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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天鹅》第一部分第二章 出版业中的黑天鹅
5年前,叶夫根尼娅是一位无名的没有发表过作品的小说家,但背景不同寻常。她是一位神经学家,对哲学感兴趣(她的前三任丈夫都是哲学家),而她顽固的法国加俄罗斯头脑喜欢以文学形式表达她的研究成果和思想。她把她的理论描述成故事,并加上各种自传性的评论。她避免了同时代的叙述性非虚构类作品新闻式的搪塞之词。(“在一个明媚的4月的早晨,约翰?史密斯离开他的住所……”)她总是用人物原来的语言写出外语对话,附上翻译,就像电影字幕一样。她拒绝为蹩脚的意大利语对话配上蹩脚的英语。①
本来没有哪个出版商会理会她,但是,当时人们对那些少有的、能够用人们半懂不懂的语言说话的科学家有一些兴趣。一些出版商同意见她,他们希望她能够成长,写出一本“关于意识的大众科学图书”。她获得了足够的注意,以至于得到了拒绝信和偶尔的侮辱性评论的礼遇,而不是更为侮辱和贬低性的沉默。
出版商们对她的手稿感到很困惑,她甚至无法回答他们的第一个问题,“这是虚构类还是非虚构类?”也无法回答出版商出书申请表上“这本书是写给谁看的”这一问题。他们告诉她,“你必须知道谁是你的读者”以及“业余作家为自己写作,专业作家为他人写作”。他们还要求她服从一个精确的图书分类,因为“书店不喜欢感到困惑,他们需要知道往书架上的什么地方摆这本书”。一名编辑小心翼翼地补充道:“我亲爱的朋友,这将只能卖出10本,包括你的前夫们和家庭成员购买的数量。”
她在5年前曾参加过一次著名的写作研讨班,离开时觉得想作呕。在那里,“写得好”似乎就是遵守已经成为绝对真理的教条,进一步加强所谓的“经验”。她所遇到的作家对于过去的成功似乎都是以向后的角度看的:他们都试图模仿《纽约客》刊登过的故事,而没有认识到从定义上讲,大部分新东西是不可能在过期的《纽约客》上找到范本的。就连“短故事”对叶夫根尼娅而言也是一个模仿的概念。研讨班的指导老师以绅士的态度坚定地对她说,她的情况无可救药了。
最后,叶夫根尼娅把她的主要作品《漫话递归》(AStoryofRecursion)的整个手稿贴在网上。它在那里吸引了少部分读者,其中包括一家不知名出版社的精明的老板,他戴着粉色边框的眼镜,说着简单的俄语。他提出为她出版这本书,并答应完全不改动她的文字。由于她在保持原文上的坚持,他只付给她标准版税的很小一部分。这样他简直没什么可损失的。她接受了,因为别无选择。
用了5年时间,叶夫根尼娅才从“毫无本钱的自大狂,固执而难以相处”变为“坚忍不拔、辛勤耕耘、极为独立”,因为她的书慢慢火了,成为文学史上最大、最奇怪的成功之一,销量达数百万册,而且获得了评论界的称赞。那家小出版社已经变成大公司,一名接待员会在来访者进入主要办公区时向他们致意。她的书被翻译为40种语言。你到处都能看到她的照片。她被称为某个所谓“一致学派”的先锋。出版商们现在有个理论,“读书的卡车司机不会读为卡车司机写的书”,并认为“读者蔑视那些向他们谄媚的作者”。现在人们相信,科学文章会用方程式和术语掩盖无聊和跑题,而一致性写作通过以原本的形式表达思想,使之置于大众的判断下。
今天,叶夫根尼娅不再嫁给哲学家了(他们太爱争论了),并且躲避媒体。在教室里,主攻文学的学生在讨论预示这一新写作风格的必然性的许多线索。虚构类与非虚构类之间的差别太古老了,无法抵御现代社会的挑战。很明显,我们需要矫正艺术与科学之间的分裂状态。在事后,她的天分显得如此明显。
她之后遇到的许多编辑指责她不去见他们,他们确信自己本来可以立即看出她作品中的价值。几年内,一位文学学者会写一篇题为《从昆德拉到叶夫根尼娅》的论文,分析如何从昆德拉的作品中找到她的作品的影子,昆德拉是先行者,因为他在文章中加入了许多评论。(叶夫根尼娅从未读过昆德拉的书,但看了他的一本书的电影版。在电影中没有出现评论。)一位著名的学者会证明可以在书的每一页看到格雷戈里?贝特森(GregoryBateson)的影响,那是一位把自传性描述插入学术研究论文中的学者(叶夫根尼娅从未听说过贝特森)。
叶夫根尼娅的书是一只黑天鹅。
《黑天鹅》第二部分第三章 极端斯坦与平均斯坦
最好(最差)的建议
