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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飘满堂的烤羊腿,晶莹透明、皮薄如蝉翼的肉馅烧卖,放少许糖的奶皮子,热气腾腾的奶茶,还有铁穆尔最爱喝的苏特楞(五年陈酿)马奶酒。
美食摆了一桌,铁穆尔却毫无食欲,站起来,在宫帐中间踱步,突然道:“涂格冬,出征的事情,不要告诉尹天翊。”
“可是……”涂格冬犹豫,看到可汗凌厉的眼神,心里一惊,忙说道:“臣遵旨!”
三日后,卯时时分,天还没有亮足,暗蓝色天幕上的星星还在眨眼,尹天翊和铁穆尔就起床准备了。
因为敖包的位置离现在扎营的地方还有三十里路,他们要先穿戴齐整,浩浩荡荡地随六十个僧侣出行,所以必须早起。
乌勒吉玛和四、五名侍女忙前忙后地为可汗和王妃穿衣。
尹天翊最怕的,就是这些层层叠叠的衣物了,还有繁琐的配饰,大苑的配饰和中州截然不同,都是实用的东西,比如烟袋、烟荷包、图海。
图海是一条银带子,近二尺长,固定在绸缎底子上,带子是由层叠的银花和镶嵌在其中的红珊瑚组成的,很重,熔了足能打两只银碗。所以可见尹天翊身上的东西有多重了。
铁穆尔穿衣比尹天翊快,侍女立即端奶茶和酥油糕上来,让可汗先垫垫肚子,铁穆尔喝了几口奶茶,走到尹天翊面前,挥退侍女,亲手为尹天翊戴上一顶华丽的帽子,登时,一个完完全全的,大苑装束的尹天翊就出现在他面前。
铁穆尔呆住了,他早就忘记了情宝初开的感觉,可这一刻,他的心跳得很急,浑身好似着了火一样激动,眼睛只顾盯着尹天翊,连怎么说话都忘了,半晌,才捧着尹天翊的脸,忘情道:“你是我铁穆尔的人,这句话,本王真想对着腾格里大喊出来!”
“想得美!”尹天翊笑着拉下他的手,“不管你怎么说,我永远都是汉人。”
尹天翊很倔,对金阈尤其忠心,铁穆尔很气他这一点,可又很佩服他这一点,如同喝着甜甜的羊奶粥,又突然尝到了黄连,铁穆尔的心情就是这样亦苦亦甜。
“你的脸色有点差,”铁穆尔换了话题,“昨晚你也翻来覆去,别太紧张了。”
“我知道啊,”尹天翊无奈地垮下肩膀,“可是我的心就是跳得厉害,手心都湿了,比小时候父皇亲临御书院,考我背诗还紧张!”
“哦?”铁穆尔感兴趣地问:“是什么诗?”
尹天翊有些不自在,搪塞道:“哎,反正就是一句一句的诗了,你连成语都不懂,还懂诗歌吗?”
“被你这么一说,本王更感兴趣了,到底是什么诗?”铁穆尔不准他逃,大手拦住他的去路。
尹天翊转了好几个方向都逃脱不掉,尴尬道:“行了,你真要听吗?”
“反正本王也听不懂,你说说又何妨?”铁穆尔扬起眉梢。
“也是。”尹天翊歪着头想了想,这些人斗大的汉字都不识几个,怎么听得懂他背诗呢!
正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尹天翊润了润喉咙,有模有样地道:“那你听着,很深奥呢!父皇问,“欲作鱼梁云复湍,因惊四月雨声寒。”我就答,“青溪先有蛟龙窟,竹石如山不敢安”。”
铁穆尔确实听不懂,怔怔地问:“然后?”
“然后就不停地对下去啊,父皇一会儿背上半句,一会儿背下半句,一会儿又只有题目。
“一直考到下午,我又累又饿,又怕出错,这时候也不知道是哪个宫的太监,端着一盘很香很香的烧鹅路过御书院,父皇问,“一群鸿雁天边过,”我就脱口而出,“半只烧鹅地上爬!””
尹天翊的脸孔涨得通红,没办法啊,那个时候他才九岁,实在是饿得不行了,只想着吃。
铁穆尔先是愣住,尔后纵声大笑,开心得不得了。
尹天翊恼火道:“你笑什么?让你对,别说半只烧鹅,连只鹅腿都对不出来呢!”
“是、是。”铁穆尔好不容易才忍住笑,“你想吃烧鹅,下次打围,就去芦苇滩打野天鹅,还有野鸭、黄羊,行吗?”
尹天翊冷冷一哼,不过,他发现经过铁穆尔这么一搅和,他的紧张和担心都不翼而飞了。
是啊,天塌下来有铁穆尔顶着,他怕什么?
而且已经准备了那么久,他连做梦都在背《敖包祭词》,肯定没问题的。
尹天翊终于定下心来,这时乌勒吉玛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躺在金锦缎子上的是一把新打制的蒙古刀,专给尹天翊的。
“等一下。”铁穆尔拿了尹天翊的蒙古刀,并解下自己那把,与之交换。
铁穆尔的蒙古刀是由老可汗传下的,刀柄用牛角做成,鞘上有环,环上缀有丝线带子。丝线带子一头有环,可以挂在胯上;一头编有蝴蝶结,下面是穗子,中间一头有勃勒。
勃勃是一种银子打的圆形饰件,上面有苍狼图纹,中间嵌有宝石大珠,十分漂亮。
铁穆尔之所以突然换刀,一是为表达爱意,二是一种歉意。祭敖包会后,他就会率兵出征塔塔尔,虽然有必胜的把握,但是必定要分离好几个月,尹天翊一定会发火!
