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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他又把杨太守撇开了,说李益知道在节度区内,地方官很难做,驻戍的军营,地方官根本管不到,严格追究责任,应该在督帅府。不过他又说,史督师与李益的岳父卢公渊源非浅,自然也不会太认真的,史帅现在跟李益正在商谈,可能已经把问题解决了,只是在日后修城方面,尚请他们多予赐助。
于是两个人才算喘了口气,杨太守见方子逸把自己的责任出脱,加重到帅府去了,知道李益必然对帅府另有所求,他也很聪明先告退了。只剩下罗春霆一个人的时候,方子逸才改变了态度语气,先向罗春霆道歉。说卢安对他种种失礼之处。实在是出于李益的授意,虽然指摘了罗春霆的疏忽,但实际上却是为挤迫史仲义的。
末后一番咬耳朵说的话,使得罗春霆脸色数变频频抹汗,方子逸笑道:“李公子说夫子在卢公帐下掌理文案多年在,史帅帐下不过才几个月而已,亲疏自见,而卢公对夫子一再夸赞,说夫子剑胆琴心,稳健干练,而可寄心腹。卢公在长安的地位,寄于四郡,而四郡的休咎,则又在于河西,兹事体大,无论如何还要请夫子大力促成。”
罗春霆的声音都发抖了:“学生理会,只是史帅恐怕未便驾驭。”
方子逸笑道:“这正是要借重夫子的地方,李公子在正面施以压力,但尚须夫子由侧面斡旋。”
罗春霆叹了口气:“子逸兄,实不相瞒,兄弟虽然参赞帅府机密,可是刚才你说的那些事,兄弟一点都不知情,由此可知督师在某些地方,对兄弟还有所隐瞒的。”
方子逸道:“那是以前,他并不知道朝廷对边廷的决策,还以为像以前一样要采取次第接替徐图之策,现在朝廷大权已经一统,即将雷厉风行,力振朝威,而且就是以河西为开始着手,史帅就须多加慎重了。”
“话诚不错,但是这种事,督师不会问计于兄弟,也不会接受兄弟的意见的。”
“夫子可以造成这种局势的,尤其是这次对调戍军的行动,夫子可以先把话点明,督帅就势必非借重不可!”
“难!难!节度边镇,完全是以实力为后盾,减弱兵员数额,已经叫他难以接受了,何况是要调走他的亲信,调来的却是他处的部属,这是任何一个人都不肯接受的。”
“史帅接长河西不过才半年多,何来心腹亲信?”
“他在卢公帐下任副帅多年,举凡麾下各营的将官,都跟他有多年交情,也就等于是一体了。”
方子逸笑笑道:“他来到河西时,带十几个亲校,大部份还是卢公的旧部,不能算他的亲信。”
罗春霆刚要开口,方子逸又笑笑道:“这话出自他人之口,他可能只是略而不顾,但出自夫子之口,他就要慎重考虑了,因为夫子在卢公任上就担任帅府的师爷,前后参赞二帅有十数年之久,他对夫子不得不另眼相看……”
罗春霆不是笨人,但也被弄胡涂了,他究竟不曾参予过那些机密事务中机密,完全无法了解内中情况,因此苦着脸,朝方子逸作了个揖道:“子逸公,尚祈深入赐教。”
方子逸笑道:“兹事体大,法不傅六耳。”
罗春霆忙凑过耳朵去,听方子逸口传几句秘诀后倒是懂了,可是脸上也变了色道:“子逸公,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兄弟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儿……”
方子逸道:“何必真有其事呢!夫子不妨在言词之间稍作暗示。做成若有似无,史帅就会深信不疑了,只要他相信了,对夫子的话就会言听计从,夫子日后在帅府的地位将大为不同了!”
这个诱惑使得罗春霆忍不住怦然心跳,可是他究竟比较谨慎,还是不太放心地问道:
“子逸公,万一督帅要兄弟举出一两个人来呢,那可怎么办?”
方子逸笑道:“夫子别说外行话了,这种事既属最高之机密,怎可轻易泄之呢?史帅绝不会问,就是问了,夫子也可以轻描淡写地推托过去,史帅断然不敢相逼。”
“如果到了紧急时,他向兄弟要求几个心腹的部属,兄弟又将如何应付呢?这是无可托推的。”
方子逸更为佩服李益的料事之明了,居然早就算到罗春霆有此一问,因而也就准备好了答案,笑笑道:“那时夫子可以斟酌情形,如果十分紧张,不妨就平日观察,找两个认为靠得住的了,先行密谈,试探对方意思后交出去。”
罗春霆道:“这……行得通吗?”
“自然行得通,只要夫子找妥人之后,立即通知李公子一声,要是找对了人,李公子自会通知对方悉力以赴,如果找的人不对,李公子也会设法暗中通知那些真正可信赖的人,予以支持作成的。”
“难道还当真有那些人?”
“当然了,如此军国大计,李公子怎会草草从事,无中生有而作成空穴来风呢?”
