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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益很聪明,见目的已达,就不再继续推展使事态扩大,笑笑道:“多谢各位支持,郑夫人并不贪图王府权势,只求个安身而已,所以各位也请记住,今日乃君虞邀知己小酌,不是为王府招赘,这里是君虞书寓,也不是王府别业,玉娘为君虞红颜知己,非李氏室妇,为了顿全王府门第,我们已经委屈求全至此,如果王府再不肯放过,似乎也逼人过份了。”
洪畴最容易冲动,拍着胸膛大声道:“没问题,君虞,如果霍王府再来纠缠,我们大家联名告到宗人府去,也让他们这些世爵知道读书人不是好欺负的。”
李益笑道:“兄弟已有对付之策,但求息事宁人而已,真到万不得已时,再请各位申张正义,兄弟还有一件事向各位报告,就是十一娘自今日起,收帜脱籍,洗尽铅华,告别乐坊了,我们该为她一贺。”
于是大家又举觞为鲍十一娘道贺,只有心印哭丧着脸道:“鲍娘子,你实在偏心,姑臧子年纪还轻,和尚却已经年过半百,有这种好事你该先为和尚打点才是。”
鲍十一娘笑道:“大和尚,亏你还晓得自己年过半百,你也该照照镜于,看自己配不配?”
心印笑道:“玉娘子天仙化人,和尚自然不敢高攀,可是和尚一直在痴心等着你为洒家找个门当户对的婆娘,好还俗成家的,那知道你也收摊了,今后不仅相思无由寄,连小和尚也耽误了。”
众人哄堂大笑,洪畴道:“心印和尚怎么思凡了!”
心印道:“唯一的一条返尘之路,也被鲍十一娘给打断了,和尚纵有思凡之心,也只好光棍到底了。”
由于这一个笑话,敞开了欢笑的气氛,场面顿时热闹多了,妙语如珠。笑话一个个出笼,有荤有索,而且妙在谈的笑话,听了不会使人脸红,使得霍小玉又经历了一个生活面。
席散人终,她跟李益回房,才无限满足地娇倚在十郎身上道:“十郎!你的这些朋友真有趣,这所园子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热闹过,父亲在世时,也在这儿宴过客,客人来得多上几倍,却没有像这样愉快过。”
李益轻轻一叹道:“衣冠云集的宴会我也参加过,宾主都是衣冠楚楚,揖升而进,循秩品而坐,菜不过浅尝即止,酒不敢过量,谈话不敢高声,行止不敢逾矩,战战兢兢,那里说得上是宴会呢,简直是受罪,可是这种罪还是非受不可,有的人巴结门路,想挤一席还不可得呢。”
霍小王道;“为什么呢?”
李益道:“为了权势,下官奉上宪之召,能够受到邀请,就证明他在上宪心中还有点分量,怎不沾沾自喜,像今天所邀的客人,都是长安市上不得意的人,个个都是牢骚满腹,所以无拘无束,心中想什么就说什么。”
“他们不都是名流吗?”
李益叹道:“文人列入名流,就是不得意,春风得意的人,绝不会成为名流。”
霍小玉道:“这我不同意,天宝年间的李太白,不是一样的放荡不羁,还不照样能名动帝都?”
李益苦笑了一声道:“青莲居士豪情够了,醉草吓蛮书,曾令贵妃捧砚,力士脱靴,丞相磨墨,可是他的结果又如何呢?仕途困顿,仅以诗名扬天下而已。”
霍小玉沉吟片刻才道:“十郎!你准备做那一种人?”
李益想想道:“我不想做一个名士。”
“可是你交往的都是名士呀!”
李益叹道:“那只是一个过渡时期,在长安要想扬名,就不能不接近名士,要想在宦海中立足,也不能得罪名士,这些人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
“那么你今天邀集他们只为了对付王府了?”
李益道:“也不尽然,我不能全靠他们的,别看他们在席上慷慨激昂,事情真要闹大了,他们说不定会袖手旁观,一个屁也不放,我只是让王府知道,我有这批朋友撑腰,也让王府知道,你已经属于我了,真到事情临头,还得靠我自己的。”
霍小玉歉然地道:“十郎!为了我们母女,使你受累很多,只是我希望你不要真闹起来。”
李益笑笑道:“你放心好了,不会闹大的,尤其是经过今天这场宴会王府也不敢再用压迫的手段了,那些人虽然帮不上大忙,却最会传递消息,长安市上都知道你我的事了,王府跟我斗大不上算,俗语说:『穿鞋的不跟光脚汉斗』,这一点他们很清楚。”霍小玉想想又道:“你的这些朋方以后还会来吗?”
李益道:“如非必要,我不想再跟他们多来往,常跟他们混在一起,固然能使当朝侧目,但也会使人有敬而远之的感觉,我就别想爬上去了。”
霍小玉有点惋惜地道:“那多可惜,我倒很喜欢他们,跟他们相处在一起很愉快。”
李益轻叹道:“我也知道,但天下事很难十全十美,欢乐能磨尽壮志,而且我也不能跟他们比,他们都有殷实的家产,可以不求进取,我还有一个家要维持,有一个母亲要养活。”
“十郎!我有钱,养家的事你可以不必顾虑。”
“那是你的钱,不是我的。”
霍小玉幽怨地道:“十郎,现在还分什么你我呢!”
