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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墨顿了顿酒杯:“如此言定,只是你要如何见她面貌?”
司空笑:“皇上一言九鼎,想是不会赖了我的帐的。掀别人姑娘家脸面这种事情,还是让为臣这个粗人来做得好。”
说罢从台上抓了两根银签,信手便向着台上女子的面飞过去。湘楚冉、巫马寐和深云户知道这里面的关系,开始只在一边坐着,却是突然见了两道寒光射向台上女子,均一愣,要出手相救,却是慢了半拍,射出去的银签子都堪堪擦过,两道寒光还是向着女子面部飞去。
在场有些功力的都见着了,更见着那两道银签是从上座发出来的,一时谁敢造次。
却看那银发女子,行曲正到急性处,纤指飞扬,残像连成一片,乐声急促,似是马蹄狂乱,又似短兵乱接,听得人喘不上气来。
两道寒光行到极近处了,却是一道暗光从她指下一闪,三根琴弦全断,一时炸飞开来,竟抽去了一根银签。
乐声戛然而止,夜空里却还残着刚才的金戈铁马,一时竟没有声音。
她右手淌血,按住断了三根弦的琵琶,缓缓地抬起头来。便是这时,右耳边弥出一丝红腥来,那东珠穗银竟慢慢散了开,一串一串地滑下来,砸在青石地砖上,如珠落玉盘。
那银发女子,这时才是全部面貌都现在了众人面前。
一时竟无人无话可说。
惊鸿一瞥,疑为天人。
银盘脸庞收拢细细的下巴,红唇如樱,皓齿白森如骨,鼻翼纤小,鼻梁如玉脂冰雕,肌肤滑凝如冰。
艳而不妖,纯似水,美若仙。
惊为天人的脸上,最引人注目的竟是那一双毫不出彩的眸子,大得有些松散,除了清澈,再也映不出什么来。
银月照那华服雪发女子,抱着琵琶缓缓站起来,素白无瑕的脸,美得不沾一丝人气。轻轻向上一礼,举手投足之间自成气候。
挺身独站在台上,头稍低,眼中清明,唇边带笑。夜风吹得衣诀翻飞,髻上七只乌铜木簪,竟同鸟之振翅,似是娥宫里人,偷尘下凡一趟,便要乘风归去。
华清恩幸古无伦,犹恐蛾眉不胜
即墨见她这般风华容貌,心中竟是生出悔意来,如何就随随便便将佳人拱手相送了。绝色倾城的女子,便是自己不喜欢,也多地是用处。
司空自然也是一愣,自己随口乱说的,如何竟真是一个绝代美人,再看皇上眼神闪烁,怕是有几分要变卦了。
举杯向他一邀,宏声道:“今日皇上登基大宝,臣弟以酒为敬,恭祝皇上国事昌盛,四海升平!”
他这么一带,下面官员纷纷附和,皆举杯道:“恭祝皇上国事昌盛,四海升平!”
即墨自然知道司空的意思,有些意兴阑珊,却又实在不能如何。美人难求,良将更是难求,此时政权更替,位置没有坐稳,又是内忧外患,要依仗他的地方多了去,不值得为一个女人伤了和气。
他举杯笑:“大将军在外征战多年,又是朕手足,凉国天下,何尝没有八弟你一份。”
这话说出来,听到的人脸全青了,司空面色不变,起身正色向上道:“天下自然是皇上的天下,皇上错爱,司空不敢当,唯有鞠躬尽瘁,以抱皇上隆恩。”
即墨豪然一笑,全无当初黯然委畏之色,竟拍案而起:“得八弟相助于此,朕何愁坐不稳这一片天下。着今日起,司空封隆亲王,加抚远大将军。”
司空一听,立即下身谢恩。
即墨还是看着他笑笑,颇有些兴味地说:“八弟,这江山你不愿与朕同享,可叫为兄这番心意如何是好。”也不等他回答,作势往台上一扫,笑道,“自古美女配英雄,这天仙般的人儿,朕赐她随你同行,也了远征寂寞可好?”
