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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面露惊色抬起头来,寒心却还是带着笑:“阁下似是未听清寒心说的话呢,可要寒心再说一遍?”
他将桌上人又瞄了一遍,皇上和楚冉依旧是漠不关心地喝茶,寒心笑嘻嘻地看着他,我也好奇地仰头看他,只见他冲我露齿一笑:“佳人已得英雄相伴,原来是在下冒失了。”说罢弯身用左手拾起剑来,还从那个角度很诡异地抬头对我一笑,轻到几乎是唇语一般说:“后会有期。”
直到他走了好远出去,我才猛然清醒过来,莫非这便是传说中的搭讪?他还要问我姓名,这程度已经可以上升到调戏的阶级。思及此,不由自主朝那人多看了两眼,恰好那人回过头来,冲我吊了吊眉毛。便听到身后冷冷的声音:“打量得如何?”
我脱口而出:“总是比不上若即的。”
此言一出惊觉不对,转过头来,果然三人都在看我,我一人都不能看,只垂下头去,看那盛着茶的破碗,什么都不说了。
去年紫陌青门,今宵雨魄云魂
何为宿命?
便是兜兜转转了一圈,算尽机关,倾尽力气,却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回到了原地。
一个多月的车马劳顿之后,下车一抬头,看见的便是曾经被我封死,又让人打开了的后西门。
楚冉自前面的轿子上下来,同我一道进得门去,满目都是萧索。初秋日子,地上全是败桂残叶,被风一吹,瑟瑟地到好像要卷了人的心肝去。
楚冉只站在门口,看着她往院里走了两步,每一步踏下去,便是落叶干枯破碎的声音。我走了几步,便在院中立定,往四周看了看那些颇有些失修的厢房,门窗关得紧紧的,落满了灰。
我抬起头来望向那棵花树,还是同那一春我栽它下去时一般,光秃秃的枝枝杈杈,兀起的荒凉。
楚冉走上前来,我扶着那花树,想要做出一个笑来,却是无力,只能说道:“才几年时间,如何便破落到这般样子了。”
他四下里看着,半晌没有说话,而后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他的声音传来:“你一向最讨厌生人摆弄你的东西,这院子自我买下来后,便再未有什么人来过了。”
这时他却将眉头一挑,看着我道:“先前我也试着打扫,只是后来朝政繁忙,总也抽不出时间来了。”
我闻言大惊,他来帮我打扫?这人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不然要小厮做什么。可是回头一看,寒心果然不跟在他身侧。
楚冉微微笑:“我每次来这里,他只在车上等着,这些年来,也惯了。”
我一顿,再望向楚冉,却是读不懂他的眉眼。还是一般的清风傲骨,但是有什么纠缠不清的郁气堆积起来,像是蒙了一层尘。
言语举止之间,虽与旧时无异,可是毕竟不同了。
便是心里澎湃翻覆,得意也好,委屈也好,牵挂也好,情殇也好,无论怎么苍海桑田辗转纠结,到了面上,只不过是化了淡淡的一笑。然后仿佛无事一般,黄花虽老,故人依旧。
只是我们便也都知道,这个依旧,不过是天大的笑话。
什么也回不去,谁也回不去。
正是因为清楚,所以面上,才是更加的波澜不惊,谈笑依旧。
我们如此地相似。
也都沦落到如此,前行无望,后退无路的地步。
我守的,不过是和若即那一段绝望的誓言,楚冉你呢,你这般蹉跎不前,又是在守望什么。
正是这个时候,却就听见有人在门口低低地唤了一声:“公子……”
楚冉现在位及人臣,能象这样同旧时般唤他的,只有改不过来的寒心。
他看我一眼,便向西门走过去,在门口站住,不知向着谁说话,我远远地见着,只瞧得一个背影。
等了好一会子不见他来,我便提了裙绕向屋里去。推开雕花纸糊的木门,便是悠长的吱嘎一声,门顶上的灰扑簌簌地落下来,好象揭幕一般,穿越时空,穿越尘封,回到那不可触碰的过去。
屋子是否还同我离开时那般模样,我已不能辨别了。只是一切器皿上都落了厚厚的灰,喧嚣着多年无人的寂寞。
我走进去,便在那圆凳上坐下,并不知道要做什么,脑中一片空白。可是静静地看着那熟悉的陈设,回忆一点一滴地漫涌上来,汇成波涛汹涌的河流。
那片光秃秃的地,原是种的五王爷送来的牡丹的罢,可我折腾的时候楚冉不声不响,任着他乱咆乱哮,事后竟是对我笑眼相待了好些天。那个人啊,也不只是真正不动声色的,还是把我娇惯得实在过头了。
我曾对他说:“你莫嫌我骄纵,我原本良善,现在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可全是被你惯出来的。”
他那时也只是笑笑:“你还识得良善二字,想我娇惯的功夫,还是不到火候罢。”
谁又想到,一时不知天高地厚,竟会落得现在这般下场。
