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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时目瞪口呆,既恨她,甚至也恨乔莫。忽然敏迪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于是他去上课,去观察台帮克雷(现在他可以一个人在发动机房值班了),尽一切可能学习新东西,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仍想着敏迪,想着太阳那边。
终于,阿尔德巴伦又回来了,这次只晚了两个月。他惴惴不安地等着信件。有一封母亲来的信。他撕开信封,一眼就看见崭新相片里的母亲,她和另一个女人一起站在陌生的地球公园里。地下的草坪像地毯,只是绿得不行,还有一棵神奇的大树直冲蓝天。和她一起的那个女人——是敏迪!
为了不致弄错,他又看了看相片。敏迪比记忆中更高了、更瘦了,黑发也更长了,散落着飘在风中。她脸上的青春痘没了,显得有些严肃,还带着忧伤的神情。“奎恩——我的乖乖!”母亲写道。
“听说你死了,我们多难受啊。特别是你朋友敏迪,她比我和奥拉夫还难受呢。她现在是一名学生,住在苏黎世,做一些具体的研究,同时努力忘记一次可怕的经历——”
安全部工作人员喊他名字,又扔给他一封信。是敏迪歪歪斜斜的字迹。他喉咙发痛,赶快打开信封。信的开头显得很快乐。
“亲爱的奎恩,你母亲刚把你的信转交给我。得知你没事,我太高兴了——现在我的手仍在发抖,所以我的信一定让你读来费劲了吧。我一切安好。我在实验室,听你母亲的课程,同时兼职她的研究助手。
“然而,两年前——”
写到这儿,信换了一种墨水。
“我得给你讲一件糟糕的事儿了,奎恩。可怕得很,即使现在也不堪回首。我父母——”
后面一个字给涂了,他看不清。
“他们的麻烦始于飞往科多伯西的飞船上和杰生·科万吵了一架。他们明知道和杰生争执是不明智的,可母亲就是不相信外星人能袭击微型飞船。着陆之后,安全部就扣押了他们。
“这里面有太阳帝国政治的原因。科万家族和陈氏家族素有不和。有人指控母亲进行的外星人研究应和了启示者的说法,即太阳人有魔鬼血缘,于是母亲必须作出解释。
“父母被扣安全部期间,我住在阿兹特卡的姑父家中。姑父总是忙碌,但他待我比姑母待我还好。当父母终获自由时,他们来地球这边度假。他们需要这样一个假期。那场灾害把他们折磨得够呛,而且也毁了他们的事业。
“我到苏黎世和他们一起,他们在太阳帝国有自己的土地。这时他们刚刚学会滑雪。他们说滑雪很好玩,就像在简诺特体育馆里飞翔一样,他们要我也学滑雪。
“当然,关于圣族人恐怖分子,我们也听说了不少,但那个地区一向都很安全。我们从未想过会有危险,直到有一天大雪滑坡,气车不能开了。突然一群人带着毒气枪冲上车来,把车上每个人都打昏过去。等醒来一看,我父母双双不见了。‘他们被绑架了——太可怕了,奎恩!’“安全部也无能为力。他们用飞机和坦克封锁一切道路,但他们谁也没法。几周以后,我们收到了赎金通知单。
“太阳帝国从来不付赎金——他们是那样讲的——但姑父不知从哪里得到了父母被藏之地的消息。最后父母找到了——死了。安全部的人不让我去看父母。他们的尸体藏在一个山洞里,在那儿他们受尽了折磨,最后被捆起来,在饥寒交迫中死去的!凶手没有抓到,至今还逍遥法外。
“这事儿太可怕了,奎恩。回到姑父家住了好几个月,我才缓过神来。后来,姑父就把我送到实验室和你母亲一起。你母亲真是个好人,我也喜欢这儿劳累的工作。
“我并没有忘记那件事,那件事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有时我还做噩梦,梦见那些戴面具的恶人爬上汽车,猛击母亲脸上的太阳标记,骂她是撒旦婆娘。
“好吓人啊!
“我讨厌,奎恩,讨厌太阳这边的一切。我多么希望能回到你身边啊。当然这不现实,也是不可能的。供应船说不清楚要隔多少年才上去一回,我甚至不敢肯定,供应船还会不会去——”
又换了墨水。
“奎恩——”信上沾了一团墨迹。“我一直在想我们的事,想得很多。我知道太阳这边的生活正在改变我。我猜,你也一样在改变。当初离开你,我十分难过,特别当听说你死了我真是悲痛欲绝。但是照目前这种情况——”
又一团墨迹。
“我们最好忘记对方,忘记得越彻底越好,好让我们重新生活——尽管我们一起曾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尽管我们都不愿忘记那段时光。写信跟你说再见让我伤心,因为我仍深爱着你,但再见吧,亲爱的奎恩。”随后是用另一种墨水写的附注。“为了我们俩的缘故,不要回信。你会明白其中原因的。”
他不明白其中原因,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晨早饭时,克雷从星雾中抬起头,表情严肃地眨眨眼睛,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说:“真难为你啦,孩子。不过敏迪说得对,她适合在那儿生活。你应该替她惋惜,替整个太阳那边惋惜。太阳那边恶臭腐烂,科万人和启示者还在为一堆烂肉打个不停呢!”