“那……李公子何不略透一二。使兄弟也好踏实些。”
方子逸看了他一眼道:“夫子!卢阁相手中有些人,高兵部也有些人,但是兄弟却是局外人,李公子身受两方之重寄,不会草率地将名单轻泄于兄弟的,如有必要,李公子自会转告夫子,否则夫子还是不问为佳。”
罗春霆自己也知道过于孟浪,讪然道:“是!是!这是兄弟冒失,兄弟冒失!”
方子逸淡然道:“李公子只是要兄弟转商于夫子,在未曾达成协议之前,交浅不足以言深,夫子当有以谅之。”
“是的!是的!兄弟当力为报效,等有了表现后……”
方子逸笑道:“这就对了,李公子手中掌握了一批人是不错的,但是这种人不会嫌多的,夫子如果真的想有一番作为,不妨从现在开始留心,找几个认为尚可一谋的人私下谈谈,如果能够作出一番成绩来,就是夫子的功劳了,只要夫子不藏私,把你的成果献给朝廷,长安方面,对夫子自然也不会亏待的……”
罗春霆悚然动容,连连地道:“是的!是的,兄弟这就开始着手,只是兄弟向谁去连络呢?”
“目前夫子只认识兄弟,凡事就跟兄弟商量好了。兄弟回到长安后,就会先行着人前来与夫子商鸾,再者有闾于长安的动态,兄弟也官替夫子多留心一下,夫子找到了杨太守这条路子是不错的,但只是来回传递消息快一点,对长安的朝廷动静,那些人未必能深入,但凭道听途说,谬说难免,就算是不出大错,也比人晚了一步。李公子目前既乘龙卢公门下,又为门下省王阁老之忘年畏友,兵部高大人与之交为异性手足,而继鱼监之后领禁军翼公秦世子与两位汾阳王郭世子部与李公子相交莫逆,朝中钜细事务以及各种重大的决策,谁也不会比李公子更清楚的……”
罗春霆想到早上对他的冷淡,不禁感愧,满脸通红,借着酒意道:“是!兄弟耳目闭塞,实在该死,还望子逸公在李公子面前多为美言一二。”
“李公子倒不为这个生气,他既衔有特殊使命而来,也不会生这种闲气,只是认为夫子既掌帅府文案,即军令露布,也都是由夫子先行过目以定缓急,可知夫子之受寄重,不应该有这种疏忽,因是想到河西帅府之人事凌乱不是夫子的责任,因为夫子只参赞事务,却不负管人的责任,但史帅不经心却是事实,故而有意整顿一下,不过对史帅不便当面提出。只有在暗中借重夫子才作了这个安排,希望夫子好自为之!”
罗春霆听了方子逸的语气,顿感事态的严重,他本是个读书人,虽然在帅府多年,但也只是出出主意,管管一些普通事务,真正的军机,他是插不进去的。
现在陡然踏进了另一个圈子,却又全无倚仗,完全要他去摸索,先时为权力所带来的那一阵喜悦过去了,他才意识到附带的责任之重大,不禁有点踌躇了,因此他讷然地道:“子逸公,这……兄弟恐怕难以胜任!”
方子逸一笑道:“夫子必须勉力为之,现在打退堂鼓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夫子知道得太多了。”
罗春霆这才知道自己被陷进一个多么深的漩涡了,除了随着那股力量向下沉之外,他没有第二条路走,因为那股漩涡已经把他拉得很深,很深,只要脱出漩涡,立刻就会被那股洪水所淹没,方子逸透露给他有关史仲义的秘密就是那个漩涡,史仲义是以何种身份,何种方法接替了卢方节度使的地方这是朝廷与高家的秘密。
虽然目前知道的人不止他一个,李益知道了,这个方子逸也知道了,但是他们却不会有多大的关系,因为他们是高晖的代表,而且他们只是路过,不会长久留在此地,自己却是史仲义的幕客,跟史仲义有着密切的关系。
除非自己能掌握着一点足以威胁史仲义的东西,否则史仲义绝不会容许自己活着离开凉州的。一时他的手心冰冷,背上也是冷汗直流,紧抓住了方子逸的手:“子逸公,兄弟可以尽力效命,但是李公子能否多给兄弟二些消息,使兄弟办起事情来方便些?”
方子逸淡淡地道:“夫子,李公子就告诉我这些,兄弟也是爱莫能助,不过兄弟以为夫子的职务与地位,大可斟酌情形,巧妙运用,好在夫子的话,史帅无法查证的,不过兄弟可以告诉夫子一个诀窍,话不妨说得严重,却千万不可点出是什么人……”
“兄弟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人。”
“这样才好,李公子之所以不把能用的人告诉夫子,就是怕夫子泄露出来,交浅不足言深,夫子一无表现,原来也不该要求太多,话又说回来,夫子多知道一个人的秘密,就多了一分危险……”
“可是兄弟也不能一直故弄玄虚呀?”
“所以夫子必须妥自为谋,自己找几个可供腹心的人。”
罗春霆究竟不胡涂,他居幕已多年,也懂得一点诀窍,不管是朝廷也好,节度使署也好,层层节制,私设耳日以了解动静是一贯的手法。他在史仲义这儿,也办过类似的工作,在营中找些人以了解各将校的行动心向,只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