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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也迫不及待,将这《柳腰轻》反反复复读了,不由得心花怒放,她知道,等这首词传出去了,那自己的身价可就百倍千倍地上涨——“唉,我虽然没有得到柳七的身,得到他的心也足够了。”
“胡大人,在下绝没有丝毫溢美之处,这秦时楼中的女儿,个个清纯美艳,确实非其他地方可比呀。”
胡来听柳七这样说,这才回过神来,将面前的女儿们仔细打量一番,心中叹服:
“奇怪了,这么多人中,竟没有一个是有病的,看来这秦时楼确实办得出色。”
木兰花令八(1)
鸡已经叫头遍了,僧人的铁牌子声音从秦时楼前响过,一只铁翅的鸟儿,在眠者的耳边回旋一阵后敛翅于枕上,从那铁铸的胸膛中呼出一丝温热的气息,羽毛样的气息,轻拂着杨师师因流汗过多变得冰凉的额头,使她从昏迷状态中,暂时清醒了片刻。
她听到一只鸟儿扇着翅膀,在她醒来的一瞬飞了起来,钻出逐渐透明的窗棂,去追赶那远去的行者。
她长长吁了一口气,用舌尖舔舔干裂的嘴唇,舌尖竟有些苦味。
她又一次舔着自己的唇,坚信了自己的感觉:“太苦了,这两片嘴唇像是刚刚在黄连中浸过……”
“良药苦口么。”一个声音在身边说。
她有些吃惊,确切地说是有些害怕,她想尽力扭转脖颈,看看说话的人,但是没有看见,虽然她觉得用尽了力气,好像使脑袋转动了一周,实际上只是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你是谁?”她问道。
四周静悄悄的,她听见空气流动的声响。
“你是谁?”她又问道。
她只是感到自己的声音,但这声音并没有发出喉咙,而是像石块一样沿喉咙落到心里。
心如同一个太深的洞穴,石块落下时,在石壁上碰出咕咚咕咚的声音,最后在“哐”一声收兵的锣响中落到了底层。
她感到几滴冰凉的东西,吧嗒、吧嗒打在颊上,让她的颊产生疼痛,伴随着一阵凉丝丝的感觉,她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你是谁?”她几乎是大叫了一声,并且看见自己从床上翻身起来了……
“师师,你醒了……”随着又一声她胸膛之外的声音,她发觉自己并没有起来,仍然软绵绵地躺在床榻之上。
“啊——”她叫了一声,四周的空气在震动中冲击她的耳膜,就像一根坚硬的东西拼命捅着她的耳朵。
她艰难地睁开压着巨大石块的眼睛。
一豆烛光在桌子一角轻轻摇曳,烛光边上一只瓷碗冒着暗红的烟,鼻子里飘进一丝苦香,这种气味使她安静。
“我怎么了?”
“你病了。”声音说。
“你到底是谁?”她轻声问道。
她听见脚步声向她走近,发觉一只手被抓住了,她想挣开,但所有的力气,只能让手指动一下。
“你终于醒了。”从头顶俯下一张模糊的面孔,她睁大眼睛看了一阵,仍然想不起这张面孔到底是谁的。她的身子稍微动了一下,突然发觉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被子里,她吃了一惊。
“是谁干的?”她问。
“你说什么?”
她没有回答。她马上明白了身边这个男人做了些什么。
她拼命忍住眼泪,没有哭出声来。
“你怎么了?”
“滚开!”
“师师……”
“滚开!”
“师师……”
“滚——”
脚步声离去了,她能听清这脚步中有种犹豫不决的成分,但脚步仍然走出了门。
她这才平静下来,细想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但她无法知道这种回想应该从哪里开头。好像应该从小时候开头,她打着盹,从床上被母亲拉起来;她仍然打着盹,喝着一口一口送到嘴边的稀粥;她还是打着盹……
“这个小瞌睡虫呀!”母亲说。
“瞌睡虫呀……”她学母亲的样子说了半句,又接着打盹。
“吃饱了没有?”
“没……有……”她依旧打着盹。
“张嘴。”又一勺东西送进她的口中,她瞌睡不堪的牙齿嚼了一阵后,那一团食物就在她嘴里睡着了……
不。她睁了睁眼睛。这种回想太长了,和此刻自己躺在这里毫无关系,与“无力”、“眩晕”、“气喘得厉害”、“动不了”、“浑身难受”、“骨缝里疼”、“光溜溜”、“赤裸裸”、“湿淋淋”、“想咳嗽”、“想喝水”、“想吃块西瓜”——于这些毫无关系,这些是从半途开始而非从头开始。
她又闭上眼睛。她听见了音乐。若有若无的游丝从十多年前向她飘来,在一阵熟悉的乐曲中,她听见声音说:
“孩子,你必须再用些功,用心来弹,用心而不是用指头。”
她调皮地眨眨眼睛,然后抱着琵琶一动不动。
“弹呀,师师你怎么了?”