奎恩一个劲儿地摇头。
“现实点,孩子!科万人判你死刑,你就死定了,他们绝不出尔反尔,你要是给敏迪写信,就会给她惹麻烦,甚至还会连累你母亲。”
奎恩一个寒噤,心底里羡慕克雷可以在星雾中找到安慰。
“要是你想做梦,”克雷接着说道。“就梦想一下我们光圈的未来吧。这儿有成百上千的雪球,每找到一个,我们就在上面发展人类,我们建立起来的新世界之间相隔十万八千里,即使太阳人和圣族人想来霸占,想来摧毁,他们也办不到!’’克雷扬起味道很浓的手掌,直盯着他。
“想想吧,孩子。”
他点点头,不带一丝喜悦之色。“我祝你好运——”
“别做梦了!”克雷发火道。“你去不了那儿,难道杰生没把你教训够吗?”
“他骗了我,那份耻辱我至今铭记在心。只是无论何时,无论以何种方式,我一定要去那边。”
“你要是去过那儿——”克雷摇摇头,然后吸一口星雾。“那儿是空中的丛林,科万家族和陈氏家族就像丛林中的两只老虎。如果你向往那种地方,孩子——你就是个笨蛋。”
“就算我是笨蛋——我还是要!”
阿尔德巴伦再一次延误了,这次是因为途中发动机出了故障。
在新船长麦加利·孟恩的指挥下,它终于上来了,那时奎恩已年近20岁。他急不可耐地等着信件下来。只有一封信,是母亲写来的,敏迪没有写信。
这本在意料之中,但他仍然失望得心口发疼。
“我们仍住在科万实验室。”母亲写道。“这些天来我很少看见奥拉夫,他太忙了。他们正在做一件工程巨大而又保密的事情。他连谈谈都不行。”
他一目十行,焦急地寻找有关敏迪的消息。
“姓兹恩的那个女孩子已离开一年多了。回她姑父那儿去了。
她已经长大,非常可爱,非常能干。本来她是可以在行星科学方面有所成就的。当和她谈起你的时候,她说她要过一种崭新的生活、但她没有具体说明是什么生活。现在我已没有她的消息,只听到一则新闻报导说她姑姑被杀害了。”
孟恩即将启程返回太阳那边的前夜,奎恩和克雷一起值班。简诺特没有黎明;太阳从近处的地平线猛地升起来之前,简诺特的天空总是黑黢黢的。快下班时,观察台仍是漆黑一片,只有各种仪器在闪动红光。四周寒冷而寂静。他检查完仪器,把探测器设在“自动”档上,然后向外望去,看见阿尔德巴伦周围仍有灯光。人们还在往上装反应物质。当阿尔德巴伦起飞时,他困乏得几乎睡着了。
一阵警铃将他从梦中惊醒。蜂音器发出刺耳的响声,信号灯闪烁不停。打印机也哗啦哗啦地活动起来。克雷早已弯腰等在那儿了。他站立良久,表情专注,出奇地平静,然后转过身来。
“有东西来了。”他说得很轻,但奎恩能够感觉到他内心的激动。“我不知道是什么。”
“是反光吗?”
“不是,不是来自我们发出的光束……”
克雷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他转身凝望着望远镜指向的无边夜空,似乎想看出点别的东西来。
“是什么……”
“是一股股激光。非常微弱,像探测信号那样跳动——但不像我们的信号。”克雷弯下腰看着打印出来的东西。过了好久他才抬起头来。借着闪烁的红光,奎恩可以看见他怪怪的表情。“有人——有什么东西正在远处探望咱们。”
距她新找到的窝还很远的地方,女王遇见了一个光圈雪团,足够填满她空空如也的肚子了。她隐约嗅到一丝热度,这说明那雪团里有她梦寐以求的金属食物。这一下她再也受不了肚里那饥饿的痛苦滋味了,转身想将它一口吞掉。
雪球里一只小摇蚊猛地冲出,朝她飞来,让她吃了一惊。那东西小得可怜,却很明亮,也有令她垂涎的热度。她饿得眼冒金星,掉头朝它飞去。忽然那东西吱吱的叫声让她停了下来。起初声音很微弱,而且很令她蹊跷,因为那东西说的话她居然听得懂。
“——我警告你飞远点!我们是纽林人。这儿是我们的光圈边缘,我们管它叫纽玛琪。我在此代表纽林人和艾尔德郑重声明,这颗核星及其周围的世界是我们的!我警告你飞开,离我们远点,因为我们——”
她轻蔑地大叫一声,淹没了那东西难听的吱吱声,但很快它又说开了。
“我们认识你,你出生之地曾经也是我们的。你们在那儿筑窝时我们还打过仗。只是你们数量太多,而且凶残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