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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他送她回家,带她上电梯,陪她进屋。
他们见到刚从歌剧院回来、惊魂未安的侍女与其他仆人。随后,范霍本冲了进来,双眼瞪得大大的。
“我的金刚钻!你带回来了吗?嗯,雷吉娜!……你誓死不肯交出我的金刚钻吧?……”
他看到贵重的背心和紧身短上衣被人夺去了,就发起狂来。让·德内里斯命令他道:
“你住嘴……你明明看见女士需要休息。”
“我的金刚钻呀!它们不见了……啊!如果贝舒在就好了!我的金刚钻呀!”
“我会还给你的。你让我们安静点吧。”
雷吉娜躺在沙发上,浑身痉挛,不断呻吟。德内里斯开始吻她的前额和头发,有条不紊地轻吻。
“这真是不可思议!”范霍本气急败坏,叫嚷道,“你们在做什么?”
“你别管,你别管,”让·德内里斯说道。“再也没有什么比这小小的按摩更能恢复她体力的了。神经系统保持平衡,血液流动通畅,一种有益的暖流在血管里循环。这就好像催眠术者的诱导动作(发出磁力)。”
当着狂怒的范霍本的面,他继续做这令人愉快的工作,雷吉娜逐渐恢复健康,似乎得意地赞同这巧妙的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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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女模特儿阿尔莱特
一个星期以后的一天傍晚,著名时装师切尔尼茨的主顾们离开蒙塔博尔街宽敞的店堂,阿尔莱特·马佐尔和伙伴们在模特儿专用室内,由于展示时装样板的时间不多,就投入自己喜爱的活动中去:用纸牌算命,玩“伯洛特”①和吃巧克力。
①一种纸牌游戏。——译注
“阿尔莱特,”一位女同事喊道,“纸牌显然预告你命中只有冒险、幸福与财产。”
“纸牌预告得一点不假,”另一个女同事说道,“阿尔莱特的好运气,从歌剧院模特儿大奖赛那个晚上起,就已经开始了。她得了头奖!”
阿尔莱特宣称:
“我不配得这个奖。雷吉娜·奥布里就比我强。”
“你瞎说!很多人投你的票。”
“人们都不知道他们所做的事。那场火灾使四分之三的观众离开了剧场。这次投票不应算数。”
“显然,你总是准备给别人让路,阿尔莱特。尽管雷吉娜·奥布里要发怒!”
“怎么!完全不对。她来看过我,而且我向你保证,她由衷地拥抱了我。”
“她勉强拥抱你吧。”
“她为什么要眼红呢?她是那么漂亮!”
一个裁缝女艺徒刚刚拿来一份晚报,阿尔莱特打开报纸来看,说道:
“啊!瞧,报上谈到调查的情况:《金刚钻被盗》……”
“你就念给我们听吧,阿尔莱特。”
“好的。”
“歌剧院的神秘事件仍处于调查阶段。最能够为检察院和警察局一致同意的假设是,大家面对的是一宗有预谋的企图偷窃雷吉娜·奥布里的金刚钻的案件。尚不清楚劫持漂亮的女演员的那个男人的体貌特征,甚至连大概的资料也没有,因为他遮盖着面部。人们假定,是这个人装扮成送货的伙计,带着巨大的花束,进入歌剧院,把花束放在门边。侍女回忆说她隐约见过作案者,并说那人穿着浅色呢高帮鞋。那些花束大概是假的,并且涂了特制的易燃物,很容易点燃它。他只要利用最初起火时必然引起的恐慌就行,就像他所预料的,趁机从侍女的胳膊上抢走那件毛皮大衣,就开始执行他的计划。案情还不能谈得更详细,因为雷吉娜·奥布里虽然已被讯问过好几次,她仍然不能确切说明小汽车驶经的路线,说出她对劫持者及其女同谋的印象。她只是谈了某些次要的细节,描述她被抢走珍贵的背心的那个公馆的情形。”
“单独一人跟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在那所房子里,真叫我害怕!”一个姑娘讲道,“阿尔莱特,你呢?”
“我也一样害怕。但是我会奋力搏斗……我当场就有勇气。除非我昏过去了。”
“但是,那个家伙,你在歌剧院里看见他经过吗?”
“我什么也……没有看见!……我看见一个人影扶着另一个人影,我甚至没有想一想那是什么。我刚好来得及摆脱困境。想想看!失火了!”
“那么,你什么也没有注意到?……”
“不。我注意到范霍本先生的头,在后台。”
“你是认识他的了?”
“不认识,但是他嚎叫着:‘我的金刚钻!值一千万法郎的金刚钻!真可怕!多么大的灾难!’他双脚轮流跳起,好像地板烫他的脚似的。大家都笑得直不起腰来。”
她站起身来,快乐地蹦跳着,就像范霍本一样。她穿着很简朴的连衣裙——一条黑色哗叽连衣裙,刚好紧贴她的腰身——跟她在歌剧院所穿的华丽的连衣裙一样,显现出她美丽的曲线。她身材苗条匀称,让人认为她是世间最完美的尤物。娇嫩俊秀的脸蛋,细腻无油的皮肤,一头波浪式的漂亮金黄色头发。
“跳舞吧,阿尔莱特,既然你站着,就跳舞吧!”
