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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压声音,神情严肃地说道:
“有的工作,人们以极大的热情去完成,那是由于某些人正注视着这工作。这些工作似乎是很普通的,却具备丰功伟绩的样子,能帮助你赢得那些目睹你工作的人的尊敬与友情。”
这一段议论,讲得很爽直,毫不做作,对阿尔莱特表示了敬意。这时,德内里斯不可能看到客厅里每个人的脸,他还以为这是在向吉尔贝特·德·梅拉马尔表白心迹呢。
仅一秒钟,他猜测着真相,这使得贝舒的两个肩胛骨之间感到难以忍受的疼痛。警探队长从来不相信十个手指能够给人以钳子的感觉。幸好,这痛苦只是暂时的,并没有延续下去。
安托万·法热罗没有再说下去。他拉铃叫来了老仆人夫妇,给他们详细的指示,告诉他们明天要扮演什么角色,该怎么样回答。德内里斯的疑团顿时消散。
他俩又听了几分钟。谈话似乎要结束了。雷吉娜建议阿尔莱特陪她回去。
“咱们走吧,”德内里斯低声说道。“这些人再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他离开了,还在对安托万·法热罗和阿尔莱特生气。他穿过小客厅和门厅,希望被人家听见,以便能够发泄自己的恶劣情绪。
在外面,他不管不顾地对范霍本发起火来。范霍本从树丛中冲出来,向他索要金刚钻,却被一阵猛烈的拳击迅速地打了回去。
贝舒的运气并不好多少,他想发表意见。
“总之,这个人并不令人反感。”
“傻话!”德内里斯咬牙切齿道。
“为什么?你不同意他有某种诚意?他的假设……”
“又是傻话!”
警探队长听到这话便退让了。
“是的,我知道。我们在‘小特里亚农’店铺见过他,他跟女商贩使了眼色,女商贩逃走了。但是,你认为一切都不能一致吗?”
德内里斯并不争辩。当他们一走出花园,他就摆脱他的两个同伴,朝一辆出租小汽车跑去。范霍本相信是德内里斯带走了他的金刚钻,试图拦住他,但是挨了一记重拳只好罢休。十分钟以后,德内里斯躺在自己家的沙发上。
当他感到再也不能自制,害怕干出某些蠢事的时候,即过分激动的时候,就采用这种策略。如果他放任自己,就会偷偷地到阿尔莱特·马佐尔家里去,要求姑娘作出解释,然后使她对安托万·法热罗产生反感。这样去跑一趟是没有用的。首先重要的是综合分析会见中所有的话语,形成一种意见,不同于自尊心与模糊的炉嫉心强加给他的意见。
“他控制了所有的人,”他恼火地想道,“我甚至相信:要不是在‘小特里亚农’撞见他,我也会像其他人一样上当……而且,不,不,他的故事,太愚蠢了!法院也许会放过他。我不会!这站不住脚。但是,他要干什么?为什么他要忠于梅拉马尔家族?……他怎么敢于从暗处走出来,自我表现,好像他一点危险也没有?人家就要调查他,细究他的历史,他却一往无前?……”
德内里斯对安托万·法热罗感到气愤,还因为这个家伙那么机灵地在阿尔莱特身边活动,采用连他都没有弄清楚的手段,对姑娘施加难以理解的影响,而与他的影响相抗衡;那种影响力非常强,以致姑娘都瞒着他行事,甚至跟他唱对台戏。这对于德内里斯来说,真是奇耻大辱,令他痛苦。
第二天晚上,贝舒来了,非常不安。
“糟了。”
“什么?”
“法院采取断然措施了。”
“像你一样。”
“像我一样?!像我一样,不……但是,我承认……”
“你像其他人那样受骗了,法热罗让你完全搞错了。你讲吧。”
“一切都按照固定的程序进行。对质,讯问。阿尔莱特和雷吉娜有所保留,又推翻前言,使预审推事为难。接着,女伯爵和法热罗突然来到。”
“法热罗出场了。”
“是的,他是个非常吸引人的演员,多么能言善辩!多么机灵能干!”
“别讲了。我了解这个家伙,第一流的蹩脚演员。”
“我向你保证……”
“结果是不予起诉?伯爵即将被释放?”
“明天或者后天。”
“你真倒霉,我可怜的贝舒!因为你要对逮捕负责。顺便说一句,阿尔莱特表现得怎么样?始终受到法热罗的影响吗?”
“我听见她对女伯爵说要出发去乡下。”贝舒说道。
“她出发?”
