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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是毒,便总有解毒的法子,可是年颦不是,即便他让人生不如死,它也不是毒,而是药。一旦沾染,便再无任何法子来摆脱,溶血化骨,得一张倾倒众生的皮子,却是万劫不复。
楚冉微微别过头去,两人立在天井之下,坐井观天只得一轮明月如许,月下青板泥苔,却都像是润了泪一般,湿湿盈盈。
“皇上既然夺了你来,不管是什么法子,总会保住你这条性命。”
若离还是笑,往前走了两步,天井正中是一口大缸,盈满了水,青黑的缸上开始凝了一些夜露,缸中却是盛了一轮明月。
“只是这世上,除了神仙,怕也没有人能把我这身子,变回原来那般模样了。”
楚冉心头一痛,自己如何不知道,那药服下去,从内到外几近是一死一生,便是撑过了那段,支离破碎的身子,剩下的时日,不过是三到五年的光景。
“我当初便不该的。”楚冉垂下眉,眼睛全盯着地下,“我若早些看清了,便不能让你逃开去,便是你逃开了,我也该守着,护着,万不该落得今天这般下场的。”
若离却一笑:“便是那样,也无甚用场的。”
楚冉却看她,一双桃花眼里却无多神情,仿佛经历万事,又看清看淡了,最终只剩下那一汪隐泉,暗中汩汩。
当初,便不该让她碰上那些人的,二王爷那里是,安昭文那里是,皇上那里是,而木尽风那里,更是不该让他们有一点点是非瓜葛。
如果当初将她守在那三丈东厢之内,或许她还是那般没心没肺的样子,而不是像如今……
若离伸出手来,轻轻抚上有些冰凉的水缸,上面凝的夜露顺着她的手指滑下,刚要开口说话,却见得楚冉突然神色一炯,一下将她捞起往旁边退开去。
两人自转头一看,却是个白衣的少年,翻身落在院子里。面目在月光之下有些骇人地清俊,眉角都轻轻地挑起了怒气,却还是带着笑的,让人不禁觉得那脸上满满的都是戾气。
若离明显是一惊:“东家?”
那少年一瞥头,眼中精光尽现:“若小姐这般称呼,百里如今却是当不起了。”
楚冉见过这人,只觉他容貌里有七八分地同木尽风相似,若不是两人年纪相差甚远,他倒真要怀疑这百里的身份了。他将若离往怀中一拦,转袖负在身后,淡淡道:“公子夜闯在下厢宅,倒不知是何打算?”
百里冷笑道:“倒是听说若小姐被灵珏宫主讨要了去,怎么现时里竟在湘大人的住处。”
楚冉并不与他计较:“灵珏宫主与在下多年深交,暂将故人托付于此,不知公子有何指教?”
百里此时正是在气头上,他费尽心机要将若离送入宫中,谁知在最后关头,竟突然被那灵珏宫横空一脚,满盘皆乱。
自是有人去同百里说了宴上的事,百里虽也能查到若离以前生平种种,却哪里能想得到她会与那灵珏宫有此种关联。方才一路赶来,又觉着女人三年以来,竟是逆来顺受得难以相信的。当初她再三寻死,将身子弄得破败不堪,若不是靠了那药,也说不准有几分运气能活到如今的。
百里双目毫不忌讳地紧盯着若离,只是她蒙着面纱,在这般月光下,竟是看不清楚。他冷冷开口道:“这些年来,若小姐怕是用尽了心思算计我百里,才能到今天这般地步罢。”
若离笑:“算计东家?东家未免太过抬爱了。便是到今日,若离这条命都还不在自己手里,倒是能拿什么心思来算计东家?”
百里冷笑:“你当我真不知?心中无数的人,怎么撑得过那药效来。你是算准了灵珏宫的人定来搭救,才肯来这凉国一趟?”
楚冉出言相护:“夜深露重,公子愿在他人庭中苦言相逼,公子自便。若离身子受不住操劳,这下回厢房歇息罢。”言毕便要护着若离转身走。
百里却是一闪身,还是挡在他们面前,仿佛要看穿那面纱般地盯着她的脸:“你是故意的罢,让我用那药,变成这副样子,其实是你自己想要的罢?”
若离好像听了天大的笑话般,一声嗤笑:“我故意的?我倒是要这张皮子去做什么,迷惑人心么?一张皮子便能迷惑了的人心,要来又有何用?”
百里一声冷笑:”“怕你要的不是这张皮相,而是那破烂的身子罢?”
若离听得身形一顿,百里见了却哈哈大笑起来,清俊面目在月下显得有些狰狞:“你当我便不知道么,现在弄成这种样子,三年前那些人谁见了不觉得自己是亏欠了你的,便是你要他们再做些什么勾当,谁又有得理由来驳你回去。”
他顿了一下,双眼却更显恶毒:“若离,你当真好手段,对自己都下得了这般狠心,也未免太过阴毒!”
话到这里,若离却无甚表情了,只看他在月下张狂的样子,淡淡道:“东家可还记得,当初你用那药于我,我长卧榻上,尚且连双目都睁不开,又能如何?”