可这哪里又是我能决定的。怕就是从头来过,也不过如此了。
转身便见到榻边的太妃椅,原本是我最喜欢的位置,秋天多晴日的时候,我便让人把它抬到花树下去,一个人懒懒地躺着。后来皇上在我东厢里常来常往的时候,这椅子倒有三分时候,变得是他的专座一样。起初我还总是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可是有一次实在支撑不住,竟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竟是靠着太妃椅坐在了地上。皇上一袭锦袍,就躺在我身后。一转头,便见他假寐的脸,除了清俊的线条,便是一般平常的面貌,可每每我一看向他,他便像知道一般,立时便睁开双眼。那双眼睛,我总是无法相对的,每每都是仓皇转过头去,看见正在抚琴的若即,一张表情不明的脸。
我到这个世上,陪我最久的,走得最远的,便是那个少年了。我还记得第一次碰到他,是在后门出去的那条花街上,起初不经意的他,少年不经事的我。
可是如何,又走到了今天这般地步。
我只以为他是身家不幸,沦落到风尘里的少年,走投无路,如履薄冰。他说他没有名字,跟了我便要我取名,我唤他若即。
别人却一遍一遍地告诉我,那绝色少年是江湖上的狠戾角色,他是灵珏宫的护法,那天下第一的宫主给他起的名字,叫做木尽风。
他说他虽出身名门,却是受尽坎坷,无论是血肉相连的兄弟,还是尽力追随的宫主,全是将他利用殆尽,然后便弃他而去。
江湖上的人说,灵珏宫的左护法,心思手段狠绝,却又先后背叛家门和师门,沦落得以色侍人,终是因果轮回。
三年前,他为了护我,身中剧毒,坠崖而矢。
而江湖上,终没有了统一的说法。
若即,你说你一生被人负尽,直到遇见了我。
你说你要忘记前尘,再也不要管江湖朝廷之事,只要陪着我山高水远,笑看红尘。
你为我生死,我如何能不信你。从此再也听不进任何对你不利的话,便是到今天这般地步,我却也从未有一刻怀疑过你。
若即,我不会负你。
便是你再杳无音讯,便是天下人都针芒相对,便是再多人跟我说你用心如何不堪,我都信你。
若即,你为我生死,我不会负你。
还坐在这满是灰尘的屋子里凝想,却突然听见院子里的动静,起身推门走出去,却还是看见楚冉的半个身影站在门边,却是什么人高高的声音,一下子突进来。
“湘大人这般,不是让小人难做?大人必也知道,安大人那里的事情,可不是这般便能推托的。”
然后便是寒心的声音:“这院子,似也不是安大人的地方,怎么这进也不进,倒是我家公子说得不算了。”
那声音却是软下去几分,像是赔笑一般:“湘大人,您便行个方便,只是安大人让我带了句话来,总不好让大人见着这点事也办不成。”
还未等说话,我走到楚冉身后,探出头去问道:“怎么了?”
外面是一个随从模样的人,身后拴着一匹马,和寒心说着话,对着楚冉有些点头哈腰的,见我一愣,马上便两眼都放出光来,急急问道:“可是若小姐?”
我不明所以,望向楚冉,他眉宇间含了一点冷冷的不耐。
那人又急急说道:“若小姐,在下随安大人的意思,来向小姐请个好。安大人说,多年不见内故人了,三日后邀小姐去府里小聚,到时便会有人来接。”说完我还没来得及出声,便见他对着我们匆匆一礼,转眼就翻身上马一溜烟地跑了。
寒心立刻立起眉来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恶道:“连请人也不会么,这般样子的人也能派出来做事,安昭文也真是越来越回去了。”
我听着便奇了:“这般日子不见,寒心倒是越发伶俐了,是楚冉你调教有方,还是那官场比风月地还折腾阿。”
楚冉便笑了:“多少你是两边都不知道的,又问这个做甚。”说罢是连一句也不搭刚才那人的话了,也不说安昭文那里我是当去不当去,只微微扶住我的手,将我向车上牵过去,“便是你要住在这边,也要派人来打扫些日子的,今日里只能跟我回府去了。”
我摇摇头:“不用费心打扫了,这地方我一个人,断是不会再住进来了。”
楚冉未接我话,只是也坐入车厢内,帘子一放,不过多时,整辆马车便晃晃荡荡地开始行进。我微微撩起窗帘,后门那一条烟花巷子,在白日的阳光下面,黯然失色。
“你若真要去,我又怎么拦得了你。”楚冉轻声说,听在耳边像是长叹一般。
我却笑起来:“这向来,我的话最不被人当话,我的意思最不被人当意思,那时候年轻气盛,还不晓得权势的好处,现在醒悟过来,也不是太晚的。”
楚冉有些惊讶:“如何说这般话?”
我转向他笑道:“权势若没些好处,你如何变成今日这般的,湘大人?”
楚冉一噎,未再接我话头。
我自转向窗外,车已入闹市,清风楼门前那条街,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