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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种阻拦敌方式各有优劣,壕沟有出奇不意之功效,但缺点是工程浩大,且只能在固定地点使用,用过一次就再无效果。
甲车却是移动长城,可以反复使用,但缺点是目标明显,无奇兵之效。
而且甲车部队行动缓慢,虽然防守有力,但沙场对决,在对手拥有骑兵可以利用高速进行折返迂回攻击的情况下,甲车所能真正发挥的功效极其有限。
此外,甲车的防御虽佳,进攻方不易破除,但是每辆甲车之间,都是互相以链条勾搭成阵。一旦碰上强力武士用重武器锤砸其连接薄弱处,然后用步兵推开甲车,则甲车防线立刻告破。
因此,碰上强力型的进攻者,甲车防线也并不是那么好用。
但是战争史上,从来都只有合用的战术,没有无敌的战术。
今天,浅水清就是用这种甲车,玩出了一套极漂亮的战术。
当石容海还在以为浅水清的战术核心就是他从后方杀出来的那三千骑兵时,他却不知道,眼前这本阵中的八千士兵,才是他真正的战术核心。
无数甲车在浅水清的命令下达的同一刻,已经开始相互搭上链条铁环,但是让石容海震惊的,是这些甲车竟然没有以传统的一字长蛇的阵势摆开,而是用的环形防御。
甲车环形防御,就是连车为城,俗称甲城,或移动车城,是甲车使用战术中最少见的一种。
它是守城方瓮城战术的一种演变。
只不过瓮城困的是敌人,且是在城内进行,目的为歼敌;甲城困得却是自己,且是在城外进行,目的是防御。
此刻无数甲车在勾连成一体之后,将整个铁风旗八千士兵的本阵牢牢环护于其中。在放弃了防御的长度之后,他们得到的是防御的厚度。车上的翻板打开,无数铁蒺藜洒在车前地面上。钢板伸出,这一次站在上面的却不是弓箭手和长戈兵而是以防御力强悍著称的重装士兵。
拒马,铁蒺藜,甲车阵,重装武士……
浅水清的防御线一道接一道,他竟是铁了心要死守本阵。
在牺牲了几乎全部的进攻能力之后,这八千人竟然将自己变成了一个比当初红土岗上方虎的铁龟阵还要牢上百倍的防御铁壁大阵。
他到底想干什么?
石容海几乎要昏了过去。
擅长攻坚的玄甲重骑这会彻底没辙了。
他们可以啃掉一块块难啃的骨头,可终究没法硬把钢铁也当成骨头来跺。他们手中长矛可以刺穿一切阻碍,却不适合用来砍断甲车环链。
步兵要想破除这片防御也需要花费极大的代价。
这样的铁壁防御,其防御意志之坚决,防御力度之强大,早就远超一般沙场阵战之想象。浅水清在这一刻摇身一变,变成了世界上最喜欢防守的将军,他不再进攻,而是付出一切代价只为防守。
他比石容海这个防守大将,守得还彻底,还顽固,还要保守疯狂得多。
面对如此疯狂的防守,石容海也不能不说浅水清疯了。
整个世界都颠倒了了。
一向以凌厉进攻著称的天风军和同样在进攻上取得今天成就的浅水清,竟然玩起了铁壁防御,而自己这个靠防守起家的将军,却要用人海战术的进攻去打破这种防御,这算什么?
换位表演吗?
“他到底想干什么?”石容海喃喃自语。
“将军!”前方的楚英急急回马大叫:“浅水清把自己包成了一只铁粽子,咱们的重骑兵没法对付!”
“我都看见了。”石容海沉声道。“重骑部队暂时回撤待命,命令步兵方阵继续进攻,不要停!”
“可是将军你看,浅水清现在的指挥所,本阵,还有骑兵,三阵脱离,各自为战。他的本阵现在是四面防御,行动无力,我军可绕道进攻浅水清本部,只要杀了浅水清,则此战大局可定!”楚英大叫:“你就让我带着部队绕过本阵,直接去干掉浅水清吧!”
石容海怒哼:“你难道没看见浅水清身边还有三千熊族武士吗?他们在那是吃素的吗?你想绕过本阵,可是你想想看,你一旦绕过本阵和那些熊族战士纠缠在一起,本阵在这个时候再放弃防御转过来进攻我们怎么办?再给他一次攻击我部后方的机会吗?”
说到这,石容海不能不叹息浅水清的这个本阵,摆放的位置实在是太妙了,就在战场的正中间。
他们前可支援前方骑兵,后可回撤保护,从战争的一开始,就牢牢地守住这一战略要地,自始至终就没挪动过一星半点。
此刻要想绕向进攻浅水清,就必须面临本阵的巨大威胁,何况浅水清的那三千熊族强兵,也不是好对付的。
很显然浅水清早就预料好了这一招,才会留下了他最强的战力卫护身边。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往后撤,在他的后方,那三千骑兵正在肆意逞威。
但这同样不是个好主意。
一个优秀的将军,是绝不会被对手牵着鼻子打的。此刻他刚刚将主军与后阵分割开,如果仅仅因为对手的本阵布置出钢铁防御就再往回撤,那就真是两头奔忙了。一旦自己回剿虎豹营,对手是骑兵再来个从容后撤,然后铁风旗本阵再给自己来个从后掩杀,两支部队轮番从自己的后方进攻,岂不是能活活折磨死他?
