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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归尘礼貌的淡然一笑,看似是那么的镇定,“晏公子说笑了,你是客人,玉某又怎能怠慢。……周车劳顿,不如先休息一下,让玉某一敬地主之仪。”
晏之舟看了一眼玉归尘,没有答话,这样的玉归尘,他晏之舟不屑再与他说话。转身便向门外走去,也根本不去理会门边一眼看着他的歌溯罹。
歌溯罹在他从自己眼前经过的一瞬,看到了怒色,心底一寒。
他生气了。
歌溯罹握紧了拳头,真想狠狠的砸在墙上,可是心神却随着他的离开,而茫然了。
晏之舟跟着门外的侍从走着,不知去向哪里,不过无论是哪里都不重要了。歌溯罹,你让我太失望了,你背叛我,投向的却是一个如此没有胆量的人,你以后还有什么脸来见我。歌溯罹,我高看你了。
晏之舟的神情是冷凝的,他从不相信人有一世的忠诚,可是至少背叛者投向的应该是强大的一方,这才对得起他背叛的人,否则这样的背叛更胜过污辱。
现在,晏之舟就在承受着这份污辱。
忧昙舒了一口气,淡淡的笑了起来,至少他现在还是安全的。
忧昙,他就是你的小晏吗?
嗯,是啊。
雅月凝视着那个人的背影,他很特别,此刻她只有这样的感觉。
忧昙偷偷的跟在晏之舟他们身后,去看他落脚的地方去了。
送走公子晏,玉归尘笑着望向了失神的歌溯罹。“歌公子,我们……”
“你不用跟我客套,我们之间只是交易。”歌溯罹不想再跟玉归尘废话,也没心情再听他说那些虚伪的场地面话。
玉归尘点了点头,礼貌的笑了笑,“那就请歌公子到小馆休息,以后的事,我们以后慢慢再说。”
歌溯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向门走去,“以后我们之间不会有什事再要谈了。……半壁敦煌,我跟你之间,只此一事。”
他的话随着他的离开而渐渐消失,玉归尘咬紧了牙,面露愠色。
叶如止看歌溯罹的身影消失在殿外,才转头问玉归尘,“城主,你真的要把半壁敦煌交给姓歌的小子吗?”
玉归尘转身坐到了銮椅上,端起了手边的金玉杯,品了一口银针寿眉,看似淡然一笑,却着实是深沉了一口气,心中的压迫感,在晏之舟走后,久久不能退去。
“敦煌从来都是玉世的天下,就凭他一个歌溯罹想分我半壁敦煌,看他有没有这个命,受不受不得起。”
叶如止听到玉归尘如此一说,不禁面露狞笑,看来城主是早有打算了。
忧昙雅月(下)
忧昙一直跟到内庭别院,看到侍卫把晏之舟带了进去,本想进去看看他,可是却见侍卫们都守在门外。果然,玉归尘是想拿他当人质,迫使倚剑楼就范,想到这里,忧昙却也安心了许多,至少,他现在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别院的小楼,晏之舟看着自己的“囚室”,房里一应俱全,所有的东西都很精致,敦煌,的确是一块富饶而不可多得的地方。
戈壁沙如金。这句话,不是白说的,虽然这里万里黄沙,可以说是不毛之地,可是,它却是中原与西域诸国连接的重要关口,丝绸之路的必经之道。这里每年来往的金银,只怕要比中原的国库还要多吧……
“难怪他这么想要这里。”晏之舟轻咳着坐到了桌前,腰间的配剑已经被歌溯罹拿走了,这些年来,第一次,自己身上无剑了。
“没想到我死的时候,居然手中无剑身上无血,哈,真是无趣啊。”晏之舟蓦然笑道,摇了摇头。
敦煌一夜无眠,晏之舟只是静静的坐在窗前,看着夜色中的黄沙冷月,突然之间静下来,往事便开始从脑中已被掩埋的深渊里爬了出来,占满了所有思绪……
记得第一次见那个人是什么时候了,只是对于自己来说他的存在并没有任何意义,曾经幻想过许多次,见到他时会是怎样的心境,会恨?会怨?结果却是什么也没有,没有感觉,眼前的只是一个陌生人。
是麻木了,还是早已不在乎了,小晏不知道,可是人却是奇怪的,不见也就罢了,见了便放不下了……
“原来,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啊……”
清晨,那初升于黄沙间的红日,把金色的敦煌城照耀的璀璨无比。
咚咚咚——
几声轻扣房门的声音传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名女子的轻问之声,“晏公子,我可以进来吗?”