“可汗,车马都已经备齐,可以出发了。”御帐外,涂格冬朗声上奏道。
“知道了。”铁穆尔率先走出毡帐。
尹天翊把玩着铁穆尔给他的刀,抬头,发现乌勒吉玛在发愣,魂不守舍的样子,担心地问道:“吉玛,你不舒服吗?”
“啊,不是!”乌勒吉玛匆匆弯下腰,给尹天翊系好衣袖上的带子。
“我自己来吧。”尹天翊和善地笑,“你不舒服的话,今天就不要陪我去了,要走很长的路呢,天气又热。”
“我没关系。”乌勒吉玛腼腆地微笑,“昨天可汗已经说了,让我和其他女眷一起坐马车,所以不会累的。”
“哦……”
尹天翊有些意外,因为铁穆尔有那么多事要忙,竟然还记得关照乌勒吉玛。不过尹天翊很高兴,这证明冷酷无情又唯我独尊的铁穆尔,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殿下,我们还不走吗?可汗都等候多时了。”
宝音和巴彦同时进来催促,尹天翊急忙步出御帐。
在大苑牧民心里,天为“慈悲仁爱的父亲”,地为“乐善好施的母亲”,认为天地之间的万物都由神灵掌管,祭敖包就是祭祖先祖和各种神灵。
王戌年六月初一,尹天翊第一次随铁穆尔一起祭祖敖包,出行时的队伍规模可谓声势浩大,盛况空前。
由朝服佩剑的四名珠玛(司祭)开道引路,后有两人高举部落旗帜紧随,再后是十八名赫牙(小吏)分两行随行,接下去就是尹天翊和铁穆尔的坐骑,有两人在旁边撑着明黄|色大华盖,后面又有六十名赫牙陪同。
此外,就是吹着长号的喇嘛伫列、锣鼓伫列,还有贵族女眷乘坐的华丽马车、乞沃真部落的仕宫和平民百姓,最后的就是铁穆尔的军队,赤军精骑五百人。
为参加敖包大会,许多牧民已经早早赶到敖包山等候,但仍有更多的人身着新衣,从四面八方涌向会场。
一路上那么多人欢呼跪拜,尹天翊又激动又紧张,脸上肌肉都僵硬了,以前谁会对他前呼后拥啊!
尹天翊不禁有些飘飘然,转头看着旁边的铁穆尔。盛装的铁穆尔是腰板笔直,威风凛凛,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神情比尹天翊自然许多。
尹天翊悄悄拉了拉缰绳,让白音更靠近赤骥,这两匹马今日也是披着五彩斑斓的装饰,马颈上挂着一圈又一圈的吉祥带,尹天翊靠近后,两匹马也喷着鼻息,互相问候。
“铁穆尔,那个人背的是什么?”尹天翊东张西望,对什么都很好奇。
“是火不思,一种乐器。”铁穆尔耐心答覆。
“那他们脖子上挂的是什么?”
“是要献给敖包的哈达,那些褡裢里装的奶食,也是要献给敖包的。”
“是这样……”
前面的山路比较陡峭,铁穆尔提醒道:“天翊,把马头牵正,小心脚下。”
“好。”尹天翊赶紧拉起缰绳,可谁知道,白音挂着的金铃铛不小心勾住了赤骥的马鞍,尹天翊一慌,踢到了马肚,白音不满地抗议,步伐也乱了,赤骥更是很干脆地跑开几步,甩开白音。
“啊!天翊……”铁穆尔瞪大眼睛,错愕地看着尹天翊想抓缰绳,却不知为何抱着马脖子,嘭地狼狈摔下马背。
第七章
浩浩荡荡的大队伍终于上了敖包山,放眼望去,密密麻麻都是人。
尹天翊狠狠摔了一跤,屁股还痛得发麻,在宝音的搀扶下,滑下马背。
铁穆尔在一旁又气又好笑,拉住他问:“叫你小心一点,能走路吗?”
“当然,你放开。”在众目睽睽下摔了跤,尹天翊羞恼得头部抬不起来了。
大部分大苑百姓都瞧不起汉人,尹天翊瘦瘦弱弱、慌里慌张的样子,又符合他们心里想像“汉人书生”的模样,本来就有不满,尹天翊竟然又摔下马来,不好听的流言立刻传遍整个山头。
“果然是金阈的“王爷”啊,你看他骑马的样子,脸色都是白的!”
“我家七岁的娃儿都能在马上倒立呢!我看,汉人骑蒙古马不行,马驹差不多。”
“哈哈,他掉下来的样子才可笑,还捧着头上的帽子,当它是乌纱帽啊!”
众人低着头窃窃私语,声音都不大,可是他们的神情都充满了鄙夷和嘲笑,像重锤砸在尹天翊的心上。
尹天翊很难过,一直以来他都处在铁穆尔的保护当中,完全没想过在大苑仍是有许多人讨厌他的。
“走吧,愣着做什么?”铁穆尔有力地握住尹天翊的手,像没有听到那些闲言碎语。
尹天翊拉住铁穆尔,静静地抽出自己的手,“我自己走。”
“好。”
铁穆尔准许,便独自走在前面,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