轻轻踢中莲灯,兰花已落在足尖之上。
赵佚微微一笑,刚才击出之酒杯连击三盏莲灯,此时竟又自行回到他手中,又再行飞出,又是一盏莲灯向顾惜朝飞去。顾惜朝本靠左足足尖之力立于莲叶之上,再挪动必将落入水中,实在避无可避。见莲灯飞到面前,一口气吐出,紧接着头一偏,莲灯飞过,兰花已下落,当即张口,将兰花噙在口中。
顾惜朝单足立于一片莲叶之上,神清骨秀,衣裾飞舞,飘然似欲乘风而去。赵佚忽然想到,当年赵飞燕作掌上之舞,恐怕也不过如此吧。摇摇头,这个比喻怕是不伦不类。他像鹤,高洁而孤傲,他的眼神,飘渺而遥远。不在自己身上,也已不在这个尘世间。你是谪仙,但你早已染了尘埃,我只是最后一个把你拉下来的人。仙人入了凡尘,本就已不再是仙人。洛神,本来不过是个被情爱迷了眼的凡间女子,只是被爱人旷世的才情所粉饰美化了,如此而已。
“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揽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
顾惜朝左手、右足、右足同时使力,将三朵兰花送往赵佚面前。赵佚伸手接住,也刚好吟完,不禁喝了一声彩。他如风吹柳絮般,飘至赵佚面前,一瞬间,刚才的恍惚迷离、如在梦中的表情已消失不见,仙人已随风逝去,面前的那是那个心思深沉、眼神锐利的他。赵佚不知怎的却觉得失望,真想一直看他刚才的模样。他的舞,并非刻意的诱惑,既是高雅圣洁,也是妖娆醉人。他偏偏只是单纯的舞,只是单纯的迷醉,然而,这才是极致的舞,才摄人魂魄,连他本人,也被自身所惑。
赵佚定睛看他,刚才耗费真力,两腮一片酡红,唇中还噙着那朵洁白如玉的兰花。伸手将那朵花拈了下来,笑道:“让这花碰到你嘴唇,朕可不依。”将他拉至怀中,就吻了下去。
顾惜朝不提防他当着太监宫女之面便有这般举动,面红过耳,手上已使了五成真力,想格开他,突然发现赵佚唇中竟有自己熟悉那股妖异香味,心中一动,任由他吻住自己,没有动弹。
赵佚用舌头把他颗药丸送至他口中,睨着他笑了一笑,道:“你若挣扎,这颗药怕就得来不是如此容易了。”
伸手一把将他抱起,便往殿内走。顾惜朝药力未发,头脑还是清醒的,见赵佚众目睽睽之下竟有如此放肆举动,窘得无地自容,低声道:“皇上,你先放下我。不然我不客气了。”
赵佚看他一眼,笑道:“如果有人看了你刚才的舞还不动心,那他一定是个太监。我是不是你最清楚。”
顾惜朝彻底无语,这时药力发作,人已恍在云里雾里,也懒得跟他辨驳了。
附曹植洛神赋:
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其辞曰:
余从京域,言归东藩。背伊阙,越辕,经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倾,车殆马烦。尔乃税驾乎蘅皋,秣驷乎芝田,容与乎阳林,流眄乎洛川。于是精移神骇,忽焉思散。俯则末察,仰以殊观,睹一丽人,于岩之畔。乃援御者而告之曰:“尔有觌于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艳也!”御者对曰:“臣闻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则君王所见,无乃日乎?其状若何?臣愿闻之。”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壤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达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修,羌习礼而明诗。抗琼珶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执眷眷之款实兮,惧斯灵之我欺。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于是洛灵感焉,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尔乃众灵杂遢,命俦啸侣,或戏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从南湘之二妃,携汉滨之游女。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扬轻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佇。休迅飞凫,飘忽若神,陵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于是屏翳收风,川后静波。冯夷鸣鼓,女娲清歌。腾文鱼以警乘,鸣玉鸾以偕逝。六龙俨其齐首,载云车之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