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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不够,在书里还要添一个甄家,世居江南,惟有他家接驾四次,江宁父老不问而知,当年南巡是谁家接驾四次,你所指的是谁,斥责的又是什么,明眼人岂不一望而知、一目了然了吗?”
“这……好虽然好,不过,是否也太显露了?”
玉莹向雪芹嫣然一笑,然后用手指蘸了点茶水,在炕桌上写下四个大字“有胆有识”。
“这就要看你的胆量了。”玉莹说罢转身走去。恍惚之间人就不见啦。
雪芹急呼:“玉莹!玉莹!”雪芹从梦中惊醒:“玉……噢!原来是南柯一梦!办法倒是个办法,不过……”
金鸡高唱,东方破晓。曙色已然破窗而入。
雪芹把油灯吹灭,下了炕,伸伸懒腰,拿起水桶和扁担去挑水。
井台上遇见一个老太太也在打水,但是显得十分吃力。雪芹刚要上前去帮她,可是从身后跑来一个五大三粗的妇女,她边跑边喊:“陈姥姥,我来,我来!”
“我能行,一回打半桶,多来两趟。双喜嫂你家里也挺忙的。”
雪芹急忙赶上一步:“陈姥姥,您老人家一直就住在这黄叶村?”
陈姥姥看着来人好面熟,一时忘了回答。
心急口快的双喜嫂说:“是啊,陈姥姥原先住在城里,给人家佣工。东家姓曹,出了事,抄了家。陈姥姥才回老家来住的。”
雪芹乐了,整了整大褂往前上了一步,请了个安:“陈姥姥,您瞧瞧我是谁?”
陈姥姥老眼昏花的看了半天:“你是霑哥儿?”
“没错儿,我正是曹霑。”
陈姥姥顿时喜泪盈眶,扑过去拍打着雪芹的前胸,还捏了捏他的胳膊:“阿弥陀佛呀,谢天谢地!多壮实啊!好好,穷也好富也罢,有个壮实的身子骨儿,比什么都强。”
双喜嫂子一拍大腿:“哟!原来你们认识。”
“我给你们引荐引荐,这就是曹家的大少爷,千顷地一棵苗。这是,大伙儿官称儿的双喜嫂。”
雪芹赶紧请安:“请双喜嫂子安。”
“她是个火爆脾气,直性子,又是个热心肠儿的人。刀子嘴豆腐心。走,跟我回家,我给你做顿你没吃过的乡下饭。可得好好说说话儿。”
“我给您挑着水。”
“能行吗?”
“嗐,身强力壮的,没有三天的‘立笨’。陈姥姥,您给带个道儿。”
“你那副水桶呢?”
“我挑着哪!”双喜嫂说。
雪芹和陈姥姥走在村街上。边走边谈。
“乾隆四年出了那场大祸,我是佣工自然把我放了。偏巧房东要卖房,这黄叶村是我的老家,还有三间破土房,我就回来了。”
“您不是有个儿子在书局里学徒吗?”
“嗐,早出师了,柜上管吃管住,一个月三两银子的工钱,一个月回来一趟,给我送银子,再住两天。”
第十章 不如著书黄叶村(6)
“成家了吗?”
“就是这事不可心,要不我早抱上孙子啦,嘿,有哪个合适,你也给张罗着。”
“好,我一定留心。哎,陈姥姥,这么着吧,您搬到我那儿去,我侍候您,咱娘儿俩呀也搭个伴儿。”
“哈……你真会打哈哈,你侍候我,我承受得起吗?哎,到啦。”陈姥姥把雪芹带回家给他做的是黏高粱面的元宵、黏棒子面的切糕,这两样东西雪芹还真没吃过。除此以外还有一碟小葱拌豆腐,一碗花椒盐水煮毛豆,一小壶的白干酒。雪芹吃了个酒足饭饱,踏着月光带醉而归。
雪芹彻夜书写,疲乏困倦,经常伏案睡去。
黎明时分,嫣梅拿着个包袱来给雪芹送一件自制的棉衣。她轻手轻脚解开包袱,取出棉衣放在炕上,然后叠好包袱皮,想扫扫地,收拾收拾屋子,又怕吵醒表兄,闲坐无聊只好翻阅雪芹的书稿。看着看着不觉失声哭泣。
这哭声将雪芹惊醒:“嫣梅,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了?”
“我在看你昨天夜里写的书稿,金钏投井自尽的一段。好烈性的金钏,好姑娘。我自愧不如,其实我就应该自裁。遗憾的是不忍撇下待我胜似亲生的伯父……”嫣梅说不下去了,又哭啦。
“你别哭了,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你就把它看成是一场恶梦吧。”
“唉,也只能如此才能苟且偷生。”
“表妹!”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有个想法,你看能行吗?”
“你还没说,我怎么知道?”
“我闲着也是闲着,我想帮你抄书!”
“好啊!你还可以把你的想法、看法都批注在书稿上,可以让我们得以沟通。”
“你把已经写好的书稿都给我吧。我带走,今天晚上就开工。”
“好,我送送你。”雪芹说着把书稿整理好,找了一块包袱皮儿将书稿包好,送嫣梅出了村口,上了大道,雪芹才往回走,他走着走着忽然想起来,在小说中要安排的一段情节,又怕忘了。马上从腰间解下褡包,从中取出绣春为他改制的毛笔和十几张白纸,找了块大石头当桌子,把纸铺在上面,书写他小说中要安排的情节。
他经常这样,无论走到什么地方,灵感所至,想到什么拔笔就写,香山樱桃沟是他常去的地方,他在山上写过、溪边写过、元宝石边写过、卧佛寺中写过。但是,每用一次绣春为她改制的毛笔,对绣春的怀念之情,就涌上心头一次,有的时候,手里拿着笔,眼里看着笔,滴滴热泪竟自沿腮而下。
他为了写书,经常吃不上饭,把米饭闷糊了,加水改成粥,不说十有八九,也是十有六七。有一回煮了一锅面条,不单面汤沸出锅外,把一炉子的火也熄灭了。
雪芹愁眉苦脸:“唉——这顿饭又吹了。喝酒去吧。”
香山脚下,黄叶村村口有一座关帝庙,由于年久失修,神像倒塌,殿堂破败,逐渐变为一家酒馆,酒馆门前一棵老槐树,枝叶茂密,浓荫匝地,远望香山一片葱茏之中,夹杂着团团红枫。静宜园、十方普觉寺金顶碧瓦,隐约可见。
雪芹跟鄂拜在酒馆里喝酒聊天。
鄂拜说:“雪芹兄,野史小说我也瞧过几本,人家都有回目,前后连接。您的小说怎么有时候有目录,有的时候没有目录,而且是一段一段的,谁也不挨着谁呢?”
““哈……我写书必须有感而发,所以互不连接,回目,想到好的回目自然写上,没想出来就先空着。等全书写完,我再分出章回,纂成目录,方是全璧。”
“原来如此。怪不得把贾雨村写得那么令人发指,我们那位佐领就很像他。好,好。想来这种写法必定是笔笔精彩,字字珠玑。”
“不敢当,不敢当。掌柜的再给我们来一斤状元红。”
掌柜的满脸堆笑:“曹先生,您的酒账可是满了一两银子了。再赊……”
“哎,记到我的账上。”鄂拜说。
第十章 不如著书黄叶村(7)
“是喽。”酒店掌柜的去打酒。
鄂拜小声地跟雪芹说:“奸商奸商,无商不奸。”
“也别怪他,他是怕到月头关了钱粮不够还酒账的,故而还给我留下五钱银子的菜钱。”
“哈哈,雪芹兄真是宰相腹内能撑船啊!”鄂拜喝了一口酒,突然一拍桌子:“嘿!对了,雪芹兄,你不是颇善丹青水墨嘛,这个酒馆掌柜的还有办法卖画,你画一幅,让他开开眼。”
“不行,不行,我那两下子……”
“您就甭客气了。掌柜的,你这儿不是备有文房四宝吗?”
“有啊。”
“拿出来,曹二爷要做画。”
“好嘞。”
“不行,不行……”
“您就请吧。”鄂拜把雪芹愣拉到另一张备好纸笔的桌边。
“可画什么呢?”雪芹拿起笔来饱蘸浓墨,略一思索便欣然挥毫,一幅墨竹立刻跃然纸上。笔风苍劲挺拔伟岸。
“好!太好了!”鄂拜的惊讶显得出乎意料。
“行嘞!曹二爷您接茬喝,这张墨竹少说也能卖二两银子。可惜的是没有印章。”
“谁说没有,你有印泥吗?”
“有啊。”酒店掌柜的取出印泥。放在桌上。
“给我一块豆腐干,再弄根树枝来。”
掌柜去拿豆腐干,鄂拜也弄来了树枝,都交给了雪芹,只见雪芹以树枝当刀,在豆腐干上三划五划,一枚图章立时刻完。蘸了印泥,印在画上竟是“燕市酒徒”四个篆体汉印。
“嘿,这跟变戏法儿似的。敢明儿我买块石头,烦您也给我刻个闲章。”
“什么闲章?”
“健锐营酒鬼。”
三人大笑:“哈哈,哈哈……”
天高云淡秋风送爽。今日时逢九九重阳。所以李鼎伯侄来会雪芹。嫣梅推门进来:“表哥,我大爷来了。”
雪芹在睡梦中被惊醒,急忙下地请安:“表大爷,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李鼎笑了:“你可真是写书都忘了日子啦,今天是重阳节,我们是来登高的。”
“没错儿,我们也是来登高的。”门外的人边说边走进门来。
“哎哟!原来是敦氏昆仲跟文四爷。稀客,稀客。后边还有谁呀?”
敦诚说:“两个家人,拿了些酒食。”
“鸡、鸭、鱼、肉。”文善有意打趣。
然后与李氏伯侄彼此见礼、请安。
“诸位,既然是来登高,咱们何妨真的登一登高处呢?”
“上哪儿?”
“毓皇顶。”
敦敏问:“表大爷能行吗?”
“毓皇顶看墨云,我一定去。”
敦诚说:“我搀着您,再不行我背着您。”
“哈哈……不用,不用。”
“咱们是说走就走。”文善抓起自己带来的三弦。
雪芹奇怪:“你带弦子来干什么?”
“嘿,你等着吧,好戏在后头。”
雪芹及敦氏昆仲等一行八人攀登在香山的小路上。
嫣梅和敦诚轮流搀扶着李鼎往山上爬,他们大家走走歇歇,歇歇走走。
好不容易登上了毓皇顶,不料墨云早已等在庙外。
雪芹非常奇怪