司空一听,自然是顺水推船,又是一番谢恩的话。
正是这个时候,兀地一个柔媚声音从天而降:“将军远征在外,要携女眷相陪,怕也是不合礼法。”
所有人皆一惊,抬头望去,却是一个玄衣男子凌空而至,夜幕之中只觉他衣袂绝然,却无人看得清他究竟是凌于空中,还是踏在地上。只是事前并无通报,他进得这重重守备的宴堂,在座多少武学在身之人,竟也无一丝防备,不禁让人惊讶中又多出几分骇然来。只看着他翩然行至殿中,竟无一人上前阻拦。
男子停于殿上,端然负手立在那雪发女子的身后,众人才看得清他。那般惊为天人的身姿,却只有一张甚是平平的面孔,可一双眸子中眼光流转,全不是世间风情。
待众人将这男子打量够了,才有人分出心来,看见随着他的身后,却还就跟着一位女子。约是双八年华,巧笑盼兮,一身湖蓝襦裙娆然,举手投足间都是风情,轻佻地几近轻浮。刚才那话,便是从她口中出来的。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御卫军却已补救起来,本来好好的一片莺歌燕舞,不知就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大批戎装的兵士,缨枪印着幽幽的宫灯,闪烁不定的寒光。
还在台下的莺莺燕燕哪里见过这个阵式,尖叫着轰挤成一团,四下逃散去,本来好好的一场夜宴,瞬时靡靡之味全无,剑拔弩张起来。
只是那台上的白发女子,仿佛什么也未听闻,依旧怀抱琵琶站着,微微垂着些脸。
那湖蓝的女子嘻嘻笑地四顾,复又看着上面的即墨说道:“三皇子,难得我们宫主前来道贺,你这些下人,也未免太不识大体一点。”
即墨见得这一幕,只能猜是江湖上人,心中并无底,见那女子这般说话,却无以为复,又不能在此丢了颜面,便挺直了身板,只作未闻。果然,司空见他不动,便起身迎道:“不知尊驾是……”
湖蓝女子眼中笑意一闪:“你要问宫主身份,就看你可识得出我身份。”言毕一翻袖,竟不知抽出了什么东西,众人只见得那湖蓝之中镶了一道血红,便无风自动,疾舞起来。司空不敢怠慢,便也立即飞迎过去。那女子欺身过来,一时间在座众人竟不知那是何种身段手法,只觉她衣袂迎风乱舞,揉成一片,快到残象连连泛白,只隐隐约约识得一点一点的血红。
众人还未看出几分蹊跷,便也就是转眼之间,两人又瞬得分开。那湖蓝女子却是稳稳地收站在那里,仿佛不曾挪动半分般,面上还是喜人盈盈的笑:“将军身法,倒也有些独特的地方。”
司空微喘,面色发白,吐纳几口稳住气来,才又开口,声音低低,似不相信般:“残雪压梅……”
湖蓝女子却挑起眉来,又似惊讶又似娇嗔:“三年过去,凉国里竟还有人记得我?”
司空已识得她的身份,便沉下心来,再去看殿中,白发的女子还是一动不动地立着,那个玄衣的男子却是微微地护在了她的身前。那人微微侧眼看了看她,她却是一动不动。
司空深吸一口气,才抱拳说道:“劳烦得梅护法追随前来的,必定是灵珏宫之主了。”
灵珏宫对于江湖来说,像是一个梦魇。本来三年之前已经被寒蝉宫夷为平地,可不知为何,当时便是宫中弟子已死得七零八落,却还是无人知晓宫主和左右护法的下落。斩草不能除根,莫过于此。果然那年深秋,就在深云户召集的聚会上,右护法私用绝毒永夜,不知起了什么风波,灵珏宫主大发雷霆,当日参宴之人,无论是死于毒发抑或是其他的,竟七七八八不剩下几个活口。
玄衣男子听他这般说,只是回过头来,并未作答。
司空见此,只好再问下去:“灵珏宫与凉国往来甚罕,到不知宫主这次,有何指教?”
宫主并不作答,却又转过头去,看那白发华服的女子,面上被闪烁的宫灯照得阴晴不定。
那湖蓝的女子,便是灵珏宫右护法梅萼残。因三年前的事情自作主张,不知受了宫主什么处罚,江湖之人三年都未见得其面。谁又承想得,这女子再次露面,竟不是在江湖野外,而是这朝堂之上。
梅萼残嘻嘻一笑:“宫主此次,可全是为三皇子贺喜来的。”言毕长袖一舒,衣袖之间便是一片银白如刃的东西甩出来,直直地向着即墨的面前飞去。
司空大惊,即墨虽也会些功夫,急急伸手将那东西一接,震得半臂都麻了,却一点不显露出来,平着一张脸,将手中东西翻开来一看,竟是纯银打的一份礼单。
即墨贵为皇子,如何的大场面没有见过,此时只是微微扫了一眼礼单,面上却不可抑制地刷白了。抬起头来看着那个玄衣的男子,尽力平稳着语调:“宫主好大的手笔!”
玄衣男子转过头来,双目亮得不能正视,却仍是一言不发。
梅萼残愈加顾盼生姿,巧笑嫣兮:“重金之下,必有相求。三皇子要成人之美才好。”
即墨一见殿中情形,心中如何不清楚。心思回转,便想起来,那女子如此绝色,却从也未听说过,愈加狐疑。
那玄衣男子微一侧身,便将他目光悉数遮挡了去。抬起眼来,即墨只觉得那双眸子占尽人间风华,在他那张平凡的脸上,竟让人无法相对。
事到如今,即墨除了做个顺水人情,还有什么选择。只是司空禁不住好奇,这几年来,无论江湖上多大的事情,顶天了也只是左右护法出面,而消声了这么多些时间的灵珏宫,如何能在此时此地,宫主连同护法一道现身,只是为了台上这个女人?
便是心中清楚了,却还是故意问出来:“到不知宫主费如此周章,究竟要索何物?”
梅萼残盈盈噙着笑,双眼里越发媚然如丝:“将军哪里能不解得这其中意思,作何还要这般问。”
司空嘿然一笑:“这江湖上,难道还有灵珏宫要不到的东西,又作何要折了宫主的架子,这般亲自来取得?”
即墨听了却是一惊,不晓得为何司空竟出此言。他这个弟弟,也总是从不动声色的,今日怎么三番两次的失分寸。
梅萼残却不在意:“这却也不是来换些什么东西,只是来领宫里走失的小姐。”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