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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一个城市的时候小开拿着印刷精美的宣传册给我看,他指着上面陌生的街道说:〃你看,这里就要举行冰雕节了,一定会很热闹的。阿久,你要去看看吗?〃
我点头。
我已经越来越喜欢在各个城市间有短暂的停留。整整一年,我和小开几乎走遍了祖国所有有美丽风景的地方,最远的一次我们到了越南与中国交界处,我们在那个并不富裕的小镇上只住了一周,但并不短暂。镇上住着两个国家的人,熟悉和陌生的语言很融合地交汇在一起,很乡土的居民过着最原始的生活,男人出去工作,女人在家里种植热带植物,巨大的叶片郁郁葱葱。有时做一些简单的交换,没有任何利益的目的。我们一路上拍下很多的照片,小开每次看到它们都会很开心,他说:〃阿久,你看,这是我们在一起的见证。〃
实际上我们已经很贫穷了,有时候填塞肚子的食物会很可怜。但是我们是快乐的,远离优雅远离高贵的日子,我体验到了流浪的快感。这是一种和一野在一起时不一样的流浪,彼时年幼的我脑子里充满各种美好的幻想,它们像埋在土壤里的种子一样焦急地渴望成长,而此时我已经能够接受生活带来的失望和破碎。我的每一次旅行我都不再想那么多的事,我把自己抛在干净的白纸上,我的满足显而易见,更何况,有人能够分享我的快乐。
后来我才知道,小开可以做很好的艺术家,过多的电影和音乐阅历让他能够写出精美而深刻的文字,他的照片和行走笔记陆续地在各种期刊上发表,这让我们能不时地换取一些数目可观的稿费。也有时候他到一些小地方打工,每天的辛劳不言而喻。可是他从来不让我受到丁点的委屈,他把我放在一个舒适的房间里,买合口的饭菜给我。梅朵姐说得对,他是能给我幸福的男人,只是,我现在已经不那么渴望幸福了。幸福来得太快,令人怀疑,所以我愿意,等岁月的潮水一次次退去之后,撷取幸福的那枚钻石。
下了火车,一大群人把我们围住,大家乱糟糟地喊:〃住旅馆吗?我们这家最好,有水有热……〃〃去我们那里吧,那儿干净。〃〃我们这里也干净!〃
对于这一切,我们早就习惯,小开对我耸耸肩,拉着我跑了出去。可是在火车站门口,有一个人拦住了我们。那个男人很年轻,和小开差不多大,眉目清晰,一脸微笑。
〃你们是不是要住旅馆?〃他问。
〃我们已经有地方住了。〃小开说。
〃那更好了!〃他兴奋得要死,说,〃我没地方住。〃
〃那又怎样?〃
〃跟你们一起住啊!〃他说得自然无比,好像他就应该和我们一起住似的。我说:〃可我们不认识你啊!〃
〃啊?〃他吃惊地睁大眼睛,〃你们居然把我忘了?我是齐祖啊!〃
齐祖?我疑惑地看着小开,他也用同样的表情看着我。我们认识一个叫做齐祖的人吗?
那个自称为齐祖的人不等我们细细想,抢先说:〃在湘西凤凰镇的旅馆时,我就住你们隔壁,有一次我们一起吃饭来着。〃看了看我,问,〃你不就是那个许念久嘛!〃
他居然能说出我的名字,那么也许,我们真的有过短暂的相识。但我还是说:〃我们不能因此就相信你。〃
〃那还要怎样啊!〃他十分不满地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说,〃这个给你们总行了吧?〃
我接过去看,齐祖继续说:〃你叫小开是吧?你是个写字的,写关于旅游之类的东西。许念久天天待在家里,爱吃鱼,嗯……你们是夏天来湘西的,在芙蓉镇只住了两个星期。啊,对了,阿久,你还有条绿色的裙子,你总是配粉色衬衣穿,是吧?〃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我倒是真的有那么一条裙子。刚下火车时,天太热,小开就陪我在最近的一家商店买了那条裙子。
我仍然还是怀疑地看着齐祖,问:〃为什么你要和我们一起住?〃
〃这附近的旅馆都住满人了,我找不到地方住。〃他无奈地摊开手,〃所以想和你们一起找房子,没想到你们已经有地方了,那可怜可怜我带上我一起住吧!〃他可怜巴巴地恳求我们。
〃其实,〃我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小声说,〃其实我们也没有地方住。〃
〃啊?!〃
第三部分遇见(2)
他的可怜僵在脸上,眉毛皱了起来,表情很滑稽。我和小开看着他前后快得惊人的变化,一起笑了起来。
〃好吧好吧,我们一起去找房子。〃小开把身份证还给齐祖,拍拍他的肩说,〃走。〃
齐祖还是很受伤的样子,喃喃地说:〃原来你们在骗我,你们竟然欺骗我……〃
真是有趣的人。小开笑着拉着我向前走,齐祖蔫蔫地跟在我们后面。
走着走着,突然小开停了下来,猛地转身警觉地看着齐祖。
〃怎么了?〃齐祖问。
〃怎么会没有地方住?〃小开说,〃刚才那些人还在抢着拉旅客,怎么会没有地方住?〃
他这么一说,我也反应过来,这个齐祖分明是在找借口跟我们在一起。
〃嗯?哈哈,被你发现了。〃齐祖很不自然地笑笑。
〃说,你到底为什么要跟我们一起住?〃小开严厉地问。
他抓抓脑袋,解释:〃其实,是这样的,嗯……我是害怕一个人住,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我被拐了怎么办?你们去过那么多地方,经验一定比我丰富,所以,所以我想,跟着你们会比较安全一点。〃最后四个字他的声音小得让人听不清,再加上他无辜又诚实的表情,实在可爱。害怕一个人住?万一被拐?经验丰富?安全?哈哈,我捂着嘴巴笑了起来,如果这话是从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嘴里说出来,我会觉得很心疼,可是,他是一个起码二十三的男人哎!