“是的,她要去乡下一个女朋友那里休息一段时问。”
“很好,”德内里斯说道,这个消息使他愉快。“再见,贝舒。尽量给我提供有关安托万·法热罗和特里亚农大妈的资料。现在让我睡觉吧。”
德内里斯的睡觉,其实就是在一个星期里抽香烟闷想。只有三个人来打断他,范霍本向他索要金刚钻,并威胁说要杀死他;雷吉娜坐在他身边,而他不许她讲一个字打乱他的思路;贝舒打电话给他,读这个卡片给他听:
“法热罗——根据他的护照,现年二十九岁。生于布宜诺斯艾利斯,父母都为法国人,均已去世。来巴黎三个月,住在夏多登街的世界旅馆。无职业。跟赛马与汽车业人士有来往。关于他的私生活和过去的经历毫无记载。”
下一个星期,德内里斯没有离开过家。他在冥思苦想。他时而快乐地搓着双手,时而忧愁地踱步。终于有一天,他又接到一个电话。
打电话的是贝舒,声音断断续续。
“快来,刻不容缓。在拉法耶特街的罗商博咖啡馆见面。赶快来。”
战斗开始了。德内里斯高高兴兴地去参战,思路十分清晰,他认为形势并不那么复杂。
在罗商博咖啡馆,他在贝舒旁边坐下,贝舒紧挨着玻璃窗,正在监视着街上。
“我想,你不会为了一点小事就打扰我吧?”
贝舒在取得成功的时候,摆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讲话也故意咬文嚼字,夸大其词。他开始说道:
“在我开展调查的同时……”
“不要用夸大的词,老兄。请讲事实。”
“那么,特里亚农大妈的店铺坚持关门。”
“一个店铺不会坚持的。我建议你采用电报体……或者用简单的法语来讲吧。”
“那么,店铺……”
“这你已经说过。”
“咳!你老打扰我。”
“你到底想讲什么?”
“我要告诉你,那个店铺的租约,是以一个名叫洛朗丝·马丹小姐的名义签订的。”
“你看,不必作长篇演说吧。这个洛朗丝·马丹就是那个女商贩吗?”
“不是的。我去见过公证人。洛朗丝·马丹只有五十岁。”
“因此,她是转租或者找某个人代替她了?”
“正是这样,她找那个女商贩来代替她……我认为那个人是洛朗丝·马丹的姐妹……”
“她住在哪里?”
“无法知道。租期为十二年,地址不确定。”
“她怎么交租呢?”
“通过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头,他腿痛了。我正感到为难,恰好今天早上,机会来了。”
“对于你来说,幸好有这机会。然后呢?……”
“今天早上,在市警察局,我得知如果市议员勒库尔瑟先生肯更改他马上要递交的一份报告的结论,某位女士就赠送五万法郎给他。勒库尔瑟先生素来名声暧昧,在最近一次丑闻之后,尽力恢复声誉,于是立即报了警。那位女士马上就要到勒库尔瑟的办公室里交钱。他每天在那办公室里会见他的选民。两位便衣警察已经埋伏在隔壁一个房间里,观察着行贿的过程。”
“那个女人说出了姓名没有?”
“她没有说。但是鬼使神差,我们还是知道了。她曾跟这位市议员有过来往,她不记得,勒库尔瑟却记得。”
“她就是洛朗丝·马丹吗?”
“正是洛朗丝·马丹。”
德内里斯感到高兴。
“好极了。法热罗与特里亚农之间的阴谋联系,现在一直通到洛朗丝·马丹这里了。然而,凡是能证明法热罗先生狡诈的,都使我高兴。市议员的办公室在哪里?”
“在对面的房子的中二楼。只有两个窗户。后面有一间小小的候见室,跟办公室一样,朝着一个门厅。”
“你要对我讲的就只是这些?”
“不。但是时间紧迫。现在是两点差五分,而且……”
“你还是讲吧。事情不涉及阿尔莱特?”
“涉及。”
“嗯!有什么情况?”
“我昨天看见她了,你的阿尔莱特。”贝舒说道,语气中有嘲笑的意味。
“怎么!你对我说过:她离开巴黎了!”
“她没有离开。”
“你碰见她了?你很有把握?”
贝舒不回答。他突然半站起身,把脸贴在窗玻璃上。
“注意!那个马丹……”
从街的另一头,的确有个女人下了出租汽车,付钱给司机。她身材高大,穿着普通。脸部显得冷酷而憔淬。大约有五十岁。她消失在与那座房子大开着的门口相连的走廊里。
“这是她,很明显。”贝舒说道,准备出去。
德内里斯抓住他的手腕。
“你为什么开玩笑?”
“你疯了!我不开玩笑。”
“不对,刚才,你提到了阿尔莱特。”
“但是,现在应该跑到对面去,见鬼!”
“你不回答我,我是不会松手的。”
“好吧,是这样的:阿尔莱特在我家附近的一条街上等待一个人。”
“谁?”
“法热罗。”
“你撒谎!”
“我看见她。他俩一起走了。”
贝舒终于挣脱了,穿过街道。犹豫不决。
但是,他没有进到房子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