晏之舟笑了笑,一个阶下之囚被人软禁于此,居然还能听到这样的问话,看来这北域之地,也不见得都是蛮荒之人,相比之下还比中原人多了几份礼貌呢。
“请进。”晏之舟的声音有些闷哑,却也对来人有几份礼貌。
虽然他强打着经神,可是必竟是有病之人,而敦煌这里风沙又大,他的肺早已像在烧灼似的疼痛着了。
门外的人推门走了进来,果然是沙漠之地,就连推门与关门的片刻间,都有不少黄沙随着风吹进屋里。
来的是一名女子,看她的装扮似是婢女,一身湘黄衣裙,没有太多的装饰,可是她的样子却很清秀。
“公子,梳洗吧。”
晏之舟想起来了,原来是她,昨日在大殿外见过的女子,只是今日她的装扮不同了……
“还是这身衣服适合姑娘家,那身黑衣糟贱了你。”晏之舟站起身走到了铜盆边,笑着对她说了这么一句,转而一边整着面巾,一边问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让你来伺候我这个生了病的囚犯,可是委屈了你。”
“不会,怎么会呢,忧昙求之不得。”对方看着他的眼睛,神情带着深深的期盼和欣喜。
“忧昙。好名字。昙花一现,只为韦驮,姑娘如此名讳,必是多情人。”晏之舟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却不知忧昙的心中却是千层波澜。
“晏公子呢?可是多情人?”忧昙痴痴望着他,话中带着隐约哽咽。
晏之舟不解的看向忧昙,愣了愣,笑了起来,“我?……我是这世间最无情的人。”
忧昙看着他缓缓走向桌边的身影,淡然的笑了起来,你不是,你从来都不是。
“公子,让忧昙帮你梳头吧。”
晏之舟转头看了看她,笑了笑,“那有劳了。”
晏之舟不知道这个女子是什么人,也许她是玉归尘派来的打探什么的,也许她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婢女,不过无论什么都无所谓,反正现在的自己,只不过是一个犯人,仅此而已。
只是……她那种欣喜却又哀愁的目光到底是由何而来呢?
忧昙轻轻的帮晏之舟梳理着头发,一直想这样,陪在他身边,为他打理一切。
他的头发很软,带着淡淡的光泽,每一根都好像丝线一样柔软,儿时曾听老人们说,一个人若头发生的硬,那脾气必定很倔,若是头发生的软,那就一定是个温柔的人。
忧昙幽幽的笑了起来,自己现在这样帮他梳头,为他打理,真的很开心,如果他能囚在这里,不再被外面的纷争打挠,也许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那也许将来他就不必与七曜一战,也就不会……
忧昙走神的片刻,晏之舟咳了起来,一阵猛咳之后,一股腥甜冲口而出,染红了他的袖口。
“公子!你怎么样?我去叫大夫。”忧昙慌乱的向门外跑,却被晏之舟拉住了。
他喘息着摇了摇头,平静了些许之后,笑了笑,“没事,吓着你了吧。……哽在胸口一晚上了,现在到轻松了。”
忧昙看到他那一抹轻浅的笑容,好像一触就会溶化了似的,不禁落泪。
“果然是吓到你了。”
忧昙努力的擦去脸上的泪水,拼命的摇着头,“没有,没有,我没事。”
晏之舟笑了起来,“挺勇敢的嘛,要是我平白无故的见到人吐血,我也会怕的。”晏之舟看了看自己的衣袖,转而对忧昙说道:“能再帮我找件新的吗,脏了。”
忧昙茫然的看着他的笑,明明是自己的血,为什么你却这轻松,你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生与死吗?那么你那个时候离开我去跟七曜一战,有没有在意过,还有一个忧昙在等你?
猛然间,忧昙的心揪紧了,他不会活太久的,这种囚犯的日子,他不会活太久的。晏之舟,他是属于江湖的,在刀剑中他可以活的自在,在平静中,他却只是一只垂死的笼中鸟,很快,很快他就会死了。
忧昙握住了他的手,紧紧的握着,蹙眉凝望着他,“不要死,好吗,不要死。”
晏之舟望着她,在她的眼中寻找着她如此关心自己的理由,除了一双温情似水的航瞳眸之外,只有一片清澈。
“这世上有不会死的人吗?”晏之舟幽笑着反问。不向她承诺,因为晏之舟不喜欢承诺他做不到的事。
忧昙茫然了,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要你答应我,答应我活的久一些,哪怕只是一天,可是你还是不答应,连骗我,你都不愿意,我宁愿你骗我,也想看到你点点头啊……
“你不怕死吗?你就没有想过为谁活着吗?”
晏之舟笑了笑,“因为想活着才会怕吧,也因为还有人想自己活着才会想要为谁活着吧。……我活着真的是件好事吗?”那浅笑里似乎在向忧昙要一个答案。
“忧昙想让你活着。”忧昙看着他,想把他印在眼睛里,一辈子都不要失去。
晏之舟不明白眼前这个女子为何会有如此心境,真也好,假也好,就当是一场梦吧,梦应该都是美好的吧,至少自己的梦该是美好的,因为人不是常说梦与现实都是相反的吗……
“那我就在你眼前活着吧。”
敷衍,欺骗,这假的连小孩子也看得出的谎言,忧昙却相信着……
三日来,忧昙天天来陪他,可是他却不太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的黄沙,问他在看什么,他只是淡淡的笑一笑。
“我也想知道,我在看什么。……将来?过去?”晏之舟摇了摇头,“我没有将来,也不需要过去,就连现在都是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