所以,石容海没得选择,他沉声命令道:“下令全军强攻!我要你们就是砸,都得给我把他的车城砸碎喽!”
这一刻,石容海已经下定决心,要利用平原上的开阔地形,将手里的全部兵力尽可能的一次性投入,力图以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动量、最狠的打击,一举摧垮敌人的战斗意志,迅速夺取辉煌的胜利。
他要在对手的骑兵彻底摧垮自己的后阵之前,抢先拿下这个大本阵,而促成他做下这个决定的,不是别的原因,就在于这个铁桶大战的防御固然强悍无匹,却几无任何攻击能力。
石容海相信,就是再强的壳,没有了进攻的力量,也只有等死的份。
那时,他喃喃说道:“浅水清,你果然是个好对手。只是你的本阵防御虽强,却终究是依靠兵甲器械,死物岂可挡活人!”
就这样,一面面飘舞的战旗,开始默默地引导全军挺进,指挥官的军刀无声地出鞘,刀锋映耀着刺目的阳光,指示身后战士们冲击的方向。
庞大的步兵方阵就象是天地间一个个硕大的大铁块,准备以磅礴之力冲击对手,将其碾压,粉碎直至最后的毁灭。
他们就象是一把重锤,面对的是一面坚强的铁壁。铁壁虽牢,但是面对重锤的一次又一次无尽锤砸,终会又崩溃的一天。
当他们将对手那坚硬的外壳敲碎之后,就是转回头摘取那丰硕战果的时机。
而在远处,是洪天启的虎豹营正在疯狂杀戮,三千精锐骑兵爆烈的嘶喊扯破了天地的静谧,以纵情的流线条在血火般沸腾的征野上呼啸怒飙着。
他们一路所向,奋勇砍杀,鲜血混合着泥土,碎落的残肢断臂仿佛腾卷而起的赤炎浪花,铁蹄踏出人世间最深沉的交响乐,在杀戮与怒吼中升腾跌宕。
他们也在做同样的事:尽快的消灭这杀都杀不完的数量高达一万人的敌军后阵,然后帮助面对庞大兵海压力的己方本阵摆脱危机。
此时此刻,谁先能摧毁对手,谁就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到底是虎豹营的骑兵们以少战多,先拔头筹,还是止水军的步兵大方阵凭借人海优势率先粉碎对手的本阵防御,直到此刻,人们还不能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第三十一章新年第一战(5)
小坡之上,浅水清苍白的脸上终于泛起了红晕。
坡上的风吹来,他的身体已经摇摇欲坠。夜莺小心地为他披上大氅,他却挥手拒绝了。
“今天很冷。”他说:“冷些好啊,可以让人冷静,可以助人思考……”
他望着远处的那片战场,仿佛所发生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惟有冷静,才可让自己置身于战场之外,可以清晰地看到并理解战局的变化。
惟有冷静,才可以做出一切适合战场需要的决定。
这刻,他看到了那个他等待已久的时间终于来到了。
他轻声道:“无双,看你的表演了。”
本阵前,大量的止水步卒几乎将整个铁风旗都包了起来。他们搬离拒马,清扫铁蒺藜,无视甲城之上重装战士长矛的吞吐,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为后续部队铺平道路。
一批士兵倒下了,更多的士兵却蜂拥而至,战士们成为最好的清理工,只要在对方的防御铁壁上撕开那么哪怕是一道口子。到时就是自己的重骑兵发威的时刻。
面对这个几乎放弃了所有进攻手段全力防御的铁桶阵,他们实在没有太多的可以顾忌的地方。
可就在下一刻,铁风旗的反击却开始了。
弓弦鸣响,数以千计的长箭呼啸出死亡狰狞的鸣啸,这些弓箭以一种整齐的角度斜向刺射天际,再划出一道道优美的抛物线后,借着阳光的反射在空中仿佛形成了一面布满了钢刺的大钉板,以焚云裂苍之势凶猛地落向敌步兵群。
血之鲜花在人群中盛放,生命的悲歌再此唱响。
三千支箭!
整整三千支由紫杉长弓射出来利箭仅一轮齐射,就夺走了数以百计的止水战士的性命!
石容海惊讶的发现,浅水清的本阵,完全拥有反击的能量,而且其反击的能量之大,之可怕,远超过他的想象。
浅水清这个混蛋不仅让止水降卒穿上天风军的军服以冒充自己的部队,同时还让大部分的弓手穿上别的兵种的装束。
事实上,这个八千人的大方阵里,竟然有高达三千之众的射手存在!
在这个近身步战决定胜负的年代里,远程兵的数量竟高达四成之多,如此奇特的配置,远远超出了一般人的预料。
远程兵种,虽然是可以远距离杀伤敌人的绝佳兵种,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