〃笑什么?〃小开问,他和齐祖一起用像看神经病一样的表情看我,我笑得更大声了。齐祖说:〃别理这个疯子!〃说完先走了,小开皱眉看了我半天,也走了。
〃喂喂,等等我啊!〃我大叫着追了上去。
就这样,我们的旅途又多了一个人,这个叫齐祖的大男孩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因为他爸爸逼着他结婚!他很气愤地说:〃逼婚就逼婚呗,可是他们居然给我找一个连电脑都不会玩的乡下妹,我心想好歹我也是高中毕业生,就这样断送了大好人生实在不值,于是就从家里跑出来了。〃我和小开笑到站不起身,这年代怎么还会有这样的爸爸呢!
我们在一个住宅区里租下一间三室两厅的房子,交了房租以后小开的钱就所剩无几了,齐祖倒还有很多,买了电视和锅碗瓢盆,把房子收拾得很有个家的样子,然后两个人就都出去工作了。齐祖在一家修车行洗车,小开也好不到哪去,做日化用品的推销,平时家里就我一个人,于是帮两个男人洗衣服做饭,日子还过得去。
齐祖平时都叫我大姐,但我算了一下,我的真实年龄其实跟他一样大!不过对于这种称呼我早已经习惯,从某年某月有一个小女孩叫我妈妈起,我就已经私自让自己老了许多。
关于曾经,另一个城市的事情我已经什么都不记得,当然也不愿意记得。偶尔想起沈以年,想起一野,想起梅朵姐,想起〃没有名字的故事〃,心里除了痛,还有淡淡的悲伤,我这么轻易地就忘掉一段生活,不知道人生还有什么是可以刻骨铭心的。
〃气死我啦!〃这天,齐祖一进门就大叫。
〃怎么了?〃我问。
〃今天店里来了个神经病,非要说我们工作得不认真,一辆车擦了三遍还不满意,我一气之下就不干了!〃
〃啊?怎么能这么任性呢?〃
〃我饿死也不要受人家的气!〃他恨恨地说。
这时,小开回来,看了看齐祖,问我:〃他怎么了?〃
〃他把老板给炒了。〃我说。
〃啊?〃小开和我刚才的表情一模一样。
齐祖一个人坐在床上想着什么,不住地点头说:〃好,就这么办。〃说着他向小开借来手机,拨了几个号,手指放在唇间,示意我们噤声,电话接通后他叫:〃妈妈!〃
我和小开睁大眼睛,然后默契地闪开,小开回房间睡觉,我去厨房做饭。
半个小时后齐祖大叫:〃都出来吧!〃
我把饭菜都端了出来,齐祖已经一改刚才的愁眉苦脸,笑嘻嘻地说:〃我妈妈要给我打钱过来。〃
〃嗯,挺好。〃我说。小开没发表意见,已经先吃饭。齐祖笑了一会儿,也拿起筷子。
电视上在播放一个访谈节目,齐祖叫:〃看啊,是他!〃
我和小开抬头看电视,屏幕里的那个人,是我们熟悉的,来自一年前的沈以年。主持人在问关于他婚姻的问题。
我愣住,小开换了频道。
〃喂!别换啊,他是我的偶像!〃
小开没理他。
第三部分遇见(3)
〃喂!〃齐祖再叫。小开扬起拳头:〃你要再叫我就抽你。〃
〃怎么,你很讨厌他吗?〃齐祖不仅不闭嘴,反而穷追不舍地问,〃他欠你钱还是抢你老婆?〃
话音刚落,小开的拳头已经落下,齐祖连人带椅子一起倒在地上。我连忙扶他起来,一边努力平静地说:〃小开,别这样!〃其实有谁知道呢?我心里有一个小人儿拿着刀刺我,他毫不留情地揭开我的伤疤,一刀一刀地刺下去,鲜血淋漓。
小开看了我一会儿,面无表情地走进房间。齐祖擦了擦嘴角的血,站起来跑了出去。
我捂着脸,颓丧地坐在地上。好久之后推开小开房间的门,却被突如其来的烟雾呛得猛咳起来。
小开抽了好多的烟,烟头如战争后数也数不清的尸体一样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