她不会跳舞。但是她摆着姿势,前后左右走着步子,就像在展示时装时最随心所欲的表演。这优雅有趣的场面,她的女伴们一点也不感到厌烦。她们都欣赏她,都认为阿尔莱特是个特殊的女人,注定是要享受荣华富贵的。
“好极了!阿尔莱特,”她们叫喊道,“你真迷人。”
“你是姐妹们中间最出色的人,多亏了你,我们有三个人将到蓝色海岸去参加时装表演。”
她在她们对面坐下,由于充满活力而脸色红润,眼睛闪闪发光,她对她们讲话,半吐衷曲的语气中,包含着一点微笑的豪情、忧伤与讽刺:
“我并不比你们好,不如伊莱娜灵活,不如夏尔洛特严肃,不如朱利亚诚实。我跟你们一样,也有情人……他们向我要求的,超过我想给他们的……但是我给他们的,还是比我想给他们的多。我知道,有朝一日,这样是没有好下场的。你们要我怎么办呢?人们几乎不会娶我们。人们看见我们穿着太漂亮的连衣裙就害怕了。”
“你有什么好害怕的?”一个姑娘问道。“纸牌预告说你会发财的。”
“通过什么办法?嫁给有钱的老先生?绝对不。然而,我要达到目的。”
“什么目的?”
“我不知道……这一切都在我的脑袋里旋转。我想要爱情,我也想要金钱。”
“同时都想要?好家伙!要来有什么用?”
“要爱情是为了幸福。”
“那么,要金钱呢?”
“我不太知道。我有许多梦想与抱负,我已经常常跟你们讲过。我希望自己很富有……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别人……更确切地说……是为了你们,我的姐妹们……我希望……”
“你继续说吧,阿尔莱特。”
她更加低声地微笑着说道:
“这是荒谬的……孩子气的想法。我希望有很多的钱,那不是属于我的,但是我可以支配。比如说,成为两合公司的无限责任股东,当女老板,领导一个大时装公司,那里有新的组织形式,有许多福利……尤其是给女工发嫁妆费……为了你们每一位都能够有美满的婚姻。”
她优雅地嘲笑自己荒谬的梦想。听她讲话的人全都神情严肃。其中一位姑娘还在抹眼泪。
她接着说道:
“是的,出嫁妆,给现金的真正的嫁妆……我受的教育不多……我甚至没有得到文凭……但是,我仍然要把我的想法写出来,在这个介绍中有具体数字,也有拼写错误。二十岁的时候,女工就有自己的嫁妆……然后有给第一孩子的襁褓衣物用具……然后……”
“阿尔莱特,听电话!”
工场的女主任打开办公室的门,呼唤阿尔莱特。
她站起来,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十分焦虑。
“妈妈病了。”她低语道。
大家知道,在切尔尼茨时装公司,女职工的家人去世或者生病,公司才通知她去听电话。大家知道阿尔莱特很爱她的母亲。她是个私生女,有两个姐姐,以前也是模特儿,跟男人私奔到国外去了。
在一片寂静中,她几乎不敢往前走。
“快点来呀。”女主任催促道。
电话在隔壁房间,姑娘们紧紧挨着半开的房门,听见她们的同事有气无力的声音,结结巴巴地说道:
“妈妈病了,是吗?是心脏病吗?但是,你是谁呀?……是您,卢万太太吗?……我都听不出您的声音了……那么,是个男医生?您说的是谁呀?布里库大夫,蒙塔博尔街,三号乙?……已经通知他了吗?要我跟他一起来吗?好的,我就去。”
阿尔莱特一言不发,浑身颤抖,从一个壁柜里拿起她的帽子就走了。她的同伴们急忙向窗户奔去,借助街灯的灯光,看见她一边跑一边看门牌号码。到了街的尽头,她大概在左边三号乙门前停下。那里有一辆小汽车,在人行道上,有位先生站在车旁,人们只隐约看见他的身影和浅色高帮鞋。他脱下帽子,跟她讲话。她上了小汽车。那位先生也上了车。小汽车从街的另一头开走了。
“真奇怪,”一个模特儿说道,“我每天都从那前面经过。我从来没看见哪所房子门前挂着医生的招牌。布里库大夫,三号乙,你知道吗?”
“不知道。那块铜招牌也许挂在大车门那里吧。”
“不管怎样,”女主任建议道,“我们可以查一查电话号码簿……全巴黎的头面人物……”
大家连忙到隔壁房间,用发热的手抓住放在一个搁板上的两本电话簿,急切地翻阅起来。
“如果说有位布里库大夫住在三号乙,或者那里某个其他医生,这上面却没有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