她转过身来,将面纱掀开,直直地迎着百里的目光:“倒是要让东家指教,那般情形下,东家要给我灌药,若离如何才能脱出身来?抑或是照东家的说法,如何才能算计得让东家用那药在若离身上?”
百里不语,只看着她一双眸子,黑得不见人色,衬着她那语调,到要人浑身发凉:“更莫要说,那般极品东西,东家当若离这般人,会是知道的?”
说罢竟是不管百里,拉着楚冉的衣袖转过身去,临走了两步,却又转过身来,对那站在天井中的白衣少年一笑,说道:“真要说,那便是东家运气不好了,这么多功夫花下去,却枉做了他人嫁衣。只是这般事情,却不是少的,事已至此,东家又计较什么呢。”
此言尽了,便是被楚冉掺着走出去,不再回头了。
百里被她那一笑摄了魂魄,竟半晌回不过神来。直到两人身影都见不得了,他才向怀中摸出一样东西,摊在手心中,映着月亮隐隐约约的光,喃喃道:“你寻的,不过是这个。”
看着掌中之物,一时恍惚,想起那白发女子,竟不知是何滋味。
一阵夜风透骨,猛然将他刮醒,眼中瞬时清明,一翻掌,又将那东西收入怀中,双眼里见不得几多神色,冷眼一扫院中,便一跃起来,疾步踏在屋檐上,和着风一道没入夜色中去。
如今君心一朝异,对此长叹终百
大雾起来。
像一锅熬了千年的粥,搅不动,搅不散,搅不开这黏成一团的因果轮回。
我一人站在那里,只觉得冷,向四周望,却是什么都见不到。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了这一抹浓得化不开的白。
呆立在那里,我不知道能做什么,雾里寒风阵阵,却在我面前吹开一条路来,隐隐约约的,说是一条路,却什么也看不见。
慢慢地往那里走,像是提线木偶一样,手脚不由自主地动着,而自己也不反抗。到后来,却是越走越快,几乎是在这一片浓雾里狂奔,冰冷的雾气被吸进肺里,然后又化作白气呼出去,浑身都冷得僵硬,我想停下来,却毫无办法,在这满天的浓白中狂奔着,被溺毙的恐惧铺天盖地。
快要精疲力尽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盈着笑意,远远地唤着:“小若,小若……”
我浑身一震,心跳声在这一边死寂的白里格外突兀,仓皇地转身四下里看,却还是什么也见不到,不禁放声喊:“若即,是你么!若即!”
没有人回答我,一瞬间,那白雾却更加放肆起来,浓得伸手不见五指,连刚才隐隐约约的那条小路也消失不见了。我心下一阵恐慌,刚才不是明明听见的么,那是若即的声音啊,是若即在喊我啊。
“若即,你在哪里,应我一声阿……我听见你了,你没有死,你没有死是不是!”
声音好像被浓雾隔断一样,发不出去,却不断地在我的耳边回响,一遍又一遍,带上了哭腔。
我又开始跑,再也不管方向,雾气扑打在脸上,凝成两条冰凉。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精疲力尽,瘫倒在地上。
“小若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轻轻的声音透过雾传来,是少年还有些清亮的音色。
我仓皇地抬起头来,却什么也看不见,急急地喊出口:“若即?”
那少年的声音嘻嘻笑了下,从雾中出来:“不逗你了,再下去,你又定要急了。”
随着那声音,从白雾里突然就露出白色的衣袂来,然后好似是从屏风后露出来般,少年探出半个身子,笑着问我:“小若找我好久了罢?”
我看那清俊的少年,一身白衣好像要化在了这雾里一般,眼睛里也盈着笑,格外的神采飞扬,喃喃道:“若即……”
他便从那雾中走了出来,面上有一丝丝不解:“怎么这副样子,一会不见,倒不认得我了么?”
一会?为什么我觉得时间过了这么久,久得我都记不起自己身在何方,也记不起为何刚才疯一般地寻找,好像丢失了什么一样。
恍恍惚惚地,却是记不起来,少年见我这样,却是有些失神,仿佛不知道为了什么,便在我面前蹲下来:“怎么这样子?”说着便抓住我的手,嗔怨道,“又是这般冷,让你多穿些衣裳,总是不听说话的。”
他的手是暖的,干燥而温暖,包着我的时候,几乎能感觉到他手心粗糙的纹路。可是为什么会觉得奇怪呢,好像有一次,我握住他的手的时候,他们是冰冷的,一种完全没有温度的冷,让人痛彻心扉。
可那定是我记错了,一定是的。
可为什么手掌上的温度传来,却像是什么不可抑制的悲伤一样,催人泪下。
少年一阵惊讶:“小若,怎么哭了?我不过是藏起来,逗你一下罢了。怎晓得你这般不记路,小小的一个院子,都找不到我了。”
我闻言却像是天大的委屈,不禁揪紧了他的衣裳:”“你明晓得我不记路,怎么还把我丢在这里。我找了你那么久,那么久阿……”
少年却是笑了:“又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