李益笑了笑道:“就算你的钱可以通用吧,但我母亲辛辛苦苦把我扶养成人,期望我光祖耀宗,我总不能拿了你的钱去对她的报答吧?”
霍小玉这才低头不语了,李益笑笑道:“你生在王侯之家,足不出门,只不过见了几个疯子就觉得有趣了,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趣的事情多得很,以后我有了空,可以带你到处走走,你就知道这世界有多可爱了。”
第二天,李益带了二十万贯钱,送到鲍十一娘家里,但见她正在收拾行李,不禁愕然问道:“你要走了?”
鲍十一娘苦笑道:“是的,我虽然收了蓬,但长安市上认识我的人太多了,我那儿子坚持要我搬回去。”
李益想想道:“这是对的,要收就收得彻底,否则有些旧日相识,不知道你收了场子,仍然找上门来,使得大家都难堪,你那孩子呢?”
“跟他老子先回家去了,我在这儿等着再见你一面。”
李益怔了一怔,鲍十一娘凄然地一笑道:“十郎,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你的,只想见你一次,跟你告别,而且是永远地告别。”
李益叹道:“这又何苦呢?我们仍然是朋友,你的家虽离长安不远,我可以经常去看看你。”
鲍十一娘毅然地摇头道:“不!你我缘尽于此,今日一别,大家就是路人,希望你别来,来了我也不认识你。”
李益道:“那是为什么呢?”
鲍十一娘道:“因为从今天起我要规规矩矩地做个母亲,做个好妻子,把以前的一切都忘记。”
“我们不同。”
“是的,我们不同,在后来相处的一段日子里,你没有把我当个娼女,我也没有视你为客人,所以我才要求有此一会,这是一个可怜的妇人最后的一个要求。”
李益叹了口气:“十一娘,我也是一样,所以我今天送钱来给你,二十万钱是郑夫人谢你的,另有两万是我的私蓄,我知道太少了,但目前我只能拿出这么多,小玉的钱我不想动她,除非是为了打点选官的事,我才准备向她相借,但后来我也一定要还给他。”
鲍十一娘微微一怔道:“这么说来,你根本不打算跟她长相厮守!”
李益摇摇头道:“不,我没有这个打算,但我必须要为她设想,她不是我的正室,如果将来无法为她正名脱籍,她始终是王府的家奴,因此扶正的机会也很渺茫,我虽然玩了一套伪造脱籍的把戏,那只是唬唬王府的人,真到了大堂上,我绝对站不住脚的。这点你该清楚。”
鲍十一娘点点头,李益道:“我是个独子,也不可能久久不娶,等我的官职派定后,我母亲一定会为我设法择配的,而我地无法推辞,所以我必须为小玉留个退步,万一我娶的人对她不能相容,我只好跟她有实无名地守一辈子,我绝不负她,遗弃她,但也不能整天守着她,所以我不动她的钱,让她的生活不会有匮乏之虞。”
鲍十一娘叹了口气,道:“看来只好如此了,但你在老夫人面前最好先提一提。”
李益苦笑道:“我不必提,长安市上李家的亲戚多得很,经过昨天那一会,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姑臧老家去,不出多久。我母亲就会有信来的。”
鲍十一娘想想道:“那这两万钱你还是留下吧,我既然准备回去安安份份过日子,有净持姊给我的二十万也足够了,假如不用小玉的钱,你手头并不宽裕。”
李益笑笑道:“这个你就不必为我担心,我现在多少也是个名人,名士有个好处,就是弄钱的路子宽,坐在家里都会有钱送上门来,钱你还是拿去留着,将来为你的孩子打点一下也是好的,他不能跟我比,一官之求,非钱不可,如果我再宽裕一点,我会继续邦助你的。”
鲍十一娘感动地道:“谢谢你,十郎。”
李益笑道:“别说这种话,十一娘,我们是好朋友。从前是,将来也是,因此我不希望今后成了路人,即使不见面,但我会想念你,希望你也会想念我。”
鲍十一娘哽咽道:“我会的,我嘴里说忘了你,其实那里忘得了!”
李益道:“我们既然是以情互为联系,现在我想爱你一次,真正的爱你一次,出乎至情,发乎本心的爱你,希望你也以同样的心情来接受,然后大家在愉快的心情下分手,虽然不长相斯守,但我们的感情仍是存在的。”
窗外的日影渐偏,李益道:“该散了,十一娘记住,我们是好朋友,很亲密的朋友,假如你不希望我去看你,也请你有空来看看我。”
鲍十一娘点点头:“只是我们不能这样相聚了,跟令堂一比使我感到很惭愧,我忽略了自己的责任。”
李益一笑道:“那倒不必,各人的际遇不同,因此各人处事的方法也不必相同,在你说来,你已尽了最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