“我在弹呀,我在用心弹呀。”
“你……”
“我弹的是心里的曲,谁也听不见。”
“这个捣蛋鬼,看我不告诉东家……”(宋时一些官宦富商家中,多养一些歌妓,她们是从小培养的,许多著名的歌妓,就是这样产生的。)
“哎哟,别,我弹我弹。”说完便熟练地挑拨轮扫,把先生惊得张口结舌。
不,这个开头还是太远了,那得花费好长时间才能到达这里。她又一次睁开眼睛:
“我在什么地方?”
“在床上。”
“床在什么地方?”
“在身子下。”
“身子在什么地方?”
“在床上……”
“床……”她有些气恼,她想不起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
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接着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几个人来到她床前:
“哎哟,咱们的大美人终于醒了。”
木兰花令八(2)
她看了看眼前这个女人,惊喜地说:“小曼子,你怎么在这里?”
“小曼子?”女人说,“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噢,弄错了,你是亚男吧?亚男,你不是早就死了么,那个强奸你的赃官又娶了第八房太太了,你知道吗?”
“乖乖,这师师是怎么了——师师,快别装神弄鬼吓唬人了,我是莺莺呀。”
师师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了一阵莺莺:
“怎么,你又改名字啦?”
“谁改名来着!我原来就叫莺莺。”
“莺莺……”她念叨了几遍后,慢慢合上眼睛,丢下半句让众人哭笑不得的话:
“没听说过。”
过了一会儿,黄小云也上楼来了,看着师师神志不清的样子对大家说:
“过些日子她就会好的,你们先去睡吧。天快亮了,让柳七守她一阵。”
师师听见黄小云“天快亮了”的话,感到早晨的清凉向她周身扑来。
黄小云看着师师蜷曲的样子,看见这个被脱光了衣服的美人,仍然没有丝毫欢爱过的痕迹。
“柳七,你怎么搞的?”
“我……我……妈妈,我想等她醒来后……”
“她不是醒来了吗?可她醒来和在梦中完全一样,你难道就忍心让她这样痴呆下去?”
“这个……”
“你知道,如果超过了十二个时辰,师师就真的没救了。”
“妈妈,我明白了……”
“别耽搁了。”黄小云说。
“妈妈,是不是回避一下?”
“避个屁。”
……
在杨师师的回想中,有一段空白她觉得没办法填补,她不知道自己“隐约”进入秦时楼到此刻躺在这张床上之间(确实地)发生过什么事情,她的回忆在步入秦时楼的领地时失去了方向。如同摘掉眼球的小鸟,扑腾着翅膀乱飞乱闯。她每次寻找线索的努力,都是再一次到达人生的起点,她的童年时光,然后是现在——躺在床上的现在。中间的环节没有了,看不见,抓不着了。她试图将手伸进这空白之中,幻想能够抓住那么一点切实可靠的东西,但她的手伸进之后,发觉真真切切的手也变得虚无缥缈起来,如果她坚持一段时间,这只手能不能从空白中逃脱出来都显得可疑。因此,她不敢将全部的身心都投入进去,如果那样,她存在的真实感将可能消失,她不知道在这种消失中,自己能否坚持到未来。
但是,她回忆的过程是一条紧紧的绳索,拼命将她拉入这大段的空白之中,或者说,她的回忆之路是一条封闭的洞穴,直接通往那可憎可怖的空白,而这空白是个无可名状的黑洞,任何深入其中的物质或思绪都会瞬间化作乌有。
她在回忆,在回忆中她一次次逼近这段黑暗的空白,她一次次极力从空白中挣脱出来,在这反反复复的逼近又挣脱中,不知怎的,她确确实实地感到了一种可怕的诱惑,就如同她看见一种毒药,极力回避又渴望尝尝的感觉一样。
她的心如同扔在陆地上的鱼,绝望地蹦跶着,喉咙里发出类似嚼咽东西的咕嘟声,她觉得自己翻了一下身,同时,她感到一片柔软的海藻抚过她的前胸……
在这外来之物的侵袭中,她的回忆暂时被打断了。“这是一只擅长弹奏的手……他的指头……那是小鹿的蹄子……这是胆小的鹿儿……在一条横着的河边……试探着前蹄……”忽然,她大脑的圆弧穹庐顶部,被一声霹雳撕开,一掠而过的光弧中,照亮她生命中黑暗的一隅,照亮一隅中那只操琴的手。
“我听见了,我听见了,是胡旋(是北方一些少数民族的舞蹈,在这是既指舞,也指音乐。这些舞蹈和音乐品种在唐朝、隋朝,甚至在魏晋时期就有了。据考,胡旋和NFEC3鸽舞,凉州舞,六幺舞,白佇舞等一直沿袭原来的风格,没有太大的改变。),是那浑身充满情欲之火的胡女的舞蹈。她的美丽无与伦比……”
“你看,她扭得多美……”女人的声音。
“是啊,妈妈,我有些把持不住了。”男人的声音。
她忽然感觉到音乐声从这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