当我回忆人们向我提出过的所有“建议”时,我发现只有一两条建议让我铭记一生,因为它们成为我进一步思考的催化剂,并且我真的思考出了结果,尤其是提炼出了黑天鹅的思想。其他建议都只是纸上谈兵,我很高兴对它们大部分都没有留意。大部分建议都是要“适度而合理”,这恰好与黑天鹅思想相反,因为根据经验的现实是不“适度”的,而它的“合理性”与中庸的传统定义是不一致的。真正的经验主义要尽可能真实地反映现实。诚实意味着不惧怕特立独行,也不惧怕特立独行的结果。
回想起来,最具有影响力的一条建议是糟糕的建议,但同时又是我至今获得的最具智慧的建议,因为它促使我更加深入地研究黑天鹅现象。那是我22岁的一天下午,地点在费城沃尔纳街3400号,我的住处。在走廊上,一名沃顿商学院二年级的学生建议我找一份“报酬具有突破性”的职业,也就是说,报酬不受时间或者付出劳动数量的限制。这是一种非常简单的区分职业的方法,由此可以扩展到对不确定性的不同类型的区分,这把我引向主要的哲学问题—归纳问题,也就是如何给黑天鹅现象取名。它让我把黑天鹅从一个逻辑上的僵局变成易于实施的解决方案,并把它根植于经验现实之中。我将在后面几章讲到这一点。
关于职业的建议怎么会导致对不确定性的性质的这种思考呢?有些职业,比如牙医、咨询师和按摩师的收入是不可能具有突破性的:它们受到在既定的时间内服务的病人或客户的最大数量的限制。如果你开一家美味的餐厅,你最多只能逐步扩大生意规模(除非连锁经营)。在这些职业中,不论报酬多高,你的收入总是受到限制的。你的收入取决于你持续的努力,而不是你的决策质量。而且,这种工作在很大程度上是可预测的:它会有变化,但不可能达到一天的收入超过余生收入的程度。也就是说,它不会受到黑天鹅现象的驱使。假如叶夫根尼娅是一名税务会计师或者专门治疗疝气的医师,她就不可能一夜间跨过失败者与超级英雄之间的鸿沟。(不过她也不可能成为一名失败者。)
还有一些职业,如果你干得好的话,能让你在产出(以及收入)后面加上零,几乎或者完全不需要额外的努力。那时,我很懒惰,而且把懒惰看做一项优点,又无法忍受商业人士谈话的无趣,而是每天渴望释放尽可能多的时间用于冥想和阅读,于是,我立即(但错误地)得出一个结论。我把脑力劳动者,也就是以某种交易或工作的形式出售某种智力产品的人,与出售体力劳动的体力劳动者区分开来。
如果你是一名脑力劳动者,你不必工作太卖力,只需要多想。你的产出为100和1000时,你做的工作是一样的。在定量交易中,买100股股票与买10万股甚至100万股股票的工作量是一样的。要打同样的电话,做同样的计算,花费同样的脑细胞,对交易的正确性做同样的确认。而且,你还可以在你的浴缸里或者在罗马的某个酒吧里操作。你可以事半功倍!不过,我对于交易说错了一点,你是不能在浴缸里操作的,但做得对的话,可以为你带来大量的自由时间。
录音师和电影演员也是一样:你会让电影院的音效工程师调好播放器,他们不必在每一次播放电影时都出现。同样,一位作家吸引一名读者与吸引数亿读者需要花费的努力是一样的。《哈利?波特》的作者J?K?罗琳不必在每次有人想读这本书的时候都写一遍,但面包师做不到:他必须为每一位新客户一一烤出面包。
于是,著名作家与面包师、投机者与医生之间的区别是一种看待行为世界的有用方式。它把那些不必多劳动就能在收入后面加零的职业与那些需要增加劳动和时间(两者都是有限的)的职业,也就是局限性职业区分开来。
当心突破性
为什么那个学生的建议是糟糕的建议?
就算事实上这一建议帮助我建立了一个关于不确定性和知识的思想分支,但在职业选择上它是错误的。它或许对我是有好处的,但只是因为我很走运,正好处在“正确的地点和正确的时间”。假如我必须给出建议的话,我会建议选择一个收入不具有突破性的职业!收入具有突破性的职业只有在你成功的时候对你是好的。这样的职业竞争更激烈,导致更大的不平均,更具不确定性,在努力和回报之间存在巨大差异,因为少数人获得蛋糕的大部分,其他人可能什么也得不到,而这怪不了别人。
有一种分类是受中庸、平均和中间路线驱使的,其中中庸力量整体而言具有很大影响。在另一种分类中,要么是巨人要么是侏儒,更精确地说,是非常少的巨人和大量侏儒。
让我们看看是什么导致了出乎人们意料的巨人—黑天鹅的诞生。
突破性的降临
想一下19世纪末,录音技术发明之前歌剧演员吉阿克莫(Giaco)的命运。比如他在意大利中部某个偏远的小镇演出,因此免于与米兰的斯卡拉歌剧院和其他大歌剧院的那些大牌们竞争。这样他可以感